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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旅行者,应该对秋官出示了旌券。可是,证书上写的名字不是利广。
“怎么了?”
“……我在想为什么秋官会给这种文书做印证。”
这样啊,利广笑了。
“那是因为我比小姐更会撒谎。”
“那么说你在骗我?”
“到也不是这样”,利广拉过驺虞的缰绳笑道,“总之这里面有些缘由,做这种事有各种办法。”
珠晶把手伸进怀里。
“——多少钱?”
“多少钱?”利广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因为你代我给了官吏好处费啊,我付给你。是这么回事吧?”
“这种事你从哪里学到的?”
“哎呀,这种事不过是商人的常识罢了。”
利广笑着拍了拍珠晶的胳膊。
“不是这么回事。”
“但是——”
利广在珠晶面前蹲了下来。
“很快就到商店开张的时候了,对吧?”
“啊,是啊。”
“开张的时间一到,拿着各种文书的商人就会一窝蜂地涌来。所以秋官早上这段时间总是忙的焦头烂额。”
“……是吗?”
“这个时候一个男人插进来,开始对他讲一个正在附近城市里失去父亲的可怜姑娘的事情。”
“……我?”
“对。死去的男人受其兄长所托,和女儿一起正在把一起骑兽运到某个地方,可是途中不幸地被草寇袭击,为了保护女儿死掉了,女儿命大从那里逃了出来,因为是责任感极强的孩子,比起追悼父亲,这个姑娘决心先由自己来完成父亲留下的工作,于是在这种冰天雪地里,脸上还挂着被冻成冰块的泪水继续这运送骑兽的路途,可不巧的是,因为带着骑兽的她一个人找不到可以住的舍馆——”
珠晶拉了拉在那里滔滔不绝地利广的袖子。
“喂喂……”
“那么了不起的姑娘家啊,知道的人都会这么想,是这样吧,尤其在这种世道下。其实啊,那个当哥哥的是个相当不怎么样的家伙,把兄弟当作牛马一样使唤来使唤去——”
“你就是这么说的?”
“那个当官的惦记着开门的时间,所以一心只想赶快在繁忙时间到来前把眼前的文书处理掉。但他眼前的男人说起可怜的姑娘的故事后就没完没了——就是这样。”
“……服了你了。”
利广从骨子里透着愉快地笑着。
“所以,说谎也有多讲一些为好的时候。”
“我真是大大受教了。”
珠晶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抬头看着利广。
“可以问你为什么要为我做到这一步吗?”
利广站了起来,重新拿起驺虞的缰绳。
“这个就不要问了。我也没有问小姐为什么要去升山对吧?”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因为再没有一个比我更像样一点的人了。”
“是这样吗?总之你小心些上路吧。”
“多亏了你,现在应该不要紧了。”
“到乾为止也许还可以。不过,真正需要下定决心的是在那之后的路。”
“知道了——谢谢你。”
利广露出了微笑,然后催促驺虞上了路。珠晶在原地站了一阵,目送着利广远去。
Ⅶ
托利广办的证书的福,珠晶之后没有再为找寻住宿犯愁。按照预定的路线,顺利地穿过大陆到达了黑海。
珠晶至今为止没有见过大海,因为她几乎没有也不可能走出连墙。震惊于海面如此广阔,她也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单薄弱小。连墙是匍匐在凌云山脚下的城市。对于出生在那里的珠晶来说,眼前的广阔景观让她不能不感到自己是如此渺小。
“世界上真是有各种各样的地方啊……走吧,白兔。”
好像终于抹去了不安似的,珠晶拍了拍同样显露不安的白兔,乘上骑兽加鞭疾驰。
这数日,珠晶就这样顺着眼黑海分布的城市,向临乾城一路南下。临乾位于恭国国土凸起的尖端。隔着乾海门的对岸是乾县,有令乾门的乾城就在那里。
“到春分为止还有六天。多亏了白兔啊。”
也多亏了利广。
被骑在身上的珠晶慰劳一样轻拍着,白兔更加快了步伐。白兔急于前进,它也不知道为什么,仿佛只要迎着南风的吹拂就可以让自己忘记旅途的疲劳,如果没有珠晶把着缰绳,它简直就想这样一下子飞过眼前这片蔚蓝广阔的空间,朝更前方飞驰。
