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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洪承踌极力保持着镇定,但他的声音却早已因为内心抑制不住的恐惧,而显得略微有些颤抖了。两旁的明军将领们则厌烦了他强装镇定的造作表现,各个眼中露出了鄙夷的神情。特别是高一功、赫摇旗、刘芳亮等闯系将军,更是对曾经围剿过他们的洪承踌充满着厌恶。只见赫摇旗狠狠地啐了一口大声嚷嚷道:“那是当然。对你这种汉奸,照咱们以前山上的规矩就该开大膛,凌迟碎剐!”
而不想看着曾经的上司死无全尸的史可法,连忙一个箭步上前进言道:“首相大人,洪承踌虽背叛大明投降满清。但念其之前也为大明效力了几十年,松山一战也是在力战而竭后被手下部将出卖被俘。还请首相网开一面,赐其全尸。”
对于史可法肯在此时为自己求情,洪承踌报以了一个感激的眼神。但他很快又将目光移向了孙露。因为无论别人怎么说,最后决定自己生死归宿的依旧是堂上的那个女人。却听此时的孙露清咳一声开口道:“恩,赫将军和史大人说的都有道理。洪承踌身为汉人却甘心做鞑虏的走狗,是为汉奸。但他在松山之战前的表现亦无愧于大明。特别是松山一战,洪承踌你战至最后一兵一卒,确实勇气可嘉奖。”
孙露说到这儿忽然停顿了一下,扫视了一遍众人。发现大多数人都同意她的说法。而洪承踌也终于羞愧的低下了头。或许他现在最不能面对的就是当年战死松山的将士了。于是孙露又深吸了一口气,紧盯着洪承踌的双眼宣布道:“所以洪承踌你在松山力战而竭,直至最后被俘投降,均可原谅。但你之后投效伪清,出任伪清将官,并多次为虎作伥率军同我大明作战。这一行径无疑就是叛国。因此,你将以叛国罪被送交监军府审判。”
“首相大人,这洪承踌是汉奸,干嘛不以汉奸罪治他的罪啊?”一旁的高一功连忙不服气的说道。在他看来汉奸就该给按个汉奸罪。
高一功的这个提议让孙露不由想起了脑海中另一个汉奸辈出的年代。抗战时期是中国英雄辈出,同样又汉奸辈出的时代。以至于人们特地设立了“汉奸罪”这个罪名来起诉那些无耻的叛国者。然而汉奸一词虽然在当时已泛指一切叛国者。可在实际操作中依旧有许多犯人声称自己不是汉人,或不是中国人以此来逃避审判。让孙露记忆最深刻的莫过于川岛芳子,以自己是满人而不是汉人的理由将起诉她“汉奸罪”的法官驳得哑口无言的事。孙露自然不会愚蠢的给自己作茧自缚。于是她嫣然一笑反问道:“汉奸罪?难道说汉人叛国就是罪。不是汉人叛国就没关系?那是不是洪承踌只要拿出他不是汉人的证据就可以逃脱罪责?”
被孙露这么一反问,四周的军官们顿时就哄堂大笑起来。而反应过来的高一功也不好意思的扰了扰头不再发话了。只见此时的孙露缓缓地站起了身子向着在场的众人宣布道:“汉人也好,不是汉人也罢。总之,只要是我大明的国民背叛了大明,那就是叛国者。就该受到应有的惩罚。洪承踌你认不认罪?”
