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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鲁比·卡登。”蹲在地上的狩猎队长说,“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是阿夫塞,他是王子迪博。”仍埋在铲嘴鲜肉里的脑袋全都抬了起来,吃饱了俯卧在地的人也抬起头看着阿夫塞。
卡登直直地瞪着阿夫塞,“再说一遍。”
“我的名字叫阿夫塞。他是迪博王子。”队长仔细打量着阿夫塞,他的鼻口一点没有变蓝,说明他说的是实话。昆特格利欧恐龙只有在黑暗中才能说谎话而不被发现。
卡登站起来:“你是迪博?”他对阿夫塞的朋友说。
“是的。”迪博鼻口的颜色也没有任何变化。一个队员点点头,悄声对一个同伴道:“我也听说王子块头很大。”
“你说你们刚刚远航归来?搭乘的是戴西特尔号?”
“对,”阿夫塞和迪博齐声说,“我们去朝觐了。”
“那么,你们肯定不知道,对吗?”卡登说。
“不知道什么?”迪博问。
“告诉你这个消息,我很难过,尊敬的王子殿下。”队长说,“昨天晚上,我们遇上一个来自首都的人,他说伦·伦茨女王不久前去世了。”
“我母亲?”迪博说,“去世了?”
“是的。”卡登说,“在首都发生的一次地震中去世的。屋顶倒塌下来。发生得非常快,一瞬间便结束了。”
迪博的尾巴摆动起来,阿夫塞也开始悲痛地摆动尾巴。他太敬畏他朋友的母亲了,甚至不敢对她说他爱戴她。他确实非常敬重她为她的人民所作的一切。
“这就意味着,”卡登说着,抬起尾巴,深深鞠了一躬,“你,尊敬的迪博,现在已经是我们‘陆地’的国王,八个省和五十个部族的统治者了。”
虽说已经吃得饱胀不已,但狩猎队员们仍然纷纷起立,鞠躬表示敬意。
“迪博国王万岁!”一个人大叫道,紧接着大家都叫起来:“迪博国王万岁!”
第二十三章
鲁比·卡登和几个猎人与阿夫塞、迪博一块儿回到戴西特尔号停泊的岸边。阿夫塞看到了两只登陆船。一只正出发前往大帆船,另一只从船上回到河岸。戴西特尔号好像还没做好开船的准备。
岸上有几个戴西特尔号的乘客和船员,包括瓦尔·克尼尔船长。克尼尔显然在沉思着什么。他沿着河岸来回走着,新长出的尾巴在身后大幅度摆动,擦掉了印在白色玄武岩沙砾上的脚印。
一队骑士出现在河岸上:五个昆特格利欧恐龙以及他们身下的坐骑——绿色两足奔跑兽。克尼尔和他的人不久便与这队骑士在满是熔岩的开阔平原上汇合了。平原从沙滩一直延伸到三森林湾。
这些奔跑兽长着圆圆的身体,长长的脖子,平直的尾巴。双腿前端可以伸长,增大奔跑的步幅。它们的眼睛又大又圆,不像昆特格利欧恐龙的眼球那样是一团墨黑。眼睛的瞳孔呈竖立的椭圆形,飘荡着金色的涟漪。由于脑袋很小,它们的眼睛看起来特别大,眼睛下面就是没牙的长喙。
猎手卡登把女王去世和迪博继位的消息告诉了克尼尔等人。很显然,王子应该尽快回到首都。
“戴西特尔号还有三四天的时间才能准备好。”克尼尔说。他停止踱步,但尾巴仍在沙滩上摆动着,在午后明亮的阳光下,新长出来的部分几乎映成了淡淡的黄绿色,“卡图德发现船上有些裂缝。我已经派了一队船员去收集高罗克树胶,粘合船体的毁损部分。另外,我们还需要食物。长途航行之后,船员们很疲劳。再次启航前,他们需要一段时间来休整、奔跑、狩猎。”克尼尔掉转头,黑眼睛避开阿夫塞,“已经有一个船员疯掉了,我不想让其他人再发疯。”
和卡登一起来的一个猎手说话了:“另外还有一艘船,纳斯菲特尔号,停在离这儿不远的哈尔波恩港,就在弗拉图勒尔省的边界上。那是一艘货船,装载的是捕鱼用具,由皇宫的人监运。”昆特格利欧恐龙几乎不吃鱼,鱼是用来喂养某些家畜的,“下一个偶数天就出发去首都。”
“我和他们一块儿走。”迪博说,语气很果断,“阿夫塞,你跟我走吧。”
“请陛下原谅。”阿夫塞深深鞠了一躬,“我还想在西岸处理一些事情。你能让我留下吗?”
