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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这样一问,女孩露出不悦的眼神。
“并没有,我们不算特别要好。”
“是吗?”
“我们在学校是会聊聊天,不过并不会约在校外见面,也不会打电话到对方家里。朋友多少都会这样吧?所以我们不过是一般同学的来往范围。”
“原来如此。”
“所以有关她的事情,问我也没有用。我只能告诉你一些不痛不痒的皮毛罢了。”
“你讨厌她吗?”
“她不是什么坏人,但是也没好到哪里去。我觉得她总是看别人脸色说话。是不会讨厌啦,不过很乏味。”
“哦?”
“我讨厌她。”有另外一个女生说了。
“因为中岛根本就很假仙。”
“假仙?”
“没错。我们不是会说别人坏话吗?这种时候,她就会在一边点头说对。可是轮到别人说我们坏话的时候,这下她又跟着点头了。她对任何人都摆出一副亲切的表情,所以才顾人怨。谁要跟她是好朋友啊?抱怨一些事情是很平常的,可是不管你说什么,她都只会附和你。”
“──喔。”
“所以,我觉得她是跷家。要是她私底下和奇怪的人来往,跟他们一起摆老师和同学一道,愚弄别人,甚至做更劲爆的事,我都不会惊讶。我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迟早会有这种事。”
“也有可能是卷进了某种事件吧?”
“那说不定是她和私下来往的那些人起了争执吧?反正和我无关。”
“我恨死她了。”又有另外一个女生说了。
“说老实话,她失踪简直是大快人心。”
“听说你在班上受人欺负吧?”
“没错。”
“中岛也有加入吗?”
“当然有,她和大家一起排挤我,自己竟然还装出一副乖宝宝的样子。”
“哦?”
“她们都会对我说一些很过分的话对吧?这种时候,中岛就不会主动参加她们,还装得一脸自己很讨厌这些事的表情。我觉得她这一点有够卑鄙的。”
“原来如此。”
“一副只有自己才是好人的样子,还过意不去的看着我,却不去阻止大家,所以才让我更火大。”
“是这样啊。”
“不管她是跷家还是被绑架,都跟我无关。中岛是加害者,我是被害者,我才不想同情那种人,当个像中岛一样的伪善者。就算要怀疑我,我也不在乎,反正我就是讨厌中岛,她失踪了我最高兴。我是真心这么说的。”
“她不是那种孩子。”这次说话的人是母亲。
“她很乖的,不是会离家出走的孩子,也不会和不良份子来往。”
“可是,我听说阳子对家里颇有不满。”
母亲瞪大眼睛。
“阳子吗?那是不可能的。”
“听说她常向同学抱怨,说爸妈管教太严。”
“我们偶尔是会骂骂她,可是作父母的本来就该这样吧?不会的,不可能,那孩子一点也没有不高兴的样子。”
“那她离家出走的理由,你有什么头绪吗?”
“没有。她应该不会做这种事才对。”
“你猜得出去学校找阳子的男人是谁吗?”
“不知道。她不是会和那种人来往的孩子。”
“那就你猜想,她为什么会不见?”
“一定是放学的路上被某个人……”
“很遗憾,并没有这样的迹象。我们认为阳子是和某个男人一起离开教师办公室,然后到某个地方去了。看起来她并不像是被别人强迫拉走的,也有些老师说她们看起来很熟。”
母亲低下头。
“据说阳子表示她没见过那个人,但即使没见过,他们之间说不定还是有某种关联,例如有共同的朋友之类的,总之我们会先展开搜索……”
“阳子真的对这个家有所不满吗?”
“据说是的。”
母亲把脸盖起来。
“看起来不像有不满啊!我觉得她不是会离家出走、会在背地里和坏朋友来往的孩子,也不是会卷进奇怪事件的小孩。”
“孩子们多半不会让爸妈知道自己真正的想法。”
“去左邻右舍打听一下,大家都觉得我们家阳子真是聪明乖巧。现在想想,或许我早该看出这样不对劲了。”
“小孩不能老是依照父母心中完美的方式来教育。像我们家的小孩就是个皮到不行的捣蛋鬼。”
“或许是吧……那孩子总是很乖,对爸妈客客气气的,没想到一不小心就被骗了。太信任孩子是会害了她呀!”
