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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连鱼竿吊在哪都看不清的湖边。少女的鱼竿忽然一阵轻颤。她轻轻一提。一条巴掌大的鲤鱼露出水面,在半空拼命挣扎。
她将鱼摘下,随又抛入湖中道:
“善念是慈悲,慈悲不是施舍。”
这种云里雾里的话对苏沐来说有些吃力,
但他是有慧根的人,她这话似有禅机,颇似佛门偈语,使他瞬间想到了一个人。
他觉得少女就是那个三天前还极力寻找。而今却想回避的人,观音。
他掩饰着紧张,洒然一笑,试探着说道:“说起来还要感谢你施舍的院子,玉净很开心。”
少女将鱼竿放下,转过身看着他,道:“你知道我是谁,我也知道你是谁。”
苏沐微怔,道:“是你那爱读书的奴婢告诉你的吧,那是当然。房东自然要了解租客的情况。”
观音有些讶异,道:“我有些低估你了。你不在乎别人知道你是谁?”
“我和玉净逃荒至此,一穷二白,有什么好在乎的。”
观音摇头笑道:“我有些高估你了。我已经说过你是远方客,远方指的自然便是巫族。”
苏沐眼睛一眯,爆出一丝凶狠,冷笑道:“怪不得跑到我家门前钓鱼,敢情是钓我来了。”
观音道:“巫术是魔宗功法的起源,很难分辨哪个邪恶,你可知道佛道两宗为何只诛杀巫族?”
苏沐不以为然道:“邪恶是他人强加的,巫族在我心中永远是圣洁的。你们道佛两宗窥破天机,逆天修行,难道就不邪恶?魔宗大肆血祭,难道不邪恶?说起来这世间人人都邪恶,所以人人都不邪恶,一切罪恶斗争皆是私利。不过是因我师父得罪了佛宗老祖,鲲鹏那匹夫刻意寻衅罢了。”
雨下的大了,观音撑起一把绣着翠绿花瓣的小伞,轻笑道:“你说的对,这场历时百余年的诛巫之战,的确是由私人恩怨引起,你不用这样警惕的看我,这件事我没有立场,我们不是敌人。”
苏沐看了看天色,心里有些焦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观音坦诚道:“西海龙王之子熬塘告诉我的。”
苏沐眉头一拧,道:“他是何方鸟人?”
观音道:“你那晚所卸的货物,所有珍珠彩贝全部产自西海。他借押送之机,前来中原游玩。你用巫术杀死工头,他就在另一艘船上看着,所以他很快就通知了我,我也很快就找到了你,不然你以为一个十岁的孩子能租到如意湖的独院吗?我师父说他亲眼看到女巫带着一个少年离开丛林,想必就是你了,我很好奇你这个巫族独苗的巫术有多强。”
苏沐洒然道:“自不用说,这里到处布满了你的人,既然如此,何必多说,动手吧。”
观音道:“我是修佛之人,善恶在我心,我的立场不以他人为转移。”
苏沐反退为进,道:“你到底打不打?”
观音平静的道:“不打。”
苏沐眉尾一扬,道:“那你好奇我的巫术是何居心?”
观音有些犹豫,咬了咬嘴唇,道:“巫术中有一种治疗术,我对比过道门的治愈术,与佛宗的梵音咒,只有它的效果是最好的,如果能推广开来,在民间施用,可以造福万千百姓。要是你会的话,可不可以教教我?”
苏沐肯定的道;“巫术从不外传。”
观音有些辩解的意思,道:“或许这就是你们灭亡的原因,你们太注重血统,这会让你们越发展越狭隘。”
无垠的夜空传来几声悠远的雷鸣,轰隆之声不绝于耳。奇怪的是,雷声之后,乌云乍开,竟露出一轮圆月,顿时清光满地,落满两人一身。
苏沐紧闭嘴唇,眉头深皱,朝着湖堤另一个方向走去。
观音打着伞,将小板凳挂在臂弯,拿上她的鱼竿一路小跑追上他。
“我五岁那年救过一个昏倒的婆婆,了解到她家里的情况,又托我父亲救了他们全族的人。同年,我还收留了三只流浪狗和十二只野猫,六岁那年……”
她开始如数家珍的在他背后回忆着一生所做过的好事,一直说到今年的二十岁,中间还省略了许多零碎,反正都是她光荣的慈善事迹。
“我学巫术只是想帮助那些平凡人,上天有好生之德,你既有能力普济众生,何不为之?”