迪博皱了皱鼻口,“自然可以,朋友。我们首都再见……什么时候?”
“两三百天吧。我可能随一支内陆商队回来,也许会碰到我从前的卡罗部族,我想去看看他们。”他停了一会儿,“你在宫里肯定会很忙上一阵子。”
“好吧。”迪博说。他向阿夫塞行了一个朋友之间的常礼。
“要去哈尔波恩港的话,时间已经很紧了。纳斯菲特尔号马上就要开船。”卡登说着抬头望望太阳计算时间,“最好现在就走,国王陛下。”
“我的东西——”
“我会让船员们把你的东西打包整理好,迪博。”克尼尔说,“等戴西特尔号回到首都的时候带给你。”
“那么,我这就走了。”迪博说,“克尼尔,真是一次美妙的航行,谢谢你。回来时到宫里来见我;你会得到应有的奖赏。阿夫塞,要给萨理德带什么口信吗?”
“我想最好少说点,等我见到老家伙时再说吧。”他有些颤抖,“少不了一场痛骂。”
迪博同情地磕磕牙,又想起一个让人担心的问题。他环视周围的人,“我怎么去哈尔波恩港?”
一个骑手向前跨了一步。“瓦尔·托伦愿意为您效劳,国王陛下。”她说,“如果您骑我的牲口,我将非常荣幸。我的猎队很高兴护送您到纳斯菲特尔号停泊的港口。”
“很好,我们走吧。”迪博朝托伦的坐骑走去。
长着两条长腿的奔跑兽弯着长脖子,疑惑地看着胖乎乎的国王,然后又回头望望它的主人。她正斜靠着尾巴轻松地站在那里,成三角架的形状。坐骑向她歪着小脑袋,似乎在说:“你在开玩笑吧。”
另外两个骑手扶着迪博跨上坐骑,尽量把坐鞍整理服帖。然后,他们发出一声开步走的命令:“拉塔克!”
目送迪博远去以后,阿夫塞转头对克尼尔道:“船长,萨理德说,望远器是西岸的一个工匠专门为你做的。”
“哦?是的,不错。”
“那么,先生,我们现在已经在西岸了,我想见见这位玻璃工匠。他或她生活在这儿,在詹姆图勒尔省吗?”
克尼尔皱起鼻口望着远处。有那么一瞬间,他的鼻口变蓝了,似乎打算撒个谎。但他随即收回目光,重新镇定下来,脸上恢复了正常的深绿色。
“是的,她住在这儿。她的名字叫瓦博·娜娃托,杰尔博部族的。不过离这儿还有五天左右的路程。很长的一段路。我真的不想——”
“瓦博·娜娃托?”一个声音问。
克尼尔转过头来,是站在身边的卡登,“我认得她,”猎人说,“我们就是杰尔博部族的;她是我们部族的成员。那家伙相当聪明。”
阿夫塞高兴地甩着尾巴,“你能带我去见见她吗?”
“当然可以。”卡登说。
“不过——”克尼尔有点结结巴巴,想说点什么,但他终于望着远方,深深地吁了口气,“哦,好吧。旅途愉快,阿夫塞。只是——只是不要向萨理德提起这件事。”
“为什么?这跟萨理德有什么关系?”阿夫塞问。
克尼尔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第二十四章
卡登的杰尔博部族的驻地是一个中等大小的村庄:有很多临时性的木头建筑和少量石头建筑。在久远的黑暗时代,昆特格利欧恐龙建造了很多石头庙宇和房子。那时就像故事里说的那样,很少有地震。然而现在,在建筑物上花过多的精力没有什么意义,因为隔不了几千日,地震就会震裂这些建筑物的地基,或者完全震垮它们。
部族不得不四处迁徙,以免把一个地区的猎物吃光。不久之后,卡登的部族就会抛弃这个村庄,迁到其他地方去。这个区域空出几千日之后,另一个部族又会来这里驻扎。
奇数天的黎明后不久,卡登和阿夫塞来到村里。经过长途跋涉,两人尘土满面。他们一路上捕杀了一些猎物。在去见瓦博—娜娃托之前,阿夫塞找到一条小溪,洗了个澡。
娜娃托的工作间从前是霍格——五个创始猎人中的一个——的神庙。神庙的房间大多已经无法居住了:屋顶倒塌,支撑墙也变形了。但有几间房子仍然可以使用。
卡登没有指明娜娃托究竟住在神庙的哪一间屋子,阿夫塞不得不把鼻口伸进三个房间里仔细寻找。第一间房子里是一个体积庞大的老年妇女,正在制作外科手术用的金属器材。阿夫塞知道,这些器材畅销整个“大陆”。第二间里有一个可以移动的小柜子,显然是印刷文件用的,工作台上堆满金属字模。第三间更古怪,里面有两个年轻男人,敞口玻璃缸里放了上千只蜥蜴。可能是在研究某种生物。