(妈,不是的……)
欲哭已无泪。她想反驳却发不出声音,只有嘴巴喃喃地动着,这时幻影突然消失了。
旁边有个水坑,阳子的脸则一半趴在泥巴里,但她再也没有余力站起来。任谁都无法想象,阳子如今竟然处在这种状况。阳子心想,你们根本就不了解,竟然随便批评我。
她被丢进这个世界,忍饥受苦遍体鳞伤,连站都站不起来。即便如此她还是想回家,为了这个理由才咬紧牙关一路走来。但是说实话,阳子在故乡所拥有的,就只有这样的人际关系。
──我要回到哪里去?
没有人在等候,没有任何属于阳子的东西,大家都不了解阳子。欺骗,背叛。如此看来,这里和那里又有什么分别?
──其实我早就明白了。
但阳子还是想回去。
她突然想笑。试着大声笑笑看,被雨冻僵的脸却完全笑不出来。她也想哭,泪水却已流干。
──无所谓。
全都无所谓了,因为很快地一切都将结束。
第五章
Ⅰ
雨似洒落的细丝。
动不了,哭不出,她只是怔怔地把脸泡在小水洼里,突然背后响起拨开草丛的沙沙声。她心里想着应该要躲起来,不过却连头都抬不动了。
是村民?是野兽?是妖魔?就算选项增加,结果也不会增加。不论被捕,被攻击,或是继续躺在这里,下场都只有一个。
她抬起迷蒙的眼望向发出声音的地方,在那里的既非村民也非追兵,甚至连人都不是,是一头奇怪的动物。
他的样子像老鼠。用两只后脚站立,胡须微微颤动的方式跟老鼠一模一样。让她觉得诡异的,是那只站立的老鼠竟然像个小孩子一样高。既不像平常的动物,也不像妖魔,因此阳子呆望着那只怪异的动物。
他站在雨中,头顶着一片绿色的大叶子。白色雨点敲打着清透的绿,阳子觉得那雨滴好美。
老鼠只是楞楞地看着阳子,并没有什么动作。他比老鼠要胖一点,介于褐色和灰色间的毛皮软软蓬蓬的,摸起来想必很舒服吧!沾在毛上的水珠,就像某种装饰品一样。他连尾巴上都长了毛,因此像归像,但和老鼠应该是不同的生物。
老鼠抽动胡须好几次,然后移动着两条腿,轻轻朝着阳子靠近。灰褐色的毛皮弯下腰来,伸出小小的前脚碰触阳子的肩。
“你没事吧?”
阳子用力地眨眼。那如同孩子般的声音,的的确确是那只老鼠发出来的。只见老鼠一脸疑惑,煞有其事地歪着头问。
“怎么了?不能动吗?”
阳子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老鼠的脸,然后微微点头。对方不是人类,所以她有点戒心。
“来吧!”
老鼠伸出小小的、简直和儿童差不多的前脚。
“撑一下,咱家就在前面。”
唉唉,阳子叹口气。
这一叹究竟是因得救而放心,亦或是失望,她自己也不明白。
“嗯?”
她想抓住伸出来的前脚,却连指尖也动不了,于是老鼠的前脚向前一探,暖暖的握住了阳子冰冷的手。
被一双比想象中有力的手搀扶到那栋小房子之后的事,阳子完全不复记忆。
好几次她醒来想看看屋内,却无法捕捉到任何足以被记起的清晰景象。
沉睡和浅眠不停交错,然后终于醒来,阳子正躺在一间简陋房屋中的床铺上。
茫然地看了看天花板,然后急忙起身。她猛地想下床,结果一屁股坐了回去,阳子的双腿还是完全不听使唤。
狭小的房间里看不到任何人。她用依然昏花不清的眼睛确认了一下,接着拼命爬去查看床边。没半件像样的家具,只有枕头边有个用板子拼起来、勉强称得上是架子的东西,上面整整齐齐放着叠好的布,一把出鞘的剑,以及青色的珠子。
阳子全身一软。她费了好大力气站起来,把珠子戴上颈间,拿起剑和布回到床上,然后把用布包好的剑拉进被子里。这下她终于松口气。
直到此时,阳子才发现自己已经换上了睡衣。
全身的伤口都处理过了。躺着的肩膀下有个湿湿的东西,拿起来一看才知道是打湿的布,大概是起床时没发现掉下来的吧?把布覆在额头上,感觉好舒服。她拉上用厚布对折而成的被子,握着明珠闭上眼睛,安心地深深呼出一口气。得救之后,才发现自己还是很珍惜这条小命的。
“你醒了吗?”