“佛门最讲究好生之德,可是如来和你的好师祖杀了我们全族。”(未完待续。。)
434 情劫
这本是他心中呼之欲出的话,可还是忍住了,他不想做无谓的争吵。他似乎都能预感到观音说什么,一定又是那句我立场坚定,与他们不同。确实,这短短的接触他发现观音和他们真的不同,她只在乎普渡众生。
这样好的女子偏偏身在佛门。可是这样好的女子或许只会身在佛门。
“你不要再跟着我,我有急事。”
观音忙道:“你说出来,我可以帮你。”
“我内急。”
“我知道哪里有公厕。”
“我喜欢野外。”
“那你不要在草地上,要更远些,明天有书院的孩子来郊游。”
苏沐没好气的干笑一声,临走之前忽然问了一句:“你和熬塘什么关系?”
观音眼中显出惊讶神色,随即恢复平静,扬扬下巴,道:“他来了,你自己问他。”
果然从一株柳树下走来一个翩翩公子,一脸英气,眉眼之间却有些轻佻。
“这就是你拒绝我的理由?”
熬汤不可思议的看着苏沐道。
苏沐眼色询问观音,观音下巴微垂,在他身旁轻若蚊蝇的道:“放心吧,他不认识你,你在场应该更清楚,两船相距百米,他只是觉察到有人施用巫术罢了。”
他这才松了口气,西海龙王之子,听着来头就不简单,他可不想再次施展巫术对付这种人。
他打量熬塘一眼,只见他脸色铁青,正在阴狠的盯着他。显然他们耳语的亲昵摸样惹恼了他。
苏沐回瞪他一眼。心中骂道:“幼稚。我跟观音可不是你想的那样。”
就这来回的几眼他已经明白他和观音的关系,瞧观音不甚在意的态度,断定他还是属于悲情的那种。
却听观音道:“熬塘公子,归程延期了吗?”
熬塘恋恋不舍的收回怒视苏沐的目光,看着观音柔声道:“恩,我不放心观音妹妹,那人很可能就是巫族的人,佛门与巫族仇深似海。我担心他会伤害你。”
观音和颜悦色,目光越过苏沐,望了一眼月光笼罩的如意湖,笑道:“多谢熬塘公子关心。只是这深更半夜的,礼数上多有不周,无法款待公子了,我这就叫杨柳过来,将你带回客房早些休息。”
熬塘妒火中烧,醋意在胸腹间被妒火烘烤的来回荡漾,酸溜溜的道:“你也知道三更半夜了。孤男寡女在这月下湖边,究竟是何意思。”
观音道:“我两个恰好同在湖边钓鱼。说开了竟是邻居,无事便闲聊了几句。还未给你介绍,这是北方来的苏公子。”
苏沐对他展颜一笑。
熬塘怎么看他都带着一股无耻的得意,冷哼一声,甩给他一个下巴看。
苏沐有心气弄他,道:“前面有个近水楼台,不如咱们同去赏月,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熬塘岂能听不出话中含义,恨不得明天也搬到观音家旁边做邻居。只是他那龙王爹上个月在道门托了关系,得到了天一阁的准许,这几日就要拜入其门下。
苏沐脚步轻快地在前领路,猛觉心中一滞,暗道不好,还未等有何动作,天空骤然出现一个霹雳,咔嚓一声巨响,当头劈在他脑门上!
瞬间不省人事。
观音惊得脸色煞白,赶紧抱住他一阵诊治。
熬塘也受了不小的刺激,那条恐怖的闪电就在他眼前,要是偏上那么一点,挨劈的不就是他了?他后怕的瞅了瞅天空,挪着脚后退几步。
待到情绪稍感平复,又说起了风凉话:“你瞧瞧,你瞧瞧,这得做多少好事才有这种运气啊,这就是你的好邻居。”
观音大感疑惑,遭此横祸,苏沐身体却完好无损,而且以她行医多年的道行竟看不出哪里受了伤,瞧他脉息虚弱不堪的摸样又确实受了伤,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熬塘又在那里煽风点火,不住的奚落苏沐人品。
她皱了皱眉,缓缓将苏沐抱起,往家中走去。
熬塘一看了不得,她素闻观音好善乐施,对男女授受不亲那一套不甚看重,可终究是他的心上人,岂能怀抱其他男子?
