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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海豚人只是把这种方向感转化为准确的经纬度罢了。”
“苏苏,你们呢,你能判断一个地方的经纬度吗?”
苏苏摇摇头:“不行。”她的语气含着自卑。索朗月忙为她遮掩:“海人一
般不离开近海,不需要这个技能的。”
太阳慢慢向西边沉落,算算从出发到现在,已经游了近200 海里,但戈戈和
索朗月都看不出任何疲乏的迹象。现在他们的方向是正北,这儿是信风带的中心,
强劲的东南风从侧右方刮过来,海面上的浪头明显变高了。西斜的阳光已经不再
灼人,拉姆斯菲尔和苏苏原来都在虎鲸背鳍的右边躲避阳光,这会儿拉姆斯菲尔
要回到左边去。苏苏咿唔着,但双手却不放开,她想和丈夫偎在一起。拉姆斯菲
尔知道她的心意,好在两人站在同侧时这条大船也没有偏载的迹象,拉姆斯菲尔
就没有再勉强。
夜幕降临了,天上繁星闪烁,海面上聚着团团磷光,就像是熊熊燃烧的冷的
火焰。那是无数浮游生物发出的。戈戈快速在海上游动时,劈开这片火网,在海
面上留下一条黑黝黝的通道,不过通道马上就被火焰重新复盖了。有时,一两团
磷光溅到戈戈背上,拉姆斯菲尔捞起来,原来是几只浑身透明的小虾。
夜幕越来越浓,连近在咫尺的索朗月都看不清了,只有断续传来的她的喷水
声表示她一直紧紧地傍着戈戈。有时,海面周围冒出一些黑黝黝的大脑袋,不知
道是什么生物,它们的眼睛在黑暗中灼灼发光。只有一次看清了,那是一只巨大
的鱿鱼。鱿鱼白天一般在深海,夜里则常常浮上来。它的两只眼睛发着幽幽的绿
光,目不转睛地盯着“船”上的两人,像一个正在实施催眠术的巫婆。它似乎对
虎鲸有所忌惮,侧着身子一耸一耸地追赶着他们,但始终和虎鲸保持着一定的距
离。不过它的速度毕竟赶不上虎鲸,很快就落到后边,那两团绿光也慢慢溶入夜
色中。
苏苏困了,身体慢慢变得酥软。拉姆斯菲尔让她侧身卧在虎鲸背鳍的根部,
自己一手拉着背鳍,一手拽住她一支胳臂,免得她在熟睡中落水。拉姆斯菲尔还
不困,但他知道自己要在深海待几天呢,于是他也浅浅地打了个盹,似睡非睡中,
他的两手一直用力拉着戈戈和苏苏。
戈戈在海浪中穿行,冰凉的海水常常劈头盖脸地浇到乘客头上,他们已经习
惯了。不过,在午夜时分他们遭遇了一场虚惊。朦胧中拉姆斯菲尔突然觉得身下
的“船”在下沉,成吨的海水迅速向他压过来,由于猝不及防,他没能在下潜前
深吸一口气,被呛得咳起来,随即又被海水更厉害地呛住。苏苏被激醒了,不过
她没有被呛,大概她已经本能地关闭了鼻腔的瓣膜。苏苏在水中的反应比拉姆斯
菲尔快,她立即抱紧拉姆斯菲尔的身体,用力一蹬,离开虎鲸背向海面浮去。在
一片忙乱中,听见索朗月急骤地吱吱着,而戈戈马上停止下潜,返回到这片海域,
让拉姆斯菲尔和苏苏重新站到它的背上。等喘息稍定,索朗月咯咯地笑着:“是
戈戈发昏啦!刚才海面下大约50米处有一团非常明亮的火球,没看清是什么深海
生物。戈戈忽然来了兴致,要潜入海里去追它——却忘了背上还有两个乘客哩。
我赶忙喊住它,你看,它也很难为情呢。”
苏苏探头瞧瞧,戈戈目光闪烁,大概真是难为情了。拉姆斯菲尔笑道:“没
关系的,没关系的,这么一来,倒把我们的瞌睡赶跑了。”他友好地拍拍虎鲸的
背,戈戈受到安慰,精神抖搂地向前游去。
拉姆斯菲尔又打了一个盹,等他醒来,天色已经放亮,繁星隐去了,只撂下
稀稀落落几个残星。戈戈的速度明显慢下来,很快,海豚人的吱吱声在前后左右
响起来。是索朗月的族人,拉姆斯菲尔认出了年迈的索吉娅,调皮的阿虎和阿犬,
还有阿叔族和阿姨族的诸人。索吉娅游过来向拉姆斯菲尔问了好,其他的海豚人
都没过来,他们大致分布成一个圆,聚精会神地看着圆心处的一个女海豚人。索
吉娅简短地说:“是索云泉临产。”