“不要那样急,不然又会像昨天那样弄伤脚的。”
即使珠晶拉住缰绳,白兔也不放慢步伐,沿着大陆飞快地穿越着山野,遇到森林则一飞越过。每经过一个里,珠晶就屈指计算,现在到临乾还差几个里的距离。
太阳渐渐倾斜,朝着西面山峦的轮廓缓缓下落。天空离染上夕阳的朱红色还有一段时间,白兔留在地面上的身影却已经变得很长。太阳西沉后,不仅山色会变深,大海的颜色也会变深。珠晶在这次旅途中知道了这一点。
白兔为了跨越卢村做着短短的飞翔,远方已经可以看见临乾,同一瞬间看到了那个。
“白兔……”
珠晶拉住缰绳,想让白兔停在空中。可是白兔已经开始下降,怎样拉也没有效果。珠晶的目光被那个景象吸引住了,但视线只能无奈地一划而过。
“……白兔,飞起来。”
察觉到语言的意思,白兔着地的瞬间又以全身的力量腾空而起。白兔眼前的景象一下子变得开阔,乘坐在它背上的珠晶更是视野骤然变得广阔。
视野下方是淡淡透露着春意的山野,远处的村落带着深黑的颜色,这可能是因为遇到了火灾,但珠晶的视线并没有因这道荒废的爪痕停留。落入眼帘的,是被白色的浪花描画出轮廓的海岸线,是向大海突出的山岬,是山脚附近的港口城市,还有水面起伏着灰色的广阔大海——在那对面的、淡淡的。边缘融入天空的蓝色中,勉强隐约可见的轮廓也只是和天空的色调略微不同的蓝,只带着一点点淡紫的蓝色背景上,墙壁一样的蓝色影子若隐若现。
——大海的对面,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浮在那里。
就是在夕阳中带着淡淡阴影、在海面上呈带状延伸着的那个。正前方是略显清晰的一角,边缘的楞线像浮雕一样凸现着,其身形向左右无止境地延长,然后融入海天之际的蓝色中。
“……金刚山。”
竟然,这样巨大。
珠晶感到身上起了战栗。无意中放开了缰绳,手触到白兔的身体,它身上的毛也根根直立着。
黄海的城墙,那巨大的山壁之后就是世外的土地,其中央是五山。
珠晶心理此刻带着两种感叹。“我来了”和“就是那个”。尽管珠晶也在凌云山的山麓下出生长大,但眼前的金刚山仍然巨大到让她难以置信。
跳跃到了顶点的白兔开始缓缓地加速下降。那道隐约的蓝色山壁消失在山野的起伏之后。
“那个,就是金刚山……”
珠晶呢喃着。然后把脸伏在白兔脖子上。
“走吧,白兔。那就是金刚山了。”
白兔以简直会把珠晶甩落的速度开始奔跑。登上山坡,奔下斜坡,到达了大路,这样直接跑过了临乾的城门,然而珠晶没有拉缰绳。白兔奔走到路的尽头,越过长满贯木的山头就是山岬向海面突出的部分了。
蓝色的大海,还有浮现在大海尽头的金刚山的阴影。
珠晶站在山岬突起部分,她前面那景象由带着淡紫的蓝变成深蓝,夕阳射出最后的余辉照亮山壁的棱角后消失在黄昏中——不,是珠晶站在那里守望了那么久的时间。
Ⅷ
临乾拥有海港,每天从港口向乾县发一次船。白兔无法渡海,旅人即使有能飞的骑兽也往往让其乘船,因为这样对骑兽来说明显可以轻松许多。
扬着黑红色帆布的船到达乾海门大概需要花费半日,珠晶乘坐的客船在中午和驶回临乾的船交错而过,傍晚后不久进入了对岸的港口。船行途中,珠晶一直在甲板上遥望山影。几次远远地看到有象是妖魔一样的影子掠过海面,不过船总算没有受到袭击,也没有遇到必须躲进船舱的险情。
船被最后的东北方向的条风推动着向前行驶,海面被船头切开,化成白色浪花向两边扩散开来。落在甲板的反柱影子,变长又变短,延伸向东方。当返航的船影已经变为遥远海面的小点时,乘客眼前的视野已经完全被金刚山遮挡了。
通知船到达的钟声,像在海面匍匐一样缓缓传播开来。
“我们这不是好好地到达了嘛。”
珠晶满脸得意地下了船。到了这里,离乾的路程就只剩下靠步行也不过三日的距离了,而坐着白兔只需一日。航船到达的地方是个名为北乾的城市。这里虽然是乾县的入口,但乾县原本就属于边境,所以这个城市规模也不大,很适合寻找住宿。
混在下船的人群里进入城内,为了找舍馆拐进一条胡同的时候,珠晶被人轻轻拍了拍肩膀。
珠晶回过头,眼前站着一个圆脸的中年人,男人脸上带着微笑。
“小姐,那时孟极吧?”