随着孙露铿锵有力的话音落下,在场的众人都低下了头沉思起来。孙露的话语似乎向他们阐述了一个新的概念。这种概念虽然对在场的将领们来说还有些陌生。却已让底下的洪承踌心悦诚服了。却见他头一次恭敬地向孙露抱拳道:“是,老夫愿意认罪伏法。”
第八章 第四十二节 王神甫
1650年,当初春的寒风抚过紫禁城的上空之时,绝望恐惧的气息笼罩了整座北京城。随着明军的步步逼近,意识到自己大限将至的清庭一边拼命地收拢军队四处告急。另一边则大肆搜罗抢夺京城上下一切可带走的财物和粮草,为即将到来的大逃亡做准备。一瞬间,抢劫、强奸、杀人等等恶行充斥了京城的每一条大街小巷。就连紫禁城朱红的高墙都不能阻止这股势头的蔓延。才开始恢复的生气的紫禁城转眼间就鸡飞狗跳,混乱不堪了。满清权贵们几乎将一切所能带走的宝物、器皿、瓷器通通打包装箱装车,以便搬去苦寒荒凉的关外。往日繁华的紫禁城刹时就被劫掠得干干净净。惟有残破萧瑟的殿堂楼阁冷眼旁观着人类一次又一次的疯狂与绝望。
但对于顺治皇帝来说无论宫里宫外的时局如何的突变,他本身的生活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生活路线依旧是两点一线寝宫——书房。只不过在寝宫里多了一个刁蛮任性的皇后,书房里多了一个博学多才的王神甫。这个王神甫同其他的老夫子不同,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知道为什么春天树丫儿会发芽,知道冬天为什么会下雪。会解答许多自己不明白的问题,手把手的教自己做孔明灯或风筝。总之在宫中大人们惶惶不安时,顺治帝却度过了一段难以忘怀的快乐日子。
“神甫,你说咱们脚下的大地是个圆球,还悬在空中。那朕和神甫怎么不会掉下去呢?”御书房中,顺治眨巴着那双天真的眼睛,好奇的问道。
“回皇上,这是因为地球有吸引力,把人和物都吸附在地球上了啊。”手持卷文的王志林耐心的解答道。
“哦,那么说地球就像是个大磁铁,人便是小铁屑咯。”恍然大悟的顺治顺手拿起了一旁的磁石比划道。
“恩,皇上的这个比喻很恰当。”王志林点头鼓励道。一直以来宫中都盛传年幼的小皇帝性格乖谬。但在王志林看来问题不在顺治本人的身上,而是在他所处的环境上。宫廷、政治、军事种种的一切对于一个成人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压力。更何况是一个才十岁出头,心志尚未健全的孩童。更何况是一下子从开国之君跌入亡国之君的深渊。
不过,顺治本人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感慨。或许他的年纪还未到能理解这一切的时候。却见他顽皮地摆弄了一番磁石后突然开口道:“神甫,朕要是像您一样是个神甫就好了。”
“皇上您是九五之尊怎能开这样的玩笑。”王志林慌忙摇头道。
“什么九五之尊啊。朕即不能上朝,也不能决定国事,摆在那儿就像泥菩萨一样。还不如像神甫这样可以探索天下的奥秘来得有趣呢。”顺治向往地感叹道。
“皇上,您现在还年幼,等您长大了,自然而然就能亲政处理国事了。”王志林恭敬地劝解道。然而,顺治根本不把这种冠冕堂皇的敷衍放在心上。却见他冷冷地一笑道:“朕都已经成家了,应该算是个大人了吧。可是大伙有什么事依旧同朕商量。”
“皇上……”面对顺治帝那种不符合实际年龄的冷笑,王志林顿时也不知道如何解释才好了。却听此时的顺治又将话锋一转,自顾自的说道:“其实,就算皇额娘他们不说朕也知道大清快完了。朕很快就要流亡草原,成为一个亡国之君。就算长大了又能怎样?朕依旧挽回不了什么。依旧帮不了皇额娘。”
说到这儿顺治帝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沮丧又略带些嘲弄的表情。这种表情让王志林唏嘘不已,更让门外倾听的庄太后博尔济吉特氏心如刀绞。原本打算查看儿子学业的庄太后,没想到自己会在门外听到儿子如此的一席话。一直以来庄太后在顺治面前都极力保持着矜持与自信。她不想让外头越来越糟的形势对小皇帝的心灵产生负面影响。然而,在听到了顺治刚才的一番告白之后,向来坚强的博尔济吉特氏亦忍不住用绢帕悄悄擦了擦沾泪的眼角。不过她很快又重整了精神,大步跨入御书房,向顺治训责道:“皇上,何出此言!”
“啊,皇额娘!孩儿叩见皇额娘。”一见母亲到来的顺治连忙从炕上跳了下来同王志林一同行礼道。
“皇上刚才说的那是什么话。这是一国之君,堂堂的天子该说的话吗。难道皇上忘了哀家所讲的越王勾践的故事。想就这样放弃祖宗打下来的基业吗!”虽然知道顺治刚才说的都是实情,但作为皇太后的博尔济吉特氏依旧不希望儿子就此放弃作为一个王者的尊严。
“是,朕知道错了。皇额娘请息怒。朕一定会学那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励精图治,重振祖宗的家业。”顺治低着头一边告罪,一边又试探着问道:“皇额娘,咱们很快就要离开北京城了吧?”
