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霖生更是当场就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儿子竟然将这笔钱赠与了东林党。要知道如今的东林上下处处遭人白眼,可谓是举步为艰。最主要的是他们这次还得罪了最不该得罪的人——孙露。谁都知道身为首相的孙露在不久之后就要成为天下的主人了。可东林党却偏偏得罪了这么个主。现如今凡是有些头脑的人无不象躲瘟疫一般,躲着东林党。就算是要巴结士人官吏,人们也会去选择如日中天的复兴党。而不是那个晦气的东林党。然而自己的儿子偏偏就反其道行之,吃错了药般的资助起了东林党。还一出手就五万银圆。这不是在没事买麻烦吗!王霖生不知道为何一向精明的儿子怎么出如此混招。莫不是被东林党下了什么咒蛊吧?
正当王霖生胡思乱想之际,刚才还在那里躲闪的王罡,突然回头跪在了他面前,恭敬地叩了三叩道:“父亲,您若只是想做个普通的商贾,一辈子跟在粤商的后头拾牙浍。那您大可现在就打死孩儿。孩儿绝不会再躲藏了。这样一来日后也就没人再会给您添麻烦了。可您若是还希望王家能更上一层楼的话。就请您再听孩儿一次解释吧。”
看着王罡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王霖生也只好颓然地坐回了太师椅上。儿子只有一个,无论发生什么事,这份家业终究是要由他来继承的。可自己偏偏就摊上了这么一个心比天高的儿子。想到这儿王霖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示意道:“好吧,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眼见父亲肯听自己的解释,王罡也很是高兴。却见他咕噜一下爬了起来,朝父亲做了个揖道:“父亲,正如您所言,世人都知道东林党这次栽了个大跟头。而所谓的粤党,也就是复兴党则是权倾朝野,如日中天。因此这些日子世人纷纷打破了脑袋都要去巴结复兴党。而对东林党则是惟恐避之而不及。可孩儿要说那些现在巴结讨好复兴党的人都是些趋炎附势的蠢人。”
“哼,巴结讨好复兴党的人都是蠢人。言下之意你这出钱资助东林党就算是英明?”王霖生不屑地嘲弄道。
“回父亲,英明二字孩儿不敢当。此二字只适用于孙首相。孩儿只是在做一笔一本万利的大买卖罢了。”王罡谦逊地说道。
“哦,大买卖。你就不怕太过贪心,蚀了老本么。”王霖生一拧眉头警告道。
“父亲,您不是一直都教导过孩儿富贵险中求吗。没有风险,又哪儿来的富贵呢。如今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巴结复兴党就一定能有好处。人人都知道有好处,又不用担风险的买卖,试问能有多大利润呢?现在我等别说是向复兴党捐献五万银圆。就算是献上五百万银圆也不过只是锦上添花而已。但这笔钱对东林党来说却是在雪中送碳。这其中的意义想必父亲您也一定能明白吧。”王罡一脸正色着分析道。
“锦上添花自然是不比雪中送碳。可是罡儿啊。这雪中送碳也是要看对象的。东林党如今已经是条破船了,随时随地都有沉的可能。人家都巴不得下船呢,你怎么还傻乎乎地要往上凑呢。能求得富贵自然是最好,可陪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就不值得了。”王霖生语重心长地提醒儿子道。
然而王罡并没有在意父亲的提醒。却见他自信的一笑道:“父亲,您大可放心。东林党这条船是绝对不会沉的。相反经历了这次的变故后他们反而会越挫越勇。”
“咳,罡儿啊。你怎么还不明白呢。无论东林党人再怎么努力,他们都不会再有机会重整旗鼓了。因为他们得罪的是一个开国皇帝。虽然新主是一个大度的人并没有因为南京的事株连整个东林党。但在新朝之中注定是不会有东林党一席之地的。罡儿啊,你这次的投资是一次糟糕的投资。那五万银圆就算是做了善事。至于东林党就不要再同他们来往了。”王霖生想了一下后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父亲此言差矣。”王罡高声反驳道。毫无疑问他既不认为这是一次失败的投资,也不认为自己该就此结束。只见他傲然地抬起头注视着父亲开口道:“新主不但不会治东林党的罪。而且以新主的脾气,还会就此拉东林党一把。也就是说在日后的新朝之中东林党依旧能保持一定的地位。”
