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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国记-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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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换洗的衣服。”
  “这种小事,待会再帮你拿就好了。”
  母亲的声音有几分带刺。相对地,父亲的声音里也带着刺。
  “你老是在这里东摸摸西摸摸也没什么用处吧!”
  “我才不是东摸摸西摸摸!你到底有什么事?如果是换洗衣服,请你自己去拿!”
  父亲低声地说。
  “阳子已经走了,不管你在这个地方蘑菇多久,她都不可能会回来了。”
  (已经走了?)
  “她才不是走了!”
  “她是离家出走。他们不是说有个怪男人到学校接她吗?而且外面还有其他同伙的,还把窗户玻璃都打破了。阳子一定是偷偷地在跟不正经的人交往。”
  “她不是这样的孩子。”
  “只有你没发现而已。看看阳子的头发,明明就是去染的嘛!”
  “她没有。”
  “孩子和不良朋友混在一起,没过多久就离家出走了,这种事司空见惯。过一阵子她不想在外面流浪时,就会回来了。”
  “那孩子并不是这样的人,我可没有这样教过她。”
  爸妈彼此瞪着对方。
  “因为你是她妈才这样说。那个闯进学校的男人好像也有染头发,所以她八成是跟那种人混在一起!她就是那样的孩子!”
  (爸爸!不是的!)
  “你不要说得那么过分!”
  母亲的语调里带着恨意。
  “你又知道些什么?只会工作、工作,孩子的事就全都推给我!”
  “我当然知道,我是她爸爸呀!”
  “爸爸?你配吗?”
  “律子!”
  “上班拿钱回家的人就叫爸爸吗?女儿不见了,竟然连个假也不请,什么都不做,这样的人还算是爸爸吗?什么叫她就是那样的孩子?你不了解阳子就不要随便乱讲!”
  父亲吃惊大过于愤怒。
  “你冷静一点,说这什么傻话!”
  “我很冷静,从来没有这么冷静过。阳子如今正在受苦受难,我怎么可以不振作起来。”
  “你有你的责任,你只要冷静下来,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再来担心吧!”
  “……拿换洗衣服就是我的责任吗?是比担心孩子更优先、更重要的责任吗?你这个人真是自私自利!”
  母亲注视着因怒气涨红脸、陷入沉默的父亲。
  “什么叫她就是那样的孩子?那孩子一直都很乖,从来不顶嘴也不叛逆,是个听话又老实的孩子,一次也没有让我操心过,有什么话都会告诉我。她绝不是会离家出走的小孩,她对这个家并没有不满啊!”
  父亲将头转向一边不说话。
  “阳子把书包留下来了吧?外套也没带走。这样怎么会是离家出走嘛!我唯一能想到的可能,就是她发生什么事了!”
  “就算是那又如何?”
  母亲瞪大了眼睛。
  “什么叫做那又如何?”
  父亲很不高兴地回答。
  “要是她被卷进了什么意外,你又打算怎么办呢?早就已经报过警了啊!我们在这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阳子就会回来吗?”
  “这都是借口!”
  “这是事实!还是你想印传单贴在电线杆上?这样做阳子就会回来吗?你倒是给我说清楚啊!”
  “住口!”
  “如果她不是离家出走,而是被卷进什么意外的话,那阳子早就死了!”
  “不要说了!”
  “看电视新闻也该知道吧!这样的例子有人生还的吗?所以我才要说她是离家出走啊!”
  母亲放声大哭。父亲看了她的样子一眼,踩着粗鲁的步伐离开房间。
  (爸爸、妈妈……)
  看着这个情况让她好心痛。
  景象开始模糊不清,她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等到感觉眼泪滑下脸颊,再睁开眼时,视线变得清晰,幻影已经消失了。
  眼前只有一柄失去光芒的剑。阳子虚弱无力地将光芒不再的剑给放下。
  泪水再也停不了。
  Ⅳ
  “……我没有死。”
  虽然如今是生不如死,但总之她还活着。
  “我没有离家出走……”
  她是多么地想回去啊!她是多么地想念爸妈和她的家啊!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爸爸和妈妈吵架……”
  阳子将额头抵住桌子,闭起眼睛,泪珠一颗接一颗地落下。
  “……我真是傻……”
  刚才看见的到底是什么,其实她并不清楚,那也不见得就是真的。
  阳子撑起上身,拭干眼泪,用布将剑包好。这或许是剑让她看见的幻觉,而且不知是真是假。话虽如此,她却直觉认为那一定是真的。
  心情沮丧到极点,她站了起来,打开后门踱进夜色中。
  天上布满繁星,其中却没有半个阳子知道的星座。也或许只是阳子认不出来罢了,因为她原本就没有观星的兴趣。
  她在井边坐下来,冰冰的石头触感以及冷冷的夜风稍微平静了心绪。当她抱着膝盖蹲下去,背后突然有个声音,一个刺耳又惹人厌的声音。
  “回不去了啦!”
