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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府州县的粮仓内年年可都是上报存满了粮食啊,可现如今呢?一场大雪,原形毕露。”
弘治皇帝朱祐樘痛心的看着被赐坐在木墩上的几位内阁大学士,声音已经有些嘶哑了:“他们贪墨银钱,朕可以容忍,可他们现如今贪墨的可是朕的百姓的姓名,你们让朕如何容忍?”
大殿内一阵寂静,皇帝说的没错,贪污银钱,可以容忍,事实也确实如此,哪个官员不贪?就算是不贪的,也都是背后有大家族或者是派系在支持,通过别的方式谋取利益罢了。
这些,都是心知肚明,但却没人点破的事情。
可是,若是因此有无数人丧命,那可就不同了。
“臣以为,此事就算要定罪,现在也不是时机,而且,河南道出了这么大乱子,想来,接下来一段时间,他们会老实一些的。”
刘健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唇,迎着朱祐樘的眼神,道:“再者,为害者,到底是哪些个官员,现如今,并没有任何的消息,不若,趁这个时机,派一名钦差前往,查查此事,正好,也能监督接下来的赈灾,等事情查清楚了,在行问处也不为迟。”
刘健的这个方法,立时得到了殿内所有大臣们的认同。
现在杀人?杀谁?
下面是谁贪墨了都不知道,怎么个杀法?总不能是一个不留,把河南道的官员全部杀个干净吧?
而且,现在还是非常时期,不适宜调动官员。
派去一名钦差,监督赈灾,同时调查此事,等到来年开春的时候,灾情缓解,这个案子,恐怕也查的差不多了,到时候,有功的论功,有过的砍头。
第8章钦差人选
“就如此吧。”
朱祐樘靠在龙椅上,有些无力,这些日子来,他的身子越发的不如以前了。
“那前往河南道的官员?”
刘健试探的询问皇帝,这事,最好还是皇帝拿主意。
“诸卿可有合适人选?”
朱祐樘看着下面的群臣,这去河南道的官员,必须要是不畏权贵,在朝中没什么顾忌才行,不然的话,查到最后,肯定是不了了之。
“臣以为,这种事情,锦衣卫应该更合适吧?”
谢迁建议,虽然他不待见锦衣卫,可是,不得不说,现如今的锦衣卫,比之以往,可是要强很多的,最起码,牟斌从不胡乱抓人,诏狱当中也没死过一个大臣。
而此次,河南道竟然冻死饿死上千人,这也让谢迁震怒,起了彻底追查的念头,而让锦衣卫查这种事情,会容易很多。
微微摇了摇头,朱祐樘既没有否认谢迁的意见,也没有同意谢迁的话,而是看向了自始至终就一直没有吭声的李东阳。
“李先生可有合适的人选?”
弘治皇帝称呼内阁大学士都是以先生称之,而非卿,这也足以体现出弘治帝对内阁学士的尊重。
“锦衣卫的人查案子倒是可以,只是,恐怕会有些不计后果,不若从六部当中派一个侍郎下去,也能彰显朝廷对此事的重视,想来,也足以查清此事了。”
李东阳的话可谓是滴水不漏,而且,也是最好不过的主意了,至于派那个侍郎下去,六部总共可是左右十二位侍郎的,那就不是他李东阳管的事情了。
“就依李先生所言,让刑部下去一个侍郎好好瞧瞧。”
朱祐樘胸口的起伏略显渐弱,脸色却变的有些发紫,他的身子是越发的不行了。
“让都察院也派个人跟过去瞧瞧,就让那个曾毅去吧。”
朱祐樘对曾毅还是有些印象的,能让太子有所改变,就证明这个曾毅还是有几分能耐的,而且,既然是太子看中的臣子,朱祐樘也想要看看曾毅是否有几分能耐。
太子一直胡闹,可以说,直至现在,除却曾毅外还没有一个他自己亲自看中的臣子。
历朝历代的皇帝,就算是对自己的儿子也是要防着的,可是本朝不同,朱祐樘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是以,是非常希望太子能够提拔一些他自己看中的人,而非是全都用自己留下来的老臣。
要知道,老臣虽然精通政务,可是,却也有奴大欺主的可能,纵观历朝历代,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的。
“曾毅?”
