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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夜用力摇着头表示不是这样。
“好好……我知道你不讨厌。——你是哪里来的孩子?曾听说这附近有带着天狗的人妖出现,难不成你不是人之子!”
更夜只是静静地对男子微笑。
“有名字吗?家住哪里?”
“——更夜。”
更夜回答后,终于有着自己拥有名字的充实感。在梦中,更夜已不知有多少次梦到有人能询问自己名字的梦境。
“原来叫更夜。更夜是这附近的孩子吗?”
听到自己被叫唤的更夜,心中充满幸福喜悦。他转过身,将手指向树林上方,高耸入云端的连绵山脉。
“你住金刚山!但那里围绕着黄海——根本无法进去。那里可是人类与野兽都无法进入的地方。”
“断崖!”
听到更夜的回答,男人掩不住满脸的惊讶表情。
“是啊!你住在断崖。你能听懂我说的话,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啊!”
男子说着再次抚摸更夜的头,这次更夜不再闪躲男子的抚摸。
“你几岁了?看起来好像十二岁左右。”
“不知道。”
“你没有双亲?”
更夜点了点头。
“为了延续生计,听说有不少孩子被投到黑海之中,你也是如此吧!能活到现在还真是不容易啊!”
“……是六太它。”
更夜回头看向妖魔,男子也转移视线看着正啃咬着鹿肉的妖魔。
“真令人吃惊!你竟被妖魔所养大,它叫六太是吗?”
“……嗯。”
男子面露笑容,接着看向更夜的左腕。
“——这是怎么回事!受伤了是吧?伤口都化脓了!”
更夜点了点头,接着看向自己的手腕。
“还有些箭头陷在里头,最好先清理一下比较好。”
男子站起身,更夜则是用悲伤的眼神看着他。眼前的男子应该会就此离去吧!
——但、这名男子却对更夜伸出手。
“过来吧!更夜也该过些比较稳当的生活才是。”
“过去?”
“我是斡由,家住顽朴。——你明白我说的话吗?”
更夜困惑地微倾着头。
“来我住的地方吧!你需要一些良好的照顾,干净的衣服及正常的教育。”
“六太它……能一起去吗?”
对于更夜怯生生地询问,回应更夜的是个眩目灿烂的笑容。
“那是当然!”
Ⅱ
自关弓到元州首都·顽朴,徒步约需一个月左右的行程。但更夜骑乘妖魔,其他随从骑着妖兽,自空中飞行只需花上四天半的时间。
六太乖乖地抱着更夜的腰,座于妖魔背上。妖魔身上已没有过往所有的血腥味,更夜之前所说——妖魔已不再随意袭击人的说法,似乎并不是谎言。
在正午的太阳朝西边大幅倾斜落下的这旅程间,更夜回答着六太会在斡由手下出任士官的原由。
“后来卿伯真的带我到顽朴,也请人教导我许多事。六太它也——啊~是大家伙它也因为得到固定的食物,所以大家伙也不再袭击其他生物。”
“哪~它最近都没有再袭击人吗?”
“也不完全没有。——在被卿伯捡回照顾的三年后,卿伯召我为他的护卫官。一旦卿伯有危险之时,大家伙就会袭击意图伤害卿伯的人或是野兽。——由于是职责所在,所以也没办法。”
六太低下头,轻声低喃了句“是啊!”。在视线的下方,一座大都城正被微倾的夕阳染成一片瑰丽。乍看之下,这都城似乎比关弓还大上许多。
“那就是顽朴?”
“没错。——比关弓还漂亮吧?”
这是无法否定的事实。这都城整顿的比关弓还来得完善,眼下所见的周边山野,其绿意比关弓还来得茂盛。
“元州真是丰裕……”
听到六太的喃喃自语,更夜面带笑意的回过头。
“是吗?这都得归功于卿伯,卿伯是位相当好的人,连里城的人民也十分仰慕卿伯。”
说着更夜像是窥视着六太的表情般。
“比起延王,卿伯更值得信赖。”
六太点了点头。
“或许吧!因为尚隆是个混帐!”
更夜不禁双眼圆睁。
“六太不喜欢延王吗?”
“倒也说不上讨厌。但……那家伙真的是个混帐!”
“那为什么六太要为那种混帐工作?”