两个小伙子替阿夫塞指点娜娃托的房间。“穿过献祭坑,就在你右手的最后一间。”阿夫塞走下通道,阳光透过天花板的裂缝射进来,落下一道道斑驳的影子。
一路上,他注意到墙上有不少陈旧的壁画,依然清晰可见,描绘的都是古代的狩猎仪式,以及——阿夫塞颤抖起来——某种似乎是以同类为食的筵宴。
娜娃托不在。她的办公室相当小,远远小于饲养蜥蜴的那间屋子。房间里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平底盆,它使阿夫塞想起宝石商用来打磨宝石的某种用具。一堵墙上斜靠着一面面大玻璃,阿夫塞从未见过透明度这么好的玻璃。另一堵墙是装得满满的书架,上面的书排列得整整齐齐。
很多书都是最新的,出版日期很近。但有一些比手抄本还古老。一看之下,阿夫塞的尾巴不由得一跳。娜娃托有一套完整的萨理德的专著,《关于行星》,用珍贵的克尔巴皮包裹着。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吼。他下意识地张开爪子,一个急转身。拱门口站着一个女性,比阿夫塞大五千日或六千日,皮肤上满是黄色斑点。生活在山区的恐龙常常长着这种斑点。
阿夫塞立即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太冒失。擅自进入别人的房间,还看了别人的书,这是侵犯他人地盘。
他一弯腰,深深行了个礼。“请原谅。”他说,“你的房间太吸引我——”
阿夫塞本来打算解释说,他把这个古老的、被遗弃的庙宇当成了一个开放的地盘。但他觉得这么说会使自己的处境更糟糕,只好艰难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冒犯。你是瓦博·娜娃托,对吗?那个玻璃工匠?”
女人的爪子仍然完全张开着,嘴巴也张开了,露出锯齿状的牙齿。“我是。”停了一会儿,“你找我干什么?”
“我从很远的地方来——”
“你的家在哪儿?”
“卡罗部族,最初是——”
“卡罗部族离这儿不远。”
“但我现在的家在首都。”他把鼻口转向书架,“我是塔科·萨理德的徒弟。”
娜娃托的爪子唰地收了起来,好像突然消失了似的。“萨理德的徒弟!造物主的蛋啊,快请进!”
阿夫塞轻轻磕磕牙,“我已经进来了。”
“那是,那是。我反复读过你老师的书。他真是个天才,你知道——一个真正的天才!在他的指导下学习,多么让人高兴啊。”
阿夫塞知道自己的鼻口会使任何哪怕是出于礼貌的谎言暴露无遗,于是只是微微摆了摆脑袋。
“你来这儿干什么,小伙子?从首都到这里,路相当远啊。”
“我在朝觐。我们的船停靠在这儿不远。”
“朝觐船不会到西岸来。”
“但我们的船是这样。呃,这是一次不寻常的朝觐。所以我想和你谈谈。是关于你的望远器。”
“你怎么知道我做的仪器?”
“我是和克尼尔一起航行的——”
“克尼尔!那个脾气暴躁的老怪物!看在先知爪子的份上,他对我的仪器感兴趣?”
“他说,你的仪器对航行非常有用。”
“那倒是。”
“但它还有其他用处。”阿夫塞说。
“哎呀,确实是的。只要猎手们不要对它存有愚蠢的偏见,它可以使狩猎发生革命性的变化。还有——”
“还有占星学。”
娜娃托高兴地把牙齿磕得山响,“这么说你试过了?用它观察过天体?”她的尾巴欢快地上下甩打着,“绚丽多姿,对吧?”
事实上,阿夫塞颇为失望。他本来以为自己是正式使用望远器观察夜晚星空的第一人呢。“是这样,我在旅途中看到了许多奇妙的东西。”
“用我为克尼尔做的望远器?黄铜镜筒大概有这么长,目镜下面还有装饰精美的盖子?”他点点头。
“啊,我可算没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