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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卡着一付读书时戴的眼镜,李满头灰发,看起来名副其实地拥有着他在西点军校时,同学们送给他的一个绰号——李奶奶。
帕克踱进屋来,还没等他行军礼,李已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快速地绕着桌边走了出来,拉着帕克的一只手,不断地拍着,亲热地说:“看见你真是太好了,‘军校生’帕克。”李的眸子闪动着热情的眼波,“很高兴见到你。”
“李将军,见到你我也很高兴。”
李向他挥手,并示意他坐下。“很遗憾,我听说……”他看着帕克,然后,清了清喉咙,说,“我想”,他和气地说,“你这次来比我上次把你叫到办公室时的神态要好得多。如果你已学会了怎样同你的上司处好关系,那么你本可以在你班上第一名应召入伍。”他被了皱眉,接着说,“阿尔伯特·西尼告诉我……啊,礼貌地说,你鲁莽;冒昧地讲,你好与人争执?”
“只有当,”帕克红着脸说:“当他出错的时候是这样的。”
李哼了一声:“全可能,我敢打赌,还是大多数的时候呢。”
李在一些文件中翻找着,抽出一页说:“这有阿尔伯特·西尼的计划,他将这个计划发给了华盛顿,其内容是用艾格炮侧攻摩门教徒在回音谷的阵地。”帕克脸色阴沉。“弗洛伊德文书曾建议约翰斯顿把他的伟大计划加以具体描述。”李把这张文件大声地摔到桌子上,靠坐着椅背,又说:“有时正义不仅是盲目的,而且有时还顽固错位。我知道约翰斯顿的‘伟大计划’:它们的全部含义是向固如金汤的阵地中心地带发动反复的、激烈的、正面的进攻。我也知道在我的老校友中,究竟是谁的一篇论文在对马仁沟炮战论述中获得了优异成绩。”
李抄起那些文件,把它们推进抽屉里,说“约翰斯顿会受到表扬的,对此我毫无办法。打败仗是无意义的战争,但是我认为你将得到你所更喜欢的事去做。我要把你从约翰斯顿的手下调离出来,派你到我的手下作私人参谋,少校。”
“谢——谢谢您,将军。”
“我该谢你才对,我们在多纳山隘尝试了你的计划。如果没有你的计划,我们就无法突破成功。”当他回忆起那场战斗时,脸上掠过一丝冷酷的表情。“那真是一次可怕的场面。”他轻声说,“用我们的艾格炮来对付他们的布朗宁炮,好在战争变得如此残酷,否则,我们会喜欢上它的。”他的语气又变得坚定起来,“无论如何,我需要在这方面有懂得这些新式武器的参谋。我并不在乎在我错的时候被告诉出错了”——李直视着帕克——“倘若这样做是明智的。”
“我明白,将军。”
“别担心,你会有充分的时间学会明智。”李靠在椅背上,探了揉鼻梁。“我原以为我懂得战争:迎敌、格斗,再去击败对方。我们已把摩门教徒那部分军队打得落花流水,俘虏了他们的首领,当战争刚一开始,我们就要成功了。”
李摇着头。“天知道,我根本就不了解这些摩门教徒,我想任何人都是如此。我告诉过你关于我们发现了他们建成一半庙宇的事了吗?”他朝窗外附近有围墙的广场指去。“他们把它给拆毁了,把花岗岩的石块埋了起来,并在上面耕种,使它看起来像似一大片在围墙里的玉米地,我们在其上搭起了帐篷,并宿营,后来约翰斯顿让一个俘虏告诉我们这里原是什么地方。”他哼了一声说:“如何安抚当地百姓是约翰斯顿的主要想法。他已让人把用于庙宇的石块刨了出来,并像战利品一样展示着。
随着一阵阵重重的敲门声,一个传令兵撞了进来。他好像在一直跑着似的喝哧喝哧直喘。“请将军原谅,”这位传令兵说,“摩门教徒已派人举着白旗过来谈判了。”
“白旗?”
