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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甚至没有一个人看到,她手中的利剑究竟如何凭空而来。
封亦修猝不及防,落马后,单膝跪在地上猛的抬头。晃眼的白光下,只看到一袭白衣,却看不清其面容。
南灵国的其他几名将领,在这一番拼命的厮杀中,或多或少都已经有些挂彩。至于,南灵国的士兵,就更不必说了。而,在云止的加入下,东清国的士兵越战越勇。片刻后,所有的南灵国人,皆已被成功制住。一眼望去,但见,所有的南灵国人,包括那几名受伤的将领与残留的全部士兵,无一不跪在地上。而东清国的士兵,则一手举着火把,一手利剑牢牢架着南灵国人。
场面,壮烈而又带着说不出户的压抑,令人忍不住暗暗屏息。
云止一圈环视下来,旋即,重新低头望向自己面前的封亦修。握着利剑的手,一寸寸收紧。
四周的空气,一时间,不知不觉安静、死寂了下来。
气氛,生生凝固。
封亦修单膝跪在地上,压着他颈脖的利剑,令他怎么也无法起身。
渐渐的,在一片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浓郁血腥味中,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下,在在场所有人目不转睛的双眼直视下,在窒息的氛围中……封亦修明显察觉到了一丝杀气。但,尽管如此,却依旧面不改色,即便跪着也是腰杆笔直。浑身上下,无不透着一股不亢不卑之态、之傲。
“左相,请手下留情。”
就在这时,大门敞开的城门内,转身下了城楼的楚玄裔飞快跑了上来。
楚玄裔乃是为大局考虑。三步并作两步跑近跟前后,稍一喘息便对着云止拱了拱手,认真道,“左相,还请你手下留情,莫要杀封亦修与其他将领,还有南灵国的士兵。”
云止当然知道,眼下,留着封亦修会比杀了封亦修更有用。只是,封亦修竟伤了他……
想起宫宸戋手臂上的伤口,想起那染红了衣袖的刺目鲜血,云止心中便一阵难以压制的愤怒。他该死,他竟然伤他!
霎时,周身的那一丝杀气,有增无减。
楚玄裔意外,面前之人应是理智之人,为何会……再道,“左相,请三思!”
一直在不远处的半空中看着这一切的宫宸戋,在这个时候自上方的半空中翩然一掠而过,落在了城楼之上。风过处,一红一白两只衣袖,随风飘摇飞扬而起。点点鲜血,依旧还在顺着衣袖洒落。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向上望去。
包括云止。
云止望着那一抹刺眼的红色,不由越发握紧了手中利剑。
“怎么,楚世子觉得,伤了本相之人,不该杀?”这时,一道不咸不淡的声音,若一张网自上方笼罩下来。
底下的众人,看不清城楼上之人的面容,更辨不清其情绪。顿时,不自觉越发嘘声,没有一个人发出哪怕是一丁点的声音。
楚玄裔并非这个意思,略一皱眉后,沉稳的向前跨出两步。
旋即,仰头拱手道,“右相,现在并不是杀封亦修与众南灵国将领、士兵的时候,还请你为大局考虑,忍一时之气。”言外之意便是:别为一己之私,坏了大局。
之后,再重新望向云止,认真、严肃道,“左相,杀与不杀,你可一定要想清楚。”
云止心中,恼怒不已。可是,当对上楚玄裔那一双凝沉的眸子,却不觉渐渐冷静下来。她这是怎么了?不过只是封亦修小小的伤了宫宸戋而已,她怎么就……平里里的冷静哪里去了?事先的考虑又哪里去了?“来人,将所有人都给本相押入牢房。没有本相的命令,谁也不许踏入牢房一步。”
话落,云止握着利剑的手一收,再将利剑用力往地面上一执,越过封亦修便拂袖而去。
锋利的利剑,在晃动的火光下闪过一道刺目的白光,再擦着封亦修的身子、半截剑身瞬间硬生生没入地面。同时,携带着的那一股浑厚内力,自利剑没入地面的那一点向四周波荡开来。带起一道劲风,如石块骤然落入静湖向四周波荡开去。
一刹那,四周的众人只觉一阵风扑面而来。
那一袭白衣,在风中头也不回的迈步离去。不染尘埃的白色衣袍,扬起又落下。
封亦修在那一袭白衣的衣袍自自己面前划过之际,似闻到了一丝沁人心脾的淡淡清香。那清香,与四周的血腥味格格不入。而,尽管内力深厚,却还是因距离太近的缘故被利剑的那一股内力波及到。胸口,顿时一阵气血翻涌般的难受。
而,在这一过程中,封亦修自始至终未看清那一个人的脸。
楚玄裔身体羸弱,在利剑的内力波及下,胸口同样一阵说不出的难受。同时,面色刹那间一白,忍不住连连咳嗽。
城楼上,宫宸戋面无表情。随即,也拂袖而去。
·
县府内,早一步回来的风逸,正暗自得意。虽中途出了一些小意外,可结果还是相当不错。
云止回来,直奔后院。远远的,一眼便看到了院子中的风逸,“风叔叔,刚才,到底怎么一回事?”站在院子门口,云止面容紧绷,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风逸转过身望去,一脸糊涂、不明所以道,“小族长,你在说什么?”