面对儿子突然的询问,庄太后这次并未隐瞒实情,而是照实说道:“恩,迁都的日子就在这几天了。很快摄政王的大军就会来护送咱们去关外的科尔沁草原。到时候你的舅舅吴克善亲王会来接应咱们的。只要皇上你好好学习,总有一天会成为一个有道名君。到时候借助蒙古”
“孩儿谨尊皇额娘教诲。”顺治顺从地回应道。眼看着他的这副模样庄太后真又是欣慰,又是担心。但一想到顺治帝这些日子不再同小太监斯混在一起斗蛐蛐,而是认认真真的学习时,庄太后不由又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王志林身上。却听她欣然开口道:“王神甫,这些日子多亏了你教导皇上。哀家希望王神甫这次能随我等一同去关外继续教习皇上的学业。”
“尊旨,能为皇太后、皇上效力是在下的福气。能将神的福音传向草原也是在下的职责。”王志林欣然答应道。
“恩,往后皇上的学业也都拜托王神甫你了。”庄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可正当她想夸赞王志林几句时,却听一个太监匆忙跑来禀告道:“启禀皇太后,索大人求见。”
索尼求见?莫不是又出什么大事了吧。庄太后的心中顿时泛起了不安。但她的脸上仍然挂着平静从容的表情。却见她又嘱咐了顺治帝几句便匆匆走出了御书房。可谁知一出门就撞上了早在书房外等候的索尼等人。见庄太后走了出来,看上去心急火燎的索尼一个箭步上前低声奏报道:“启禀皇太后,前方奏报保定陷落,摄政王率大军饶过京畿已退入宣化府了。”
“什么?!索大人,你再说一遍,哀家刚才没听清楚。”庄太后的笑容刹那间就僵在了那里,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她,一再地追问起来。然而索尼的再次回答依旧是那么的残酷。却听他以同样的颤抖的声音回复道:“启禀皇太后,此事千真万确。多尔衮确实丢下我们,自个儿逃去宣化府了。说不定现在都已经出长城了。”
“啊,”听索尼这么一证实,心中又惊又骇的庄太后,只觉得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差一点当场就晕厥过去。此时坐在御书房中的顺治虽未听见索尼的奏报,但母亲的异常举动仍旧没有逃过他的双眼。正当他想要跑出来问个究竟时,却被庄太后以锐利的目光给制止了。只见强压着内心不安的庄太后,冲着顺治勉强一笑,示意他继续留在书房念书,自己则随索尼匆匆地向大殿走去。在那里更多的朝臣正以同样手足无措的表情等待着庄太后的到来。然而就在此时,本该留在御书房教导顺治的王志林,突然在庄太后的背后沉声阻止道:“皇太后,请留步!”
“哦,王神甫你还有什么事吗?哀家正有要事要办。神甫还是改天禀明吧。”庄太后回头谦然道。可王志林丝毫没有退却,而是径直走到庄太后面一字一顿地开口道:“皇太后想必是为了摄政王转道宣化府的事而忧心忡忡吧。”
如此机密重要的事件却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男子口中娓娓道出,自然是让在场的众人惊愕不已。索尼当下就要命令侍卫逮捕王志林,却被庄太后阻止了。脸色苍白的庄太后仔细地端详了王志林半晌后,终于叹了口气,镇定的邀请道:“王神甫,那就请到文华殿一叙吧。”
“喳。”王志林不顾一旁索尼怒气冲冲的目光,恭敬地向庄太后行了个礼,便随着一行人来到了文华殿东头一间不起眼的小暖阁。径直坐上雕龙靠椅上的庄太后从容地屏退了左右侍从。整间屋子里顿时只剩下了庄太后、王志林、索尼三人。眼见没有外人的索尼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恨与恐惧。只见他气势汹汹地冲上前,拔剑指着王志林的鼻子厉声呵斥道:“你这南蛮奸细!究竟是谁派你来的?你究竟有何居心?有何用意?快说!你若敢有半句谎言,本将军现在就斩了你的狗头!”
“索尼,不得无理,把剑放下!先听完王神甫的话再说。”庄太后沉着地阻止了索尼过激的举动。而索尼却不服气的进言道:“皇太后,您可千万别轻信这只汉狐狸的谎言。他利用了咱们的信任潜伏京城这么多年,不知向南蛮子传去了多少情报。您还是将这个奸细交给奴才处理吧。奴才一定能让他说真话的。”
“不,哀家相信王神甫的为人。他在宫中也有些时日了,这些日子更是天天同皇上在一起。他若真想对皇上不利有的是机会。况且今日他若不表明身份,我等至今也还被蒙在鼓里。”说到这儿博尔济吉特氏又回头直视王志林道:“所以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