李东阳皱了皱眉头,有些迷惑的看着皇帝,道:“让都察院的人也去,到是可行,只是,不知这个曾毅品行如何?老臣好像对此并没什么印象。”
要知道,圣旨虽然都是经过内阁明发的,可是,如同这种七品官的旨意,在内阁那里,可就是不够看了。
就是当朝六部的尚书,除却吏部天关以外,都是要以内阁为首的,是以,这种册封七品官的旨意,自然不会留意了。
“倒是朕忘了。”
朱祐樘点了点头,然后道:“此子是昨日太子向朕举荐的人,虽是秀才,但却得太子赏识。”
朱祐樘这话说出来,下面的臣子就都明白是什么意思了,这是在给太子培养亲信了啊,一朝天子一朝臣,这话并不是说说而已。
而且,若是没记错的话,这个叫做曾毅的秀才恐怕是太子殿下至今为止唯一向陛下推荐的臣子吧?
“既是太子殿下推荐的人选,臣等自然无意。”
谢迁及李东阳两位大学士及殿中诸大臣自然是不能反对了,这个曾毅是太子看中的人,若是反对了,那恐怕就要被有心人给安上一个心怀不轨的帽子了。
曾毅在都察院上任的第二天,督察院还没来得急给曾毅派遣到下面,也或者可以说,被派遣出去,那权利可就比留在督察院内大了,这种好事,怎么可能轮到他曾毅?
在接到圣旨的那一刹那间,曾毅有一股头晕目眩的感觉,这是天上掉馅饼么?
在旁人看来,由一个落魄的穷酸秀才一举成了正七品官员,这本来就是天大的幸事,要知道,那些不少的举人老爷都没这种机会的,更何况是紧跟着,就成了奉旨钦差。
这在外人看来,是隆恩极重的表现。
可是,曾毅却不傻,他并没有什么后台依靠,能成为现在这个七品的监察御史还是依靠那天的偶遇,得到了那个自称李渡的少年的帮忙。
可是今天竟然宣旨让自己去河南承宣布政司查案,这可就有些耐琢磨了。
单说都察院内,自己的资历最浅,也是最不适合的人选了,可偏偏选了自己,恐怕,这还是那个举荐自己的人在起作用。
而且,这个时候的河南承宣布政司和以后的河南省可以说是一样的,只是名字不同,让一个七品御史去查州、府还行,查布政司,应该派一个朝廷大员担任钦差才行吧?
只恐怕这个案子,是想要选一个朝堂错综的势力之外的人去查,方可查的清楚,且,不会偏袒哪方,是以,才会选了自己这个新任的监察御史。
“曾大人,接圣旨啊。”
传旨的小太监双手捧着圣旨,低声提醒仍旧跪在地上发呆的曾毅,像是这种宣读圣旨之后发呆的情况,他可遇到过不少了。
被小太监这么轻声一喊,曾毅才算是回过神来,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暂时给抛到了一旁,赶紧接了圣旨。
接了圣旨,还没等曾毅开口,小太监就凑了过来,赔笑的看着曾毅,道:“曾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皇上还有话要传与您。”
曾毅有些为难的看了周围一眼,他初来乍到在都察院内哪有什么房屋啊?更何况,七品的监察御史,在都察院内办公也是一间大屋子的。
“要不然咱找个僻静的地方就是了,不知公公意下如何?”
曾毅有些为难的看着小太监。
“行,只要没外人就成。”
小太监也是知道厉害的,他怀里揣着的东西,可是让他瑟瑟发抖,根本就不敢再曾毅跟前有丝毫的为难。
第9章左都御史
“皇上让奴才给您转告几句话。”
小太监刚说完,曾毅就识趣的往下跪了,这个年代就是如此,皇帝的一言一行,那就是天。
“不用,不用。”
小太监赶紧拉住了曾毅,赔笑道:“皇上交代过了,这话,您站着听就行了。”
“谢吾皇隆恩。”
曾毅还是先谢了皇恩,这种话说多了也不浪费什么,反倒是可以体现出自己对皇帝的尊崇。
“卿此行要看仔细了、看明白了,回来以后如实禀告于朕。”
小太监传达了弘治皇帝的话,就这么不算长的一段话,可却让曾毅是脸色大变,这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警告,你小子要是下去以后被朝堂的哪个大臣收买了,或者回来以后敷衍朕,到时候可就别怪朕无情了。
也可以说,此次,对曾毅来说,就是个考验,若是这个差事完成的好,虽说不至于肯定能升官,可是,自己这个七品御史是没人再敢说什么闲话了。
可是,若办砸了,或者稀里糊涂的,什么没查出来,恐怕自己的官运也就至此为止了。
“这半幅王命旗牌是皇上让奴才交给您的。”
小太监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绸缎小包裹,打开,露出了里面的六杆王命旗。
旗以蓝缯制成,方广二尺六寸,两面销金,书“令”字各一个,钤以兵部印。旗杆一长如旗,椭圆形,高一尺二寸,阔七寸五分,厚一寸,朱色,上刻荷叶形,绿色。
这仅仅是王命旗牌中的旗罢了,还有牌,两者合一,才是整套的王命旗牌,可是,如今弘治皇帝只赐下了王命旗牌当中的旗,这就让曾毅要自己猜测了。
明朝的王命旗牌,和之前各朝代的尚方宝剑是一个性质的,先斩后奏,可是,现如今,只给了四杆旗,另外的四面牌却是没给。
一不小心,曾毅就又陷入了沉思当中,小太监苦笑了下,这打赏,算是没了,不过,这事,他也是迷茫的很,王命旗牌,之所以称之为王命旗牌,那是因为旗与牌同在,现在,分开来,只给半幅,这是什么意思?