“傻孩子,有谁会去拉自己的仇家一把。新主再怎么大度都不可能做这种糊涂的事。而圣意也不是我等草民可以随意揣测的!”王霖生瞪了儿子一眼警告道。
“父亲,孩儿这不是在揣测圣意,而是在分析圣意。不知父亲注意过没有新主麾下的香江商会虽势力强大,涉及范围广泛。但在香江商会中却没有一家商号是独家经营的。换句话说,就是同一个行业中必然存在两家以上的商号。就算是新安杨家亦不能垄断一个行业。不止是经营商会。新主在其他各个方面亦十分注重对底下权利的分配与制横。正如我们江南诸商会与香江商会、香江银行与扬子银行,新主是绝对不会容忍一家独断的情况发生的。因此新主自然也不会让复兴党独占朝堂。”王罡根据自己的分析得出了现在的判断。当然光有这样的分析是绝对不够的,促使王罡作出最终决定的还有其他的因素。但就目前来说他认为自己的这一番分析已足以说服自己的父亲了。
果然听了王罡这么一番分析之后,王霖生不禁叹服地点了点头。在心中自豪地夸赞起儿子的心思缜密来。但他并没有将自己的这一变化流露出来。却见王霖生又试探着向儿子问道:“罡儿,听你这么一说,好象确是那么一回事。但新主难道就不怕底下起内讧,或是因为内斗而削弱自己的实力吗?”
“父亲,这正是新主的手腕高明所在。香江商会成立至今并没有因为内斗而削弱自身的实力。相反通过同行业的竞争,提高了商号之间的实力。那是因为香江商会内部有着一套完整而又严格的会规。底下的每一个行会也有各自行业的行规。所有的竞争都在会规行规圈定的范围内进行的。破坏会规行规的不法行为将会受到极其严厉的处罚。相反则会得到相应的奖赏。如此种种的赏罚制度让行业间不会因为恶意争斗而伤及筋骨,又能防止一家垄断而威胁到新主的地位。父亲您不也一直对香江商会的制度赞不绝口吗。新主既然能如此成功地经营商会。那她一定会将其中的成功经验引入日后的治国中去的。说实话,我总觉得新主当初在商会中尝试的种种规则制度就是在为今天做准备的。”王罡满脸向往着说道。同其他年轻人一样王罡也有着自己的一份抱负。但作为一个出身在商贾世家的年轻人,财富的多寡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他所追求的是受人尊敬的地位。这样的地位若是在以前商人是绝对不可能得到的。但如今不同了,天下间很快就会有一个商贾皇帝了。也正因为如此他对同为商贾出身的孙露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崇敬感。
王霖生对于即将出现的商贾皇帝自然也是兴奋不已。但同他的儿子不同,他心中更多了一份感慨与不安。感慨着属于商贾的新时代现在才来临,不安着新时代可能带来的巨大冲击。眼看着儿子侃侃而言的模样,这种感慨与不安也随之加深了。王霖生突然发现自己老了许多,不禁暗自感叹自己或许真该将这个世界交给年轻人了。想到这儿,他略显疲惫的朝王罡摆了摆手道:“罡儿啊。为父老了,胆子也小了。你觉得怎么做适合就怎么做吧。不过为父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小心驶得万年船,切不可过于自负啊。”
“是,父亲的教诲,孩儿定当铭记在心。”王罡赶忙起身恭敬地朝父亲做了个揖邀请道:“父亲,孩儿还有一事相求。请父亲到时候务必能赏光。”
“哦?你是要为父见什么人吧。”王霖生不假思索地反问道。
“正是。父亲您既然出了这么多钱给人家。总给人家一次当面道谢的机会吧。”王罡一抬头狡诘的一笑道。
第九章 第二十六节 东林钜子