“是的,先生。”传令兵顿了顿并喘了口气接着说。“还有,先生,那个人叫做鲍特·罗克威尔。”
李去拿他的大衣,“去找格兰特将军,”他对传令兵说。
“立即把他叫到这儿来,还有,如果约翰斯顿还没出发去追赶摩门教徒散兵的话,把他也叫来。”
帕克正要走开,说:“你有公务在身——-”
“你现在是参谋,你应该呆在这里,”李边说边慢慢地扣上他的紧身上衣,他抬起头,撇嘴笑着说:“或许我需要有人告诉我,我是错的,当然,应是明智的。”
当鲍特·罗克威尔跨进屋里,整个气氛就好像在凝缩着。
罗克威尔一身的鹿皮味,鼠尾草味以及汗味便充满整个房间。
他块头很大,胸膛圆得像啤酒桶,零乱的头发塔到肩后,有几缕头发缠到前额,有的还与胡子纠结在一起,但帕克首先注意到的是他那轰雷般的嗓音和那双咄咄逼人的目光。难怪所有见过他的人都把超然的力量归属于他,与其说他是个普通的人,倒不如说他是个具有某种力量的人。
格兰特坐在李桌子旁边的一把椅子里,他透过牙齿紧咬的雪茄向罗克威尔简略而又含糊地问候了一句,约翰斯顿又是瞪着眼睛看着。罗克威尔固然不会注意帕克,他也没有理会其他人,他注意的只是李。
从帕克所曾听说过的关于号称摩门教徒密友的故事中,他便有点期望罗克威尔会一摇一摆地走进来,手中紧握猎刀,并像绿林强盗那样电闪雷驰般地从皮带里拔出手枪。然而,罗克威尔随身所带的唯一可见的武器就是可恶的自信。摩门教徒已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可他们仍然装扮着胜利者的模样,从他的神态来看,人们或许猜测出罗克威尔今天到这里来准是——说客。
难道这就是他姐姐为摩门教徒所倾倒的真正内涵吗?难道他们各自都有自己完全肯定的一席之地吗?帕克想起了老古姆。布莱奇的大话:他夸口说,他在麦沙拦阻过罗克威尔。
果真如此的话,也许他还能一挥手就拦截住密西西比河呢!帕克看了看其他的人,只有李将军看上去无动于衷,坐怀不乱。
李在最初的诙谐的谈话中,就直言不讳,这一点很适合罗克威尔的风格。李义正言辞地说道:“罗克威尔,你当然知道我不能允许你的人民进入加拿大,华盛顿将军也坚持说,在你到达边境之前,我们就会阻止你。你知道我们的军队正在猎获你们。如果你的人民能主动地、和平地退回去,这对于你的人民和所有相关的人都有好处。”
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窗户走了过去。“在后方东部地区的报纸上说,我们到这里来是为了镇压反叛,”他转向罗克威尔又说:“我们彼此都知道不这样做的后果。这场战争是为了赢得时间,以便商谈特区能够持续下去。”
约翰斯顿从他躺着的天鹅绒垫的椅子上站了起来。“李将军,你作为一个纯粹的弗吉尼亚人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真令我感到震惊。这个国家完全有权利自治,也完全有权利拥有他们自己独特的制度。”
罗克威尔大笑着,他的笑声犹如轰塌四壁隆隆作响。“但为什么我们没有自己的权利呢?至少我们摩门教徒应该实施我们所自由协商达成的一致的‘独特制度’——我们不需要任何锁链或鞭笞,我们没有任何可商谈的特区。”
约翰斯顿嗤之以鼻地说道:“犹它地区不是一个州。”
“这并不是由于我们没有争取过。十三年来,我们一直在向华盛顿申请州权。多次申请的结果还是没有满足我们的要求。三个独立州的请求现已呈到了议会面前,而正在这时,布川南宣称我们在搞‘叛乱’,并命令你们的军队到这里镇压。
我还要补充一句,现有两倍于你们的军队已被派到堪萨斯地区,他们在那里正进行‘血腥镇压’。“
“你们是叛乱者,是臭名昭著的叛逆,是不忠的摩门教徒。”
“‘叛乱’?我们一直在乞求议会让我们成为一个独立的州,而议会中此时有一半的人却在讨论他们自己要脱离联邦!”
“够了!”李停了一下,并把眼睛朝窗外凝视着。“告诉布莱汉姆·让,告诉你的人民,快投降吧,请快回去重建家园。”
他指着窗外现有的境况说道,“这个峡谷——你不能就像现在那样,看着不管……”
罗克威尔冷笑道:“老头,你想重建它吗?去找别人吧!