戈戈也游近去,好奇地看着圈内。圈外的海豚人是在保护正分娩的产妇免受
敌人的袭击,但戈戈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他们的任何骚动。虽然虎鲸是有名的海豚
杀手,但他们知道戈戈此刻在“圣禁令‘的管辖之中。
索云泉正处于阵痛之中,她在圈内快速游着,用力向下弓着身子,用这种动
作来帮助小海豚人出生。海豚的幼崽体形很大,身长几乎能达到母亲的一半,体
重可达10公斤以上。正是由于海豚的这个特性,所以智力提升后的海豚人不像陆
生人类那样有大脑的局限——陆生人类在进化中大脑逐渐增大,但女人骨盆的大
小限制了婴儿头颅的大小。所以,进化使人类选择了一种权宜之计,让婴儿在大
脑未长全时就出生,出生后大脑继续发育,这在动物中是绝无仅有的。但这并不
是一个好的办法,因为它使人类婴儿十分脆弱,不得不在父母的羽翼下度过危险
的几年。海豚人则没有这个局限,正是因为这种先天的优势,覃良笛在对他们做
基因改造时,又把他们的大脑增加了300 克。
产妇没有喊叫呻吟,只是在努力弓着身子,但围观者都能感到圈内紧绷着的
气氛。小海豚人终于露出来了,先是尾巴出来,这也是海豚在进化中形成的保护
机制,可以避免小海豚呛水。产妇还在用力,小海豚人的身体慢慢挣出来,终于
全部落入水中。阿叔族的岩天冬迅速冲上去,顶着小海豚的肚子把它顶出水面,
让他吸了第一口空气。小海豚的麻木状态只持续了几秒钟,生命的活力在瞬间注
入他的肌肉,他轻松地摆摆尾巴,在人群中认出自己的母亲,立即游过来,快活
在跟在母亲身后。
看着这个小海豚人,拉姆斯菲尔不禁想起他长眠前的情形,那时海豚人已经
出现了,那些仅仅两岁的小海豚人个个身强力壮,肆无忌惮地冲撞和嘲弄着他苦
心培育的海人。这些回忆十分真切——对于拉姆斯菲尔来说,这不是270 年前发
生的事,而仅仅是在十几天前啊。想起海人的衰落,怒火慢慢充溢他的胸膛。不
过他努力压制着,不让索朗月看出来自己的冲动。
产妇排出的血液在海水中飘散,也许是受到血液的刺激,戈戈显得有些烦燥
不安,扭动着身体,尾巴频频地拍打着水面。索朗月刚才也一直在注意索云泉的
分娩,这会儿才注意到戈戈的表情,她噢了一声:“噢,戈戈饿了,该吃饭了。
理查德,苏苏,你们下来吧。”
拉姆斯菲尔扶着苏苏从鲸背上跳下来,对于此后的事态发展,他没有一点儿
心理准备。被解除限制的戈戈没有片刻耽误,立即向海豚人群游去,而此时的海
豚人都在刹那间知道戈戈已经从“圣禁令”中解放了,立即四散逃命。拉姆斯菲
尔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这似乎是一部剪辑错了的电影,前后的情节完全
不能衔接,完全违犯逻辑。刚才戈戈还在驯服地受海豚人的遣使,这会儿却凶神
恶煞地向海豚人扑去。海豚人个个身手矫捷,但戈戈的速度更快。这不奇怪,这
是进化之神决定的,如果虎鲸生来就比海豚笨拙,那虎鲸种族早就灭绝了。戈戈
很快咬住一个海豚人,是童族的盖利戈。它轻松地把盖利戈咬成两截,又大口吞
下去。
虽然戈戈的捕杀十分残烈,但直到此刻之前,拉姆斯菲尔一直不相信戈戈真
的会吃海豚人。他想这一定是一场游戏,一场十分逼真恐怖的游戏。直到那个调
皮活泼的童族被戈戈吞进肚里,他才相信眼前这一幕是生活的真实。更令人奇怪
的是,连索朗月竟然也在它的捕食范围之内——可是在一路之中,它对索朗月是
何等的驯服!昨晚它犯了小错误时受到索朗月的批评,它还表现得很难为情呢。
索朗月敏捷地逃走了,它又径直向拉姆斯菲尔和苏苏冲来,索朗月立即回头,向
它的侧部撞去。它闪开了,恶狠狠地向索朗月张开大嘴,在间不容发的时刻,索
朗月敏捷地逃脱了。它又向拉姆斯菲尔冲来,索朗月极敏捷地调转身,又向它的
侧部撞去。不过,戈戈已经在最后的时刻里醒过来,悟出眼前的人是雷齐阿约,
圣禁令对他是永远有效的,于是它调转身,再次向海豚人群扑去。