“这是没办法的事。——更夜喜欢斡由吧!”
听到六太的询问,更夜笑了笑。
“我不就是为了卿伯,才来绑架六太你。”
——但……斡由是逆贼,六太强迫自己吞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其实光是绑架六太这条罪状就十分表明出其意图,再加上之前元州不断派人至关弓采买武器。除了谋反外——六太委实是想不出另一种合理解释。
国王是由麒麟所选出的,这是千古以来所不变的定律。但历史上也有不少人不满于这种决定,进而起兵推翻国王。
六太转身看向遥远的身后,靖州所在的凌云山已渐渐没入霞光中消失不见。
尚隆接下来会怎么做?——多少会有些措手不及吧!
元州州侯的居城与关弓相同,是位于一座名为顽朴山的凌云山顶。将骑兽降于顽朴山山腰的岩场上,六太随即自岩场被带往位于云海之上的元州城。
大殿上除了有数名官员在场,还有一名男子正端座中央等着六太到来。外表看来,眼前这名男子相当年轻,有着头看似红发般的茶褐色头发。
六太的双手被左右两名男子紧抓着,身后则跟着更夜及妖魔。妖魔嘴里仍含着那名仍在襁褓中的婴儿,不时有婴儿间断性的哭泣声自妖魔紧闭的嘴里传来。
斡由本是元州侯的儿子,官拜辅佐州侯管束元州六官的令尹,位居卿伯。而此刻,斡由却高座于元州侯的玉座上迎接六太。
“更夜,辛苦你了。”
斡由以温暖的声音慰劳更夜,接着自座位上走下来。走下坛后,斡由扶着六太坐上方才自己所在的位子。等六太坐定后,斡由接着走下台阶,在下方弯腰屈膝,对六太深深叩首。
“微臣对台辅深感歉意。”
六太早有觉悟自己将成为阶下囚。斡由突如其来对自己叩首,反倒令六太有些不知所措。
“……斡由……”
听到六太的叫唤,斡由抬头回应。
“由于州侯正卧病在床,请容许身为令尹的微臣对台辅的无理犯上。微臣自知此卑鄙无法的诱拐,不论微臣做再多的解释也无法得到宽恕原谅。”
“……你有何企图,目的又是为何?”
“容微臣先自漉水说起吧!”
六太微微皱起眉头。
“——漉水。”
“漉水是贯穿整个元州的大河。但自枭王摧毁堤防以来,下游的许多县市皆受到雨季水位暴涨的水患所苦。但值得庆幸的是,至目前为止,位于漉水流域的里芦尚未受到水患之害。但幸运是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的,因此必需及早进行漉水的治水工程。但陛下一直迟迟不愿做出裁定,元州即使想自行整治,也因陛下剥夺州侯行使治水的权利,根本就无法动弹。”
六太不禁咬了咬嘴唇。——真是自作自受。尚隆他们现在一定慌得不知所措,为了解决现况,自己无论如何都得想法子脱身。
“也该到了让各州州侯治理自己领下的州群的时候。微臣明白陛下对枭王所派任的八州州侯都觉得碍眼,所以取走各州侯的实权。但不论陛下如何治理国土,也无法兼顾到眼前所无法见到的偏远之处。像现在,雨季已渐渐逼近,但漉水的堤防却一直弃之荒废。”
斡由屈膝抬头看着六太。
“微臣已再三奏请陛下,但却毫无音信,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虽明知台辅定会震怒,但微臣只希望台辅能聆听微臣上奏。”
——再这样下去会相当危险的!六太也曾对尚隆如此进言。
由于国王所统治的国土并非能处处兼顾,所以才将权力分割,将部分权力分散给统治各州的州侯。即使目前各州侯是枭王所任命,但自王上取走州侯统治实权的做法看来,王上是想一人统治九州。
虽曾向尚隆进谏过,但尚隆天生随性,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也由于尚隆是国王,所以也没人能强行阻止他。而特意选出的侧近臣子们,也不过是为了让尚隆方便行事。即使像朱衡、帷湍、成笙这些侧近中的重臣,就算说破了嘴,如果尚隆无心去做的话,谁也没办法勉强他。
直至目前为止,不论六太怎么进言,怎么劝谏尚隆,尚隆都置之不理。国王握有国权,是一国最高的权力者。而只要是国王决意做某事,就没有任何方法可阻止他。就如同无人能阻止枭王的暴政般。
六太深深叹口气。
“我会将你的话照实禀告陛下,也会请求他不要降罪于你。——这样可以让我回去了吗?”