等曾毅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小太监早就带着宣旨的卫队回宫了。
“恭喜曾兄啊,此次奉旨出京,只要把案子查清问明了,等回京之日,定然就要高升了啊。”
曾毅刚回过神,就有都察院的同僚过来拱手贺喜来了。
平日里,除却都察院下派的那些御史外,其他的,都是在京城的都察院内留着的,而留在京城,虽然清贵,可比起各直隶、省的监察御史权利要小很多。
是以,这下放,在都察院来说,却是个香饽饽。
而曾毅,一个刚刚破格由秀才直至正七品监察御史,这才两天不足,就又要带着圣旨下去查案了。
这隆恩,是何等之重啊!
真不知道这个曾毅到底是什么身份背景,或是走了什么大运。
听着同僚们这些酸溜溜的话,曾毅只能是拱手赔笑应承着,王命旗牌都来了,这案子,岂会是那么好查的?
曾毅可没那么单纯,地方上的这种大案子,若是没和朝中的一些重臣勾结,有这些重臣照拂,是绝技不敢这么做的。
“此次奉旨查案,切不可堕了我都察院的名头。”
就连一直从未露面左都御史屠滽也出来交代了曾毅一句,不过,却也只是在院子里说了这句话,并未把曾毅招进屋内特意交代什么。
“是,下官记下了。”
曾毅赶紧躬身,嘴里更是应声回答,一旁前来凑热闹的御史们更是有些惧怕的看着屠滽,这可是办公时间,在都察院内如此喧哗,肯定会惹来上官不喜的。
不过,今天屠滽估计是有心事,是以,只是冲着曾毅说了那句话,然后又冲着曾毅点了点头,道了句:“无需多礼。”
然后就折身进了屋内。
“改日曾老弟回来了,咱们在把酒畅聊。”
一群同僚来的快,散的也快,刚才的情景,若是往常被屠滽这个都察院的长官看到了,肯定是要训斥几句的。
今天却是有些反常,并不是说一群御史都是贱皮子,而是若被屠滽这个长官给训斥了,那,也就没事了,可现在,明显,这个都察院的长官心事重重,且很显然,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事,是以,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去触眉头。
一众都察院的御史在顷刻间散去,曾毅原本来都察院也没几日,是以,根本就没有什么朋友可言,此时抱着圣旨,怀里揣着王命旗牌当中的六杆旗子,到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奉旨钦差,是有专属的钦差仪仗和卫队的,这都是有朝廷规格限制的,若是有什么亲信之人,自然是可以带上的。
可是,曾毅这种光杆司令,恐怕就要全靠朝廷的仪仗了。
而曾毅对此,可就是一窍不通了,他也不是神仙,知道的,只是大众事情和一些这个年代的贤臣干吏及一些重大事情罢了,至于这种细节上的事情,他是真的毫无头绪的。
“大人,御史大人请您过去一下。”
一个年级不算大,不过却比曾毅要大些的仆人打扮的汉子冲着曾毅拱了拱手,然后示意曾毅跟他走。
能在都察院内被称为御史大人的,除却刚刚离开的左都御史屠滽以外,再无他人。
虽不知屠滽是什么意思,刚才并没有招呼自己跟过去,怎么现在反倒是派人来找了,可屠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