可能是胎血的刺激,此后它一直把目标锁定在刚出生的小海豚人身上。但保
护小海豚是族群的天职,索云泉、几位阿叔阿姨都毫不犹豫地冲向戈戈,用力撞
它的侧部和腹部。这是一场力量悬殊的决斗,那些海豚人几乎是用血肉之躯来换
取小海豚的生命。戈戈被惹恼了,几个转身,又把两个海豚人吞进肚里。
它是个极为贪吃的家伙,已经有三条海豚进肚了,但它仍盯着小海豚人不放。
小海豚毕竟才出生,惊惶失措地逃着,气力快耗尽了,他妈妈索云泉一直竭力用
身体掩护他,但看来他难以逃脱虎鲸的利齿。就在这时,年迈的头人索吉娅榨干
最后一点气力,以闪电般的速度,径直向虎鲸的巨口冲去。戈戈把她吞到肚里,
看来是吃饱了,便放慢了速度,轻轻甩动着尾鳍,向拉姆斯菲尔这边游过来。
这场残烈的捕杀让拉姆斯菲尔目瞪口呆,心脏嘭嘭地跳动。但此后的事态对
他是更大的震撼。戈戈吃饱了,这片海域在片刻间就恢复了平静。没人对死者表
示哀悼——也没有实在之物来让他们哀悼,因为几具尸体都在戈戈的肚子里。虎
口余生的小海豚上完了人生的第一课,此刻正快活地在母亲的身边嬉戏。
戈戈游过来,索朗月也同样平静地游过来,说:“戈戈已经吃过了,你们可
以上去了。”
戈戈乖乖地在他们面前停下,再往下潜一些,以便他们能方便地爬到它背上。
拉姆斯菲尔看着它,看着索朗月,无论如何不能相信他们是从刚才那个场景里走
出来的。戈戈刚刚吞吃了索朗月的四个亲人,包括慈爱宽厚的索吉娅头人,它应
该是索朗月不共戴天的仇人呀,但他们为什么都这么平静?刚才只是一场电影么?
演员们互相厮杀,尸骸遍地,但只要哨声一响,死人都会从地上爬起来,擦去脸
上的红色染料,心平气和地聊天……但这不是电影,四个海豚人确实已经被虎鲸
吞吃了,没法吐出来的。拉姆斯菲尔真想拉住索朗月,让她详详细细地把这一幕
解说给他。可惜,他的身份是无所不知的雷齐阿约,只能把这些话闷在心里。身
边的苏苏对这幕血战也很激动,但绝对算不上震惊,不用说,她在此前肯定已经
见过类似的场景,至少有耳闻吧。拉姆斯菲尔心中揣摸着,爬上戈戈的背,佯作
无意地对苏苏说:“刚才戈戈还想把咱俩吞肚里呢。”
苏苏嫣然一笑:“它不敢的,海里的所有生物都不敢违抗雷齐阿约的圣禁令。”
这是拉姆斯菲尔第一次听到“圣禁令”这个词,而且——这条圣禁令是雷齐
阿约、也就是他自己颁定的!他苦笑一声,不敢再问下去了。
4 拉姆斯菲尔又目睹了一场海豚人的围猎,这个场面平和多了。是索吉娅族
群(继任的头人还没选出来)
和另一个热带斑点海豚人的族群联合围猎。他们围住一群沙丁鱼,大约有十
四五个海豚人在外圈巡游,不让鱼群外逃,其余的冲进去捕食。等这几位吃饱了,
再与外面的人互换。他们的捕食相当轻松,很快就吃饱了。拉姆斯菲尔想,海豚
人社会中的恩格尔系数(用于食物的资源与全部资源的比值)一定比21世纪的人
类还低吧。
他发现,虽然是两个族群合力捕猎,但冲进内圈捕食的全是斑点海豚。斑点
海豚习惯于白天捕食而飞旋海豚习惯于夜间进食,在智力提升后他们仍保持着各
自的习俗。那只新出生的海豚(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名字:阿猫)这会儿正在吃奶,
他妈妈努力翘着腹部,把身体后侧的乳房贴近阿猫的嘴巴,阿猫则把舌头卷成管
状,接住乳头处喷来的乳汁。
太阳西斜之后,斑点海豚离开了,索吉娅族群的海豚人开了一个小会。18颗
脑袋露出水面,排成一个圆圈。索朗月主持了这次会议,她宣布先对死去的索吉
娅族长进行哀悼。他们的哀悼很平静,没有人类的嚎啕大哭,但显然都很悲伤,
戈戈驮着拉姆斯菲尔和苏苏在圈外观看。看着这样的场景,拉姆斯菲尔无法排解
心中的滑稽感:海豚人在真诚地哀悼舍己救人的老族长,但吞掉老族长的凶手就
在旁边,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