斡由再次平伏于地。
“请恕微臣斗胆,希望台辅能继续您目前的处境。”
“——也就是说,在陛下认真处理这件事前,要我暂时当人质。”
“微臣万分抱歉。”
“……我明白了。”
斡由惊讶地抬头看着六太。
“台辅真的明白微臣所言之意!”
“嗯、我明白斡由你所说的事实。虽然手段不合法,但为了让那混帐听进去,也没别的方法可行。就当我是一时倒楣吧!”
斡由以充满感激的神情,再次对六太深深叩首。
“微臣感谢台辅谅解。”
“嗯。”
六太低语着,视线看向正立于斡由身后的更夜。
“这就是更夜的主人……”
更夜仅仅对六太报以笑容。
Ⅲ
六太被带往元州城的深处,可能是凌云山的最底层,在相当下方的某处有一个房间。打开门,铁栏杆的另一方有名女子正站起身。
“——台辅。”
“……骊媚。”
骊媚是奉命出仕元州的牧伯。而牧伯是奉国王敕命,除了监督州侯外,也代替实权被冻结的州侯及令尹执行内政的官员。除了六太本身所治理的靖州外,其余八州各有牧伯及其下官出仕,再加上朝内由帷湍、朱衡、成笙所率领的下官部属,都是在诸多奸臣中支撑尚隆的侧近。
升起铁栏杆,六太被更夜带入其中。六太不禁再次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连身为尚隆心腹的骊媚都被抓起来。”
“台辅您也……”
“嗯、算了,就暂时忍耐一阵子吧!说到底……这都是尚隆自作自受!”
“怎么可能!”
“就因为那家伙成天游手好闲,才会招来这种事!我们彼此就暂时在这里悠闲一下吧!”
骊媚转身看着更夜。
“你没对台辅做出多余的事吧!”
更夜则是露出笑容。
“当然、我不会加害于他的。——只是六太你成了被掳来的阶下囚。”
“这我明白。”
“请到这里。”
在更夜的指示下,六太乖乖地走到更夜身旁。更夜自怀里取出赤色的丝线及白色石头。当他将石头放置于六太额前时,六太不禁瑟缩起身子直往后退。
“——住手!”
“不行,不要乱动。……婴儿可是还在喔。”
六太看向正坐于门口的妖魔,妖魔缓缓地张开嘴,一只小小的手腕正自里头伸出来。
“……我不是想抵抗,只是讨厌这么做。”
“六太额上有角吧!我只是想封住六太额上的角,我还不至于对六太的令使掉以轻心。”
六太原本就不是人类,可以凭藉着意志力回复本来的姿态,也就是回复为麒麟的姿态。而回复为麒麟时,额头上方会有一只犄角,这或许就是麒麟所有妖力的来源。所以——犄角在化为人形时,会成为额上的一点——特别怕人碰触。封住犄角也等于是封住妖力,就连呼叫令使的力量都没有。
“真的要这么做!这不是我单纯的厌恶,而是我真的不喜欢!”
“妖魔身上好像也有类似的逆鳞之处。……哪……”
在更夜的催促下,六太慢慢地仰起脸。接着——某个地方突然传来某种好似裸露神经被碰触时的锐利痛感。六太使出所有的意志力来抗拒自己出于本能想逃的冲动。
“……好痛!好难受……我快吐了!”
“再忍耐一下!”
更夜将放置于六太额上的石头用赤色丝线绑起来,接着在六太头上打结,途中还不停地咏唱咒文。不久后,疼痛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身体空荡荡的感觉。
“还很难受吗?”
“没事,只是感觉怪怪的。”
“现在可没办法再叫出令使,也无法转变成麒麟飞向空中,所以千万别往高的地方跑。”
更夜微笑着朝妖魔走去。妖魔则轻轻张开嘴,用有如红莲之火般的舌头将婴儿卷起。更夜在婴儿额上绑上同样的赤色丝线及石头,在咏唱过咒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