这是旅途中多少次被问过的话。像珠晶一样喜欢骑兽的人很多。
“是啊。”
男人弯下腰,用像小孩子一样白胖的手掌摸了摸骑兽的白色短毛。
“温顺老实,真是不错的骑兽——嗯,很有精神,看来被照顾得很好。”
男人乐呵呵地挠着白兔的脖子,抬头望向珠晶。
“这么漂亮的孟极我还从没有见过。这是小姐你的骑兽吗?”
“不,是家公大人的骑兽。”
男人望了望珠晶的薄蕴袍,微笑着点了点头。
“哦,是这样啊。骑兽养的好是你照顾的好还是因为家公大人爱护的还呢?”
“家公大人很爱护它的——我当然也很努力地在照看。”
“是嘛,是嘛。”男人点着头站了起来。
“是位好家公,对骑兽好的人对下人也好。”
“这个吗也不好说。”珠晶说完,抬头看了看男人。
“我可以走了吗?我要去找舍馆。”
“哦,你现在是在旅行途中?”
“是啊。大叔是这里的人?是的话,知不知道这里哪家舍馆有好一点的厩舍?”
“好不好不知道,不过带骑兽的人常去的舍馆我到是知道。我给你带路吧。”
“你太客气了,只要告诉我怎么走就行了。”
“没什么,我很想牵牵这只孟极的缰绳。我给你带路,路上就让我拉缰怎么样?”
“不行,这是家公大人的东西,万一我把它交给过别人的事被家公大人知道了,我会被狠狠责骂的。”
“是这样啊”,男人遗憾地说着,然后笑了笑。
“真是个小心谨慎的姑娘。也对,照顾骑兽的人不小心些可不行。”
男人笑着,然后抓住了珠晶的手腕。
“喂,你要干什么?”
没等珠晶问完,男人发出了怒吼。
“你这个小贼!”
“——啊?”
珠晶惊呆地望向男人,同时路上的行人也都好奇地停住脚步朝男人望去。
“还我骑兽,你这个丑丫头!”
珠晶一瞬间被对方的气势压倒,只有呆呆地抬头望着男人愤怒的表情。
“怎么了?”,人群中传来询问的声音。男人高声回应道。
“这个臭丫头偷了我的骑兽!这是什么鬼世道,对小孩也大意不得。”
恨恨地说完,男人把抓住珠晶的手用力一牛。耐不住疼痛,珠晶叫出了声。拼命喊出了“不对”,但几乎没能成为明确的声音。
“请等一下。”
从人群中传出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这是这个孩子的骑兽。我和她乘同艘船来的。”
“你这样想也不奇怪,我在临乾的对岸是被这家伙偷的。这家伙在骑兽的周围鬼鬼祟祟地转来转去,早觉得可疑了。”
“是这样……”
“不对!”
珠晶大声喊了出来,但耐不住胳膊上的疼痛难以再说下去。
“哪里不对啦?大家看,我可是有证书的。”
男人从怀里取出了一张书状,展了开来。
“这是孟极属于我的证书,这张是被盗的证书,两张上都盖着官印。”
现在珠晶和男人四周围骑了人墙,每个人都对男人投以同情的目光,而不是珠晶。
“我真是倒霉透了!”,男人恨恨地说着,扭住珠晶的手上又加了把力气。
“肯定是背后有个大人在支使你吧?让你这种小孩子偷骑兽,真实蠢透了。像你这种小孩子带着骑兽,怎么看都明摆着可疑。”
男人说着,用力一推,把珠晶甩了出去。
“你胡说八道!这是我的骑兽!”
珠晶喊道,然后伸手从怀里拿出了利广给她的证书。
“证书我也……”
没等珠晶的话说完,男人一把抢过证书,三两下撕成了四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