你已看到我们的运河和大坝了吧。就拿这个整个的社区来说吧,大家齐心合力,使一片荒漠变成花的海洋。这里有些事你永远也不会明白的,我们这些圣人是惟一活着的能够征服这片土地的人。当初,没有人想要这块盆地,所以我们要了。
然后,我们便把这不毛之地变成良田,而这时,你们却突然想要它。我们便提出了我们一再提出的要求,好,我们却被一口回绝了。我们现在得不到,这块盆地就像我们刚刚到的时候一样,死气沉沉的。如果只要我们一旦回来,它就会充满一片生机。“
“你们也许不会有什么可以选择的机会了。”
罗克威尔大笑道:“那么你们也没有什么资格来威吓我们。”他从他的鹿皮夹克里抽出一张折叠的报纸说:“我们的外线骑兵,已死死地切断了你们的给养线,也许你还没有接到这个消息吧,对不对?”他看着约翰斯顿。“对,你还没收到这个消息呢。因为我看到布莱汉姆刚好正忙着在他的宅院里款待所有人员,我就想,也许我会亲自把这个消息带给你。”
他把报纸抛向李将军,报纸的正面朝下落在了桌子上。李将军开始在口袋里到处乱摸着。“老头,不用费力找你的眼镜了,让我来告诉你吧,”罗克威尔大声宣布道:“南卡罗里那已经脱离,联邦正在解体。‘”
帕克和三位将军像三个挂在一根拉紧的绳子上的傀儡木偶一样,猛地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李将军摸索着,寻找他读书时戴的眼镜。
“枪战还有没有开始,”罗克威尔补充道:“但会开始的。联邦政府会派部队来的,就像它在这里所做的那样从事行动。你们这些人将会手忙脚乱,互相残杀,而无暇顾及我们。”
李将军快速地阅读着报纸,他的双唇由于震惊而颤抖。读完后,他将报纸丢在桌子上,双手捂着脸,沉默不语。
约翰斯顿抢过报纸,自己读了起来。格兰特走到墙边的一个小书柜旁,那里从前一定放着《摩门教经》等书。他从柜中取出一瓶威士忌和一套杯具,自己便倒了一杯,然后一抖腕,一饮而尽。
帕克回忆起已故的瑞迪克曾对他说过的话:现在轮到了我们,不久就会轮到你们了,这一天已经来到了。
“当然,你们会意识到,那并不只是南卡罗里那的事。”约翰斯顿以极其肯定而轻松的语调说道:“如果北方迫使南卡罗里那返回联邦的话,他们也会重新加入联邦的。那当然国家这样做是得不偿失的。”他捻着手指、打着响。“对,先生。南方剩余力量将别无选择只能随南卡罗里那一道加入到联邦中,山姆,给我拿酒来。”他对格兰特说。
约翰斯顿为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鲍比·李,这是一个光荣的日子。”他举起酒杯以示庆祝,“为了南方和一个光荣而崭新的国度而干杯!”
“这?”格兰特咆哮道:“这些话竟然出自这位在两分钟前,还在唱着高调,反对‘叛逆’和‘不忠’的人的口中?”
“我们现在正谈南方!”
罗克威尔突然大笑起来。“那么,原来如此,这就是你们大谈而特谈的忠诚和叛乱的全部!引发这场全面的战争就是缘于仇恨、固执和对与你们不同的人而感到恐惧。”
李叹息道。“罗克威尔先生,恐怕谈判到此为止了。我和我们这些人所讨论的事跟你没关系了。”
“噢,它们与我有关,李将军,它们有很大的关系。”罗克威尔说道:“我们所进行的这场战斗正好成了你们那些脱离分子的挡剑牌——然而又正是我们的失败给他们带来了恐慌。尤为重要的是,不仅你们手中握着我们的命运,而且我们也同样在手中把握着你们的未来。我认为你们的部队将会被调回东部参加新的战争,但是你真的以为:如果我们决定阻止你们的话,你们还能通过回音谷返回东部地区——你们的家园?我们会给你们一条生路的,否则,我们就会把你们像用瓶子装起来那样,把你们憋死在里面,让你们自己互相残杀。”
“你们还有一个选择,”格兰特大吼着。“你声称你们总是忠诚的,就证明给我们看看,来援助联邦吧。”
罗克威尔付之一笑:“远在墨西哥战争中,我们就证实了这一点,因为那时你们向我们承诺过享有州权,然而,自从那时起,我们已学乖了许多。”
“南方会给你们提供的远不止是这些。”约翰斯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