虽说对于东林党的事王霖生心头依旧还在打着鼓。但他终究还是没能扭过王罡请求,答应随其一同去前往南京城外的栖霞寺会见东林党人。时值初春,民间有俗曰“春牛首、秋栖霞”。此时的牛首山上正是山花绚烂,重绵叠翠之时。因此这时候喜好游历的南京人以及南来北往的游人们自然是纷纷游连于峰峦起伏,怪石嶙峋的牛首山了。反倒是衬得栖霞山冷冷清清的。不过此时的栖霞山上虽没有深秋时红叶如火,层林尽染的壮观。却也是一片山深林茂,泉清石峻,郁郁葱葱的醉人景色。拾阶而上的王霖生身处这“金陵第一明秀山”,再望望远处波光粼粼的明净湖。心想此处既清静又不失诗意,这些东林党人还真会选地方。
在寺中僧人的一番指引后王霖生父子来到了一处幽静的禅房。然而禅房里头的东林党人并没有出来迎接这两位财大气粗的资助人。出来的只是一个约莫十五四岁的书童,眉宇之间亦透着股子书卷之气。却见那书童极有礼貌地朝二人做揖道:“王会长、王公子,我家主人已在房内恭候多时了。两位请进吧。”
王霖生父子听罢会意地点了点头。继而都不自觉地整了整自己的衣服,仿佛自己要去见的不是受资助人,而是出资人一般。虽说这几年来明帝国商人们的地位已经有了大幅度的提高。士大夫阶级的许多特权也被逐渐废除,照在他们头上的光环亦在渐渐的退色。但在不可否认在这个时代就算东林党等士大夫再怎么不济,都很难改变他们在人们心中崇高的地位。因为他们代表着这个国家的宗法与传统。而王霖生等商贾就算拥有再多的财富,也难以抹平他们内心深处的自卑。因此就算是以出资人的身份拜访作为受资人的东林党,王霖生父子仍旧会觉得十分荣幸。
就这样怀揣着有些忐忑的心情,王霖生被引进了禅房。却见此时的禅房之中早就三个文士等在了那里。眼见着王霖生父子进了门,那三个文士这才欣然起身迎接道:“王会长、王公子,两位远道迩来,吾等未曾远迎。真是失敬,失敬啊。”
“啊,那里。老夫与犬子今日冒昧造访,倒是我等俗人打扰诸位大人的雅兴了。”王霖生以受宠若惊的口吻回礼道。因为在他面前的站着的这几个文士都算得上是他的老相识了。刚才上前打招呼的那个文士乃是礼部左侍郎陈子龙。而在他左手边站着的那个青衣文士,王霖生就更熟悉不过了。此人便是工部尚书沈廷扬。在这次的“庚寅事变”中陈子龙与沈廷扬因与孙露一党来往甚密。因此两人虽是东林党人却同陈邦彦等人一道被伪后下令逮捕投入天牢。如今孙露等人重掌大权,陈、沈二人自然也跟着官复原职了。在王霖生看来陈、沈二人既然深受新主的器重。那他二人完全可以脱离东林党,甚至就此加入复兴党。这对他们的仕途来说是个明智的选择。但现在陈、沈二人却在这里代表东林党来同自己会面。难道真象儿子所说的那样新主是象扶持一下东林党吗?
想到这儿,王霖生不自觉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却见此时的王罡正恭敬地向另一个年轻的文士行礼。见此情形他面子上虽依旧客气,但心中已不由地埋怨起儿子不懂事来。放着一个尚书、一个侍郎不巴结,却向这么一个年轻的书生行礼,这未免也太过失礼了些吧。不过王罡的举动还是让王霖生忍不住多看了那青年文士两眼。那文士虽说在举手投足之间显得颇为老成稳重,但王霖生依旧能一眼看出他的实际年纪并不大。只约莫三十来岁的模样,身材消瘦,眉宇间却透着一股凛然的英气。曾经相人无数的王霖生此刻也不禁在心中暗自赞叹:此子气度不凡,他日必成大气。
正当王霖生暗自揣测那年轻文士是何来头之时,却听一旁的陈子龙郑重其事的介绍道:“王员外,这位是我东林新选的钜子。船山先生王夫之。”
东林钜子?难道说眼前这个年轻的文士就是新一届的东林党魁?!一脸惊愕的王霖生一下子就此楞在了那里。此话若不是出自陈子龙之口,估计他早就当这话是在开玩笑了。堂堂的东林党怎会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书生做党魁。更何况是在如今这种危难的状态下。王霖生总觉得东林上下再不济也该找个德高望重之辈来主持大局才行。
眼看这一眼楞在那里的王霖生,王夫之倒也不介意。却见他极有风度地一个拱手自报家门道:“衡阳王夫之见过王会长。”
“幸会,幸会。”回过神来的王霖生连忙恭敬地回礼道。觉得王夫之这名字挺耳熟的他很快就在脑中找到了相关信息。于是他又紧跟着继续奉承道:“老夫早就听友人谈起过湖广有个王夫之议员,为人忠肝义胆。老夫记得王居士乃是崇祯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