“不许跟我装傻,说,刚才躲在暗处射箭,是怎么一回是?”云止上前一步,跨入了院子的石门。
风逸当然不会那么笨的承认,于是,脸上的迷糊明显加重,越发不明所以的道,“什么‘射箭’?什么‘怎么一回事’?小族长,你的话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不过,说起这射箭,这让我突然想起来,我似乎有些饿了,我得马上去厨房准备一些吃的东西……”
“不许走,先说完再说。”云止的手臂,倏然平直一伸,一把拦住风逸的去路。
风逸顿时脚尖一踮,探起头望向云止身后,一惊一乍道,“宸宸,你回来了。”音落,在云止一怔之际,一个弯腰就从云止的手臂下成功穿了过去。
云止惊觉上当,飞快的转回身。可身后,哪还有风逸的影子?
风逸一溜烟离去。走远之时,恰与回来的宫宸戋撞了个正着,“宸宸,没想到你这么聪明。”
宫宸戋停下脚步,淡然无波的目光,越过风逸望向风逸后方紧追出来的那一抹白色身影。不过,开口说话的风逸却‘毫无所觉’,继续说道,“原本,你不同意我这好不容易想出来的‘苦肉计’,还命我不许这么做来着。可没想到,你小子真狡猾,嘴上说‘不许用’,可实际上却自己用了。放心吧,小族长刚刚回来的时候,脸上都不知道有多担心。我敢保证,小族长她,一定已经感动了。说不定,等一下就扑入你怀……”
话语,突然微微一顿。风逸‘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什么,慢慢回头望去,望向不远处立着的云止。
云止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漏。怎么也没有想到,竟会是这么一回事。宫宸戋他……他竟然……一刹那,长睫因难以置信而抑制不住的猛然一颤。
宫宸戋始终望着云止。淡漠如水的神色,没有要开口解释的意思。
风逸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快步跑向云止,对着云止拼命解释道,“小族长,刚才的那些话全都是我乱说的。宸宸他,当然是真的奋不顾身救你……”
云止似没有听到风逸的话,也没有看到在自己眼前不停晃来晃去的身影。
月光下,一双一眨不眨的眼眸,只怔怔的望着对面不远处那一袭金丝绣边的白衣。半响,缓缓收回视线,云止不发一言的转身离去。
风逸看着,立即神色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再如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般转身、低头对向宫宸戋的方向,小声说道,“宸宸,都是我不好,如果我刚才没有说出那些话就好了。不过,说起‘刚才那些话’,这让我突然想起来,我说得好像也没错,本来就是这样。只是,一不小心给小族长听到了……”声音,越往后越轻。头,也越来越低。
宫宸戋不语,在看不见云止的身影后,迈步就往自己房间的那一方向而去。
风逸听着脚步声抬起头来,望向宫宸戋离去的背影。片刻,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笑。眉飞色舞的脸上,哪还有什么‘懊恼’之色。所有的一切,当然要让云止都清清楚楚的知道,才会更有效果。让她知道,宫宸戋他是如何想方设法的想要与她在一起。相信,她心中其实也是有宫宸戋的。相信,她等一下就会拿着金疮药回来……
·
果不出风逸所料,云止很快就返了回来。并且,手中还端着一盆温热的清水。
宫宸戋步入房间,皱眉瞥了一眼自己受伤的手臂后,就唤了影卫送上白色纱布,准备自行包扎。