“观音妹妹,我来抱他,你只管走路。”
观音不答,脚下一点,身子轻飘飘的飞起,动作轻柔,速度却迅捷无比。
熬塘自问追赶不及,慌不及的拿出一颗瑰丽的明珠,轻轻一吹,湛蓝色的光芒如吐丝般将他缠绕,带着他依着观音的遁迹飞行过去。
三人几个呼吸之间就已经落身观音院中,那个爱看书的丫鬟杨柳正在凉亭中背诵,见天空落下一团金蓝色光芒,忙纵身迎去。
一个照面,就听观音吩咐道:“杨柳,快去拿寒玉和风露膏。”
杨柳看出她怀中所抱之人便是那夜走前轻薄她的少年,虽感诧异,却也明白不是她多问的时候,将书放下,长袖一摆,消失在原地。
熬塘寸步不离的跟着观音,观察她的神色,她难掩焦急,那一缕发自内心的担心是他从未获得过的,这让他最初的担忧渐渐成真,单纯的邻居关系岂会将他直接抱到闺房外的厅堂?
杨柳拿来了风露膏,将那块尺许长的寒玉放在地床上,有些委屈的道:“小姐,你知道这人是谁吗?”
观音道:“知道啊,你不是今天才去过他家吗,玉净就是他的妹妹。”
杨柳道:“对,可我不知道玉净的哥哥原来就是他,咱们的门房现在还没醒过来呢,就是他打的。”
观音道:“那门房我早想换了,欺善怕恶,教化了这么久仍是劣性不改。等他伤势好转给些银钱送回老家吧。”
杨柳听出观音的维护意味。不敢再多嘴。帮着她将苏沐外衣扒下。抠出许多风露膏涂抹在他前胸后背。
她们都是未出阁的女子,但是救治伤患多了,并不在意这个。
杨柳道:“小姐,这人被雷劈了怎么没一点伤痕?”
观音道:“我也是不解,这似乎不是简单的雷电,若只是针对他的就更让人疑惑,只听说道门修士,修炼到一定程度会有天劫。天劫中便有一个雷劫,可是天劫大多是可预知的,他当时正满不在乎的带着我们去楼台赏月呢,完全没有焦虑的样子,如果是巧合,那他也太倒霉了。”
熬塘道:“原来妹妹也不知他的底细,这可不能怠慢,须赶快调查,万一是魔宗的人呢。这人一定不是简单的凡人,让我用海魂珠测测他的命格。”
观音道:“海魂珠?这样的珍宝你竟随身携带?”
熬塘有些得意。眉眼都开始舒展些了,道:“不错。我父王让我防身的。”
观音道:“海魂珠对灵魂有伤害,还是不要了。”
熬塘道:“你不知他修炼什么功法便不能对症下药,怎么医治呢?
观音道:“他脉息稳定,不致有性命之忧,还是等他醒过来再说吧。“
熬塘见此事也算安顿下来,该切入自己的主题了,便拿出一个贝壳状的物件,打开后宝光四溢,从中取出一颗洁白无瑕的珠子,道:“观音妹妹,这是西海百年来最完美的一颗珍珠,我特意带来送给你。”
观音道:“熬塘公子,此物太贵重,观音不能收受,你我也算旧识,何须这般客气。”
熬塘执意要送,观音再三推辞,他拿着珍珠怅然若失。
观音道:“熬塘公子,恕观音无礼,日后我身在佛宗,你也将跻身道门,数年能见一次就算不错了,你何必痴情于观音呢?”
他们之间针对这个话题的探讨不止一次了,熬塘知道她下面又是一些双方家境未来的分析,总之就是找出各种理由拒绝他,他不想这个局面再次出现,连忙笑道:“观音妹妹多想了,我只是想送你颗珠子罢了,你不接受我收起来就是了。月底我就要去天一阁了,不管我主修什么功法,我一定会选修功疗系,我知道妹妹对此最有兴趣,待我学成后再来偷偷传授于你。”
观音淡淡一笑,道:“天一阁乃道门翘楚,名门大派,对于门墙芥蒂自然管束严格,熬塘公子还是不要冒此风险,再者,我们佛宗此类功法不见得比你们道门差。”
熬塘苦笑道:“是啊,妹妹得如来佛青睐收为亲传弟子,哪里看得上我这点微末道行。”
“如来!有本事别走,与小爷大战三百回合!”
昏迷中的苏沐满头大汗,在地床上挥舞着手臂,含糊不清的叫道。
杨柳一直守在身边,忙道:“小姐,他醒了。”
观音好笑的摇摇头,道:“熬塘公子,听到了吧,你要有他这样的自信才好。”
熬塘嗤之以鼻:“不怪他被雷劈,尽说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便宜话。喂,姓苏的,你到底醒没醒?起来我有话问你。”
观音观察了一下,颇觉有趣,笑道:“是梦话,让他继续睡吧。”
当夜,观音与熬塘各回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