  阳子缓缓地转身,只见用石头砌得很坚固的水井边缘,出现一颗苍猿的头颅。就像被砍断后摆在石头上一样,只有一颗没有身体的头在石块上嘻笑着。
  “还没死心啊?你回不去了啦!想回家吗?想见母亲吗?不管你再怎么想也回不去的。”
  阳子伸手摸索,不过她并没有带着剑。
  “所以我就说过了嘛!干脆砍砍自己的脖子吧!这样一来就轻松了,让你眷恋的事、让你伤心的事,全都会结束。”
  “我不死心,有朝一日我会回去的,就算那是很久以后我也不在乎。”
  猴子咯咯咯地笑着。
  “随便你罗!那我顺便告诉你一件事吧!”
  “我不想听。”
  阳子站起来。
  “不听不太好吧?是那个女人的事哦!”
  “达姐吗?”
  猴子对着回过头来的阳子露出牙齿。
  “最好不要信任那个女人。”
  “……什么意思?”
  “她可不是你心目中的那个大善人。幸好她还没有在饭里下毒。”
  “你太过分了。”
  “总之她不是想杀了你再扒光你身上的财物,就是想饶你一命好把你卖掉,你却还对她感激得要命咧!天真啊!天真啊!”
  “胡说!”
  “我都这么亲切地告诉你了,你还不明白吗?这里没有人会和你站在同一边的,你死了也没有人在乎,反而活着才会给人带来麻烦。”
  阳子气得瞪着猴子,猴子却只是咯咯咯笑着作为回应。
  “所以我说了嘛,痛也只要一眨眼就结束了。”
  一阵大笑之后,猴子露出凄厉的表情。
  “我不会害你的,快砍了她吧!”
  “什么……”
  “把那女人砍了,拿了她的钱财快逃吧!要是你还没死心想要活下去的话,这样做是为了你好。”
  “你说够了没!”
  随着一阵发了疯似的咯咯狂笑,猴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听见和上次夜里相同的刺耳笑声渐行渐远。
  阳子只能瞪着那个方向。那一定是恶意的中伤吧!
  ──我不信。
  她绝不相信那个怪物所讲的话。
  第二天早晨,阳子是被摇醒的。
  一睁开眼,就是在简陋的房间中,达姐则有点不知所措地瞧着阳子。
  “醒了吗?虽然你好像很累,不过还是起来吃个饭吧!”
  “……不好意思。”
  阳子赶忙起身。看到达姐的表情,就明白自己熟睡了相当久。
  “不需要道歉啦!如何?可以上路吗?还是明天再走好了?”
  “我可以的。”
  看到她坐起来这么回答,达姐笑了,然后又指指自己的床铺。
  “衣服在那里,会不会穿?”
  “应该会……”
  “不会的话叫我一声。”
  说完达姐就消失到隔壁房间去。阳子下床,将她替自己准备的衣物拿在手上。
  有缝了扣子、长度到脚踝的裙子,还有短和服似的罩衫和搭配成套的短上衣。衣服刚穿上时让她觉得很不对劲。她一面扭转脖子一面穿上去,走到隔壁房间,只见桌上已摆好了早餐。
  “哟!很好看嘛!”
