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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官先生,你也许不喜欢这里面隐含的意义,”我十分厌倦地对他说,“但仅仅把它叫做胡言乱语是不够的。我不知道赫门兹到底是怎么做的,因为在得到保证以前他不打算告诉我们。我所知道的是既然我已了解实验是可以做到的,我该如何去尝试他的方法。如果世界上每个人都想用序列发生器去弄明白如何描述和阅读碱基语言,那么改造和刺激原基因也许是实验中十分容易的部分。我相信我一定能找到一种方法,如果这种方法能延缓胚胎的物种形成阶段——在此阶段母亲子宫内的胚胎将发育出自己的基因——我也许能阻止突变基因起作用。假定一些动物物种的形成阶段来得比其他动物的晚得多,阻止突变基因起作用就不是难以跨越的障碍。仔细研究赫门兹、罗林福特和布莱德比三人一起进人霍林赫斯特庄园进行实验以前所发表的研究报告可以看出,当时他们可能已经在利用人类母体内的组织作为胚胎感应过程的媒介。那当然不是遗传工程,没有法律禁止成熟组织之间的相互移植,或者在组织培养中使用人类身体细胞。相信我,先生,应用基因移变学是一个完全崭新的生物技术研究领域,没有任何一套现成的法律对它有约束力。”
“那么,你是想告诉我们那些该死的动物农场的畜生,还有每一个家养宠物都有可能成为人?”政治保安处的官员看着我,脸上轻蔑与不屑的神情和赫门兹如出一辙,只不过没有赫门兹那样理直气壮。
“不是。”我耐着性子说,“我想告诉你的是,那些动物的胚胎现在很有可能成为人的。在动物的使用方面,道德伦理方面还需要增加一个全新的尺度,尽管还不知道这个尺度的范围。我们有理由确信鸟类和爬行动物体内不需要蛋白质模板基凶,一些小型的哺乳类动物体内也没有。变形可能性的限度到底在哪里还是一个小问题,关键是人类的命运将几乎完全由基因的发育来决定,除非我们不是一场巨大骗局的受害者。但如果我们没有被骗,赫门兹就是对的。艾莉丝和她的同类与你和我一样都是人。当然,一个更为重要的问题是允许哪种技术来制造人。”
我停顿了一下,等待他们对这番话的反应。可是,没有一个人因为吃惊而大呼小叫,他们等待着,想听听看我还有什么要说。
“我们毕竟是以自然方式出生的人。”我对他们说,“是大自然不经意间选择的产物,对我们基因表达的控制留给了其他基因。突变基因从来不是解决胚胎形成的最佳理想方案,而只是产生DNA时的临时的替代品。艾莉丝身上的人的特征是由那些相对来说不是很熟练的技术制造出来的,我们已有的证据也显示这些技术可以更好地制造出人,即使现在不能,将来也一定能,只要我们发挥聪明才智攻克这个难题。
“先生们,妖怪已从魔瓶里出来了。我们可以通过颁布法律来禁止所有针对人类的遗传工程,如果认真分析赫门兹、罗林福特和布莱德比的实验,我们可以确信在猪身上做的胚胎实验将来有一天会被限定在这些法律的适用范围内。但是这并不能改变一个事实,那就是人类和他所拥有的这个世界并不完美,不足之处实难一一列举。赫门兹他们已找到新的方法,可以让我们着手改善这些不尽如人意之处。假设艾莉丝说的是实话,我们则已经穿过魔镜,没有后退之路。你也许可以阻止动物直立行走,开口说话,但你却不能阻止人这么做。如果一头猪都比我们中任何一个人要好,不难想像只要给一点适当的帮助,我们的孩子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部长和他的属下点着头,表情严肃,警官先生更是一脸茫然,愣在那儿,只有副部长以他特有的粗鲁方式条件反射般地表明他脑子还在转,他开口问道:“你是在说制造出一个优等民族吧。”