云止敲门而进,灯火通明的房间内,看见宫宸戋坐在首座的那一位置上,受伤的左手臂衣袖已经撩起,一旁的桌面上放着白色小瓷瓶与纱布。
宫宸戋对云止的到来,有些意外。抬头望去,没有说话。
云止腾出一只手,反手合上房门。平静道,“右相,你为本相受伤,让本相为你看看。”
话落,云止已站在了宫宸戋面前。随即,将手中端着的清水往桌面上一放,再移过两条椅子到宫宸戋面前。一条用来放盛着清水的盆子,一条自己坐。
宫宸戋依然没有说话,修长的身躯,后背慵懒散漫的往身后的椅背上一靠。
云止落座下来后,低头望向宫宸戋受伤的手臂。发现,宫宸戋的半只左手手臂都血红一片,恍若刚刚从血池内捞出来一般。顿时,心下不受控制的微微一紧。下一刻,双手快速拧干清水中浸着的那一条白色丝帕,就为宫宸戋清洗起伤口来。肌肤,不可避免相触间,那一丝冰冷的温度瞬间蔓延过云止的四肢百骸。
宫宸戋淡漠看着,似感觉不到一点疼痛,任由云止动作。
安静中,谁也没有出声。
云止为宫宸戋清洗好伤口后,再细心的为宫宸戋包扎起来。面上的神色,至始至终平静无波。但无人看到的心底,却截然相反。骄傲如宫宸戋,他竟愿意为她做出这样的事,用‘苦肉计’来想让她靠近。心底,在那一刻,蓦然泛起的那一丝悸动,是那么的明显、还有清晰。甚至,直到这一刻还久久无法平息。只是,徒然不知自己该怎么做为好?是坦言告诉他一切?还是告诉他,她心中也有他?又或者……
云止是真的不知该怎么开口、相对。有生以来,还从不曾如此刻这般……不知如何是好。
半响,待包扎好,云止心中还是没有想好。于是,有些恋恋不舍的放开宫宸戋的手。略低着头,没有对上宫宸戋的双眼,平静道,“封亦修现在,还不能杀。那些南灵国的将领与士兵,可以用来‘引’与‘牵制’南灵国的大军。现在的耽误之极,便是将三国的兵马尽快驱逐出东清国,让东清国的百姓可以免除战乱之苦。”
话落,解释完了之前不杀封亦修原因的云止,起身端起一旁那一盆已经全都染红了的清水,就要离去。
——或许,她该自己单独一个人好好的想想,想想自己到底该怎么来面对宫宸戋,然后,后面又应该怎么来相处?还有,之前发生的那些个不愉快,又要怎么来解决?
不过,不知云止此刻内心的宫宸戋,并不让云止就这么轻易离去,一把扣住云止手腕。
霎时,猝不及防的云止,双手一个没端稳,手中的那一盆清水便‘噗通’一声重重落地。水渍,四溅开来。险些吓了云止一大跳。
云止本能的猛然抬头,恰对上那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宫宸戋坐着未动。下一刻,手掌心下清晰传来的脉搏……并不是喜脉,她根本就没有怀孕。
云止抽了抽手,从宫宸戋微变的面色中,敏锐的证实了自己之前的猜测。一刹那,呼吸不由自主的一屏,整个人都微微一僵。他对她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因为她,还是因为孩子?如果,一切都只是为了孩子的话……想到此的云止,心底不由一沉,“本相只是身体有些不适而已,并没有怀孕,恐右相要失望了。”
音声与神色,淡然无波,好似不过说着他人之事。
宫宸戋闻言,再看着云止的神色,慢慢站起身来。扣着云止手腕的手,并不松开。
四目相对,如此近的距离,那略高出半个头的身量,一股令人战粟的低压便倏然笼罩了下来。云止一时间竟忍不住想后退。稳了稳心神后,再平静的开口道,“右相,或许你有什么误会。”
宫宸戋确实误会了云止有身孕,失望之色自是再所难免,“你对本相,就一定要如此冷淡吗?”
“右相……”
“别叫本相‘右相’。”骤然打断云止的话。
房间内的气息,一夕间,几度变化。地面上的水渍,不知不觉将两个人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