她弹起来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灰褐毛色的大老鼠正站在那里。老鼠推开门进到房间里,一手拿着像托盘的东西,另一手提着个桶子。
戒心油然而生。即使和人类一样的生活、一样的说话,但是她看到动物的样子就不敢大意。
仿佛完全没注意到监视的眼神,老鼠踏着轻松的脚步走到正在凝视自己的阳子面前,把托盘放在桌上,水桶放在床脚边。
“还在发烧吗?”
小小的前脚伸出来。阳子猛地一缩身子躲开,老鼠摇摇胡须,然后马上把掉在床上的布给捡起来。虽然老鼠应该有注意到阳子紧抱在胸前的布包,但却什么都没说。他把布放进水桶,看看阳子的脸。
“感觉如何?吃得下东西吗?”
阳子摇头。老鼠微微晃动胡须,一边从桌上拿起茶杯。
“这是药,喝得下吗?”
阳子又摇头。千万不能大意,那样做是拿性命去冒险。老鼠把头一歪,然后把茶杯拿到自己嘴边,在阳子面前喝一点给她看。
“只是普通的药,虽然有点苦,但并非什么不能吃的东西。你看……”
说完他将茶杯递过来,但阳子还是不接。老鼠有点不知所措地搔搔耳根的毛。
“那就算了。你吃得下什么东西?不吃不喝身体会撑不住的。要不要喝点茶?那山羊奶呢?还是吃一点稀饭?”
老鼠对着闭口不答的阳子为难地叹了一口气。
“你睡了三天了,如果想对你怎样,早在那时候就做了吧?那东西……”
“咱可以把剑藏起来的。看在这一点上,你至少可以多信任咱一些吧?”
在漆黑的眸子凝视下,阳子终于将紧抱的剑给放下,搁在膝上。
“嗯。”
老鼠用满意的声音说道,伸出了手。这次阳子也没有躲了。细小的手指摸了一下额头,马上又拿开。
“还有一点烧,不过退得差不多了。放下的睡吧!还是你想要些什么?”
阳子犹豫的说。
“……水。”
老鼠的小耳朵动了几下。
“要水啊?太好了,原来你会说话嘛!咱马上就拿开水过来,你起床的话要披着被子哦!”
老鼠没等到看见阳子点头,就匆忙走出房间。为了保持平衡,布满短毛的尾巴一摇一摆着。
老鼠很快就拿着茶壶、杯子和小小的容器走回来。
微温的开水真是好喝,阳子要了好多杯,然后她往容器里看了一眼,一股酒味扑鼻而来。
“这是什么?”
“糖煮的酒渍桃子,这可以吃得下吧?”
阳子点点头,然后看着老鼠。
“……谢谢。”
老鼠的胡须高高地扬起。脸颊上的毛皮鼓得胖嘟嘟的,眼睛有点眯起来,一副笑着的表情。
“咱叫乐俊,你呢?”
阳子有些犹豫,于是只把名字告诉他。
“阳子。”
“阳子啊?怎么写?”
“太阳的阳,子孙的子。”
“子孙的子?”
乐俊一副不可思议的把头歪到一边,口中喃喃地喔了一声。
“好奇怪的名字啊!你从哪里来的?”
不答的话会引起怀疑,阳子在万般犹豫下还是说了。
“庆国。”
“庆国?庆国哪里?”
再多的她也不知道了,于是胡乱答道。
“配浪。”
“那是哪里啊?”
乐俊有点困惑地看看阳子,然后抓抓耳根。
“无所谓啦,哪里都一样。总之你先休息吧!要不要吃药?”
这次阳子同意了。
“乐俊是哪两个字?”
老鼠又笑了。
“苦乐的乐,英俊的俊。”
Ⅱ
在那房间里睡了一整天,阳子猜想这屋子里应该只有乐俊在。
“他有尾巴哦!这样妥当吗?嗯?”
深夜里,苍猿的头出现在床脚。
“迟早会被出卖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