“我说的是自己动手制造超人。”我非常坦白地告诉他,“用普通的设备,很少的资金投入,通过在家庭宠物身上做实验就可制造出人。我现在说的话没有什么条理陛,但绝不是疯言疯语。如果你想要同那‘三个火枪手’打交道,你得知道他们手里握有什么牌。可以想像他们三人可能仍在虚张声势,没有说出全部实情,而艾莉丝却泄露了不少信息出来,尽管我不相信。如果他们没有故弄玄虚,那么我们的旧世界就已经完结。民事犯罪小组最终会抓住那些脱逃者,但是为时已晚,整个事件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们到处传播。”
没有人说我是疯子。那个警察可能想像力贫乏,但他不会傻到认为自己的一己偏见可以同科学家的结论进行针锋相对的辩论,他咕哝道:“我们可以把他们全部开枪打死。”但他心里知道得很清楚即使在行动之初他有这个选择,也同样与事无补。
“我们现在能做什么?”副部长问,眼见不得不进人下一个阶段的工作,他一脸的不情愿。
我知道要说服他很难,但是以前从没有人说过为英国内政部工作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政府的职能是统治国家,控制局势,紧紧控制住那似脱缰野马一般很难驾驭的局势。
我说:“基本上,我们有两个选择,做拿破仑或做赫门兹,两个都不容易。实际上,我怀疑地狱里所有的魔鬼都被释放出来了。因此我认为我们也许该试着做一次好事。让我们在这一生中有一次不挡在他人的去路上。我知道你们不会采纳我的建议,但如果让我投票,我会让他们走,让他们继续进行实验。”
“你的意思是让公众决定如何对待他们。”副部长不遗余力地曲解我的话,“让那些乌合之众去对付他们,就像他们对付捣乱的小孩?”
“不是。”我说,“我的意思是顺其自然让这项技术发展下去,让这些应用基因移变学的先行者们做他们想做、能做的,即使是在猪身上做实验。”
要说服内政部官员真是不易,赫门兹和他的合作者请了律师团为自己辩护,不管是出于理性还是出于固执。到最后,局势变得完全失去控制,即使政府出面也无济于事。最终,这些官员终于看清了这点。
他们当然不会感激我,不过我也没指望他们会感激我。有时,只要认为自己是对的就足够了。
我再次见到艾莉丝时她已年满二十二岁,而且声名远播——尽管她从不撇下保镖单独到处乱跑。她到我实验室来看我在干什么,顺便来向我表示感谢—一我的一点点努力让她获得了有限的自由。
“那时是你救了我的命。”当我们在外转了一圈回来,一起回忆当年情景时我对她说。
“救你的是埃德和凯思。”她坦然地说,“他们发现了你,并把你从楼梯上拖下去,我所做的就是当你试图抢夺斧头时把你打倒在地。”
“但你用斧头背打我,而没有用斧刃。”我说,“如果你用斧刃打我,我想我已经死了,你说是不是?”
“当时,他们真是想要把我们都杀死。”艾莉丝说,仿佛很难理解这个事实。
“他们中只有一些人有这种想法,那也是因为他们不懂。”我告诉她——希望事实确实如此,“我们没有一个人懂,即使是赫门兹、罗林福特和布莱德也不懂,虽然他们三人比一般人有更长的时间去思考这些问题。没有人真正懂得人之成为人的真正意义,因为以前我们认为没有必要去探索这个问题,也不知道探索的极限在哪里,我们完全没有意识到,一旦拥有能制造蛋白质的基因和原基因,掌握如上帝般造物的神奇力量就易如反掌。如果我们懂得地球物种的多样性和生物物种突变具有不可靠性,也许我们就能拥有这样的能力,但我们没有。这次教训应该让我们认识到纯粹从物种的角度来判定什么是人的观点已经过时。”
“我的孩子应该和其他人享有同等的机会。”艾莉丝说,可我对此却没有把握。现在,不管从法律还是事实的角度来讲,艾莉丝都是人,跟其他人一样,但仍然有许多人至今都不承认这一点。相反,我自己的孩子将会享有我在十年前做梦都不曾想到过的许多机遇。我确信这一点,那些想把上帝般造物能力据为己有的人也无法阻止。
“听到赫门兹的消息我很难过。”我对艾莉丝说,赫门兹八个月前被一名狙击手击中而丧命,我无从知道他和艾莉丝关系是否格外亲密,艾莉丝是否会因他的死而伤心难过,向她表示慰问只是一种礼貌之举。