  达姐边笑边把装了汤的大容器放下。
  “稍微素了一点,要是我年轻时的衣服还在就好了。”
  “……让您费心了,真的非常感谢您。”
  “这个我穿太花俏了,反正我也打算要送人的。来,吃饭吧!要多吃一点,接下来可是得走好长一段路。”
  “好。”
  阳子答应后低头坐在桌子旁。当她手中握住筷子的那一刹那,突然想起昨晚猴子说的话,不过她觉得一点都不像真的。
  ──她是好人。
  虽然窝藏自己的事若被人知道,她必定会受到惩罚,但她还是如此地亲切,这样还怀疑人家就太不应该了。
  Ⅴ
  她们在中午过后从达姐家出发。
  从那里到河西的旅程是意想不到的轻松。一开始遇到别人时她还会提心吊胆,但不知是否因为达姐要她把头发染了,结果没半个人对阳子的来历起疑心,她对到处遇见人一事就很乐在其中了。
  这个国家虽然像是古代的中国,但人民却是形形色色都有,光看脸型全都是东方人,头发、眼睛和肤色却是五花八门。肤色从跟白人一样白到跟黑人一样黑的都有,眼睛颜色也从黑的到蓝的各式各样,说到发色更是千奇百怪,其中甚至有略带紫色的红发、略带蓝色的白发,更奇怪的是还有像去特别染出来、只有部分是不同颜色的头发。
  刚开始的异样感,很快就习惯了。等到看习惯之后,就觉得这些变化很有趣。只不过,她并没有见到像景麒那样纯粹的金发。
  衣饰是中国古代样式,基本上男人穿着上衣和稍短的长裤,女人穿着长裙。偶尔会有一些穿着打扮确定是东方样式,却看不出是哪一国、哪一个时代的行旅队伍,达姐告诉她说那是跑江湖卖艺的。
  阳子很庆幸自己只要走就够了,达姐自会带路,从张罗吃饭到安排投宿全部一手包办。不用说,阳子身上没有钱,费用全都是达姐付的。
  “真的不好意思。”
  她边在大路上走着边说,达姐爽朗地笑了。
  “我这个人就是爱多管闲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我实在没办法报答您。”
  “什么话嘛!我和妈妈一别多年又可以见面,都是托你的福呢!”这么说让她打心底高兴起来。
  “达姐,您是嫁到五曾的吗?”
  “不,我是被分到那里的。”
  “被分的?”
  达姐点点头。
  “一到二十岁,就会从上头领到一块田,结果我领到的田就在那里。”
  “二十岁时,每个人都会领到田吗?”
  “对啊,每个人都有。我丈夫就是住在隔壁的老头,不过孩子死了之后我们就分开了。”
  阳子回看着达姐笑笑的表情。达姐是有提起过关于她死去孩子的事。
  “我很遗憾。”
  “我一点都不介意。我这个人很差劲吧?好不容易得到的孩子,竟然让他给死了。”
  “不会的。”
  “孩子是上天所赐,既然老天爷要把他拿回去,就表示我不值得托付。唉,不能养大成人也是没办法的事,只是可怜了那个孩子。”
  阳子不知该如何应答,于是含糊地微笑。达姐的表情有一丝丝落寞。
  “你妈现在一定也很难过吧?要是你可以早日回去就好了。”
  阳子点点头。
  “对啊,不过回不去了吧?配浪的长老说回不去。”
  “既然能来,一定也能回去的。”
  阳子眨眨眼,真心流露出挥别阴霾的笑容。
  “说得没错。”
  “就是说嘛!唉呀,走这边。”
  在一个三岔路口,达姐指指左边。在干道的角落里必定会立着一块小石碑,上面刻着地点和距离,距离的单位则似乎是用“里”。那个石碑上刻着“成 五里”。虽然在日本历史的课本上学到的知识告诉她,一里应该约等于四公里,但这边的一里却短得多,顶多只有几百公尺吧!因此五里的话,并不算很远。
  沿路风景并不能用丰富多变来形容,但有股安详之美。地表高低起伏,山势多半高耸陡峭,远处可见的朦胧山影中有几座高峰直冲云霄,却看不到任何积雪。天空感觉起来好像很低。
  这里比起东京似乎是早一步迎接春天的来临。路旁花朵零零星星地绽放着,阳子有些花认识,有些花不认识。
  在田园景致中,到处都有小小的房子靠在一起而形成的聚落,达姐告诉她那叫做“村”,是下田工作的人住的地方。只要再走一会儿,就会碰到四周被高墙围起来的较大村落,那叫做“镇”,是附近居民冬天时住的小城。
  “冬天住的地方和其它季节不一样啊?”
  “因为冬天就算下田也不能种东西啊!当然还是有些冬天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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