艾莉丝说:“我也很难过,听到朋友被杀害我就心烦意乱。”
“上次发生在庄园的事真的不是阴谋。”我告诉艾莉丝,尽管自己也从来没有完全相信这一点,“千真万确那是一次失误,特别行动小组总会有马前失蹄的时候,尤其当时又是晚上。”
“我记得事后赫门兹博士也说过同样的话。”艾莉丝承认了我的话,“但将错就错,失误有时也会带来好结果,是不是?”她不是在说生物变异的任意复杂,捉摸不定,她是在说上次在霍林赫斯特庄园,冥冥之中我没有往回撤,而是继续向前,让埃德和凯思碰巧发现我,并把我从充满浓烟的走廊里拖出来带到地下室安全的地方。冥冥之中,当事情在内政部已变得岌岌可危,甚至政府也不能就整个渐渐露出水面的事态给公众一个令人信服的解释时,是我不顾可能会毁掉自己在政府部门的前程挺身而出,仗义执言,坚持让整个事件大白于天下。她是在说赫门兹和他的同事野心勃勃决定进行大胆实验,并且越走越远时所犯下的错误。她是在说科学是在不断的尝试和失误中进步的,而这些失误有时会比科学目的和计划更为重要。
“他们是说过。”我同意道,“要不是那样,也根本不可能取得进展,但我们确实取得了不小的进步,尽管每一次生物技术取得重大进展都时都会让公众惊恐不安,引发许多可怕的误解。我们正在穿过镜子,发现新的世界和新的自我。”
“你一直在从事这方面的工作。”艾莉丝说,“你真的认为这能让你回到权力的狭窄走廊里吗?”
“机会很少。”我承认道,“当我有机会为人类的进步变革做点什么时,我尽了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并不是所有自然出生的人都能理直气壮这么说的,是不是?”
“以前从来不曾有过。”艾莉丝说,“但是现在情况已迥然不同,人类的历史才刚刚开始。”
《洗不得的钻石》作者:菲利普·乔塞·法马
《洗不得的钻石》写于一九六八年,选译自诺曼·斯宾拉德选编的《现代科幻小说》(1974)。我国古典小说《三国演义》里曾描写神医华佗把病人眉间的瘤以刀割开,一黄雀飞去,病者即愈。这里写开刀割瘤时发现钻石,在幻想方面有异曲同工之妙,但这篇小说的重点不在于研究瘤中长钻石有无科学根据,而在于通过在发现瘤中长了一颗价值连城的大钻石后,主治医生、医生助手和护理人员的心理变化的刻划,向读者展示出美国私有制社会里拜金主义和自私心理的一幅绝妙图画。
(施咸荣)
刀割开皮肤。据切入骨头。灰色的粉末飞扬。管子工的真空夹钳(医生很节约)夹住骨头。啪啦!头盖骨的一部分出来了。戴面罩的医生凡·梅斯吉拉克把一道光照进脑壳。
他喊出希波克勒斯、伊斯库莱皮厄斯和梅尤兄弟的名字发出很厉害的诅咒。病人没长脑瘤。他长了块钻石。
外科医生的助手宾斯克奈德瞪大了眼睛往脑壳里瞧,他后面是一群护士。
“怪极了!”凡·梅斯吉拉克说。“还不是粗糙钻石。是磨光了的!”
“象是个有五十八刻面、重一百二十七点一克拉的上等钻石,”宾斯克奈德说,他有个内兄在做珠宝生意。他还攥住电线的一端,来回晃动着灯。星星闪耀着;影子掠过。
“当然啦,还有一半埋在底下。或许底下部分不是钻石。
即便如此……”
“他结婚没有?”有个护士问。
凡·梅斯吉拉克转动眼珠。“拉斯蒂格小姐,你除了结婚,难道从来不想别的?”
“一切东西都让我想起教堂举行婚礼的钟声,”她回答说,还把屁股一撅。
“咱们要把瘤子摘除吗?”宾斯克奈德问。
“那是恶性的,”凡·梅斯吉拉克说。“当然啦,咱们必须摘除。”
他把手一探一闪,动作那么干净利索,周围的护士们都喝彩鼓掌。连宾斯克奈德也不由得哼哼卿卿地叫了一声好,声音里不是不带着妒意。凡·梅斯吉拉克随即伸进钳子,但马上缩了回来,因为下面有电光一闪,从头壳的缺口透射出来。发出一个小小的、但很清脆的爆裂声,以及一阵很短的雷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