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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嗓子唱情歌。
第三章:婚姻(17)
接着是花季唱:
对面歌儿飞过来,
声声入我心窝窝。
想与阿妹配成对,
明媒正娶没话说。
最后是郑胖子代表媒人唱:
桃花红呀桃花香,
我是村里俏红娘。
男女青年成婚配,
全仗我这嘴一张。
两口恩爱我得奖赏哦,
婚后扯皮我遭殃!
唱完敬酒,做法是,新郎、新娘敬酒时,每桌要推举一人出来说祝贺的话。照道理,雷公脸干妈是最有代表资格的,不料,她抢先发话了:
“祝酒词由沈局长来说,你是花季的父母官,你不说谁说呀?”
此时,大家都起立了,沈局长就断了退路,举杯说:“祝新郎新娘爱情甜蜜、青春似火、身体健康、事业蓬勃,明年生对龙凤胎。”
沈局长跟我碰杯干了,郑超群赞扬说,“真不愧是文化旅游局长,说起话来商品房似的一套一套。来来来,添子添孙。”
雷公脸亲自给沈局长斟酒,话和酒同时出来。“商品房一套一套有什么用,没一套是我干女儿的。在座的都是最关心花季的人,你这个文化旅游局长能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表个态,猴年马月可以解决花季调动的问题啊?”
大家都竖起耳朵等答案,连芽芽也竖起独角辫睁大眼睛。“大姐呀,你跟书记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沈局长擦擦溢到手指的啤酒泡沫,神秘地说,“刚才送书记到门口,你们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说的正是花季正式调动的事。我向书记汇报了,花季的情况完全可以按特殊人才来处理。什么叫特殊人才呢,省人事厅的要求是创作员系列的必须是省级或全国的作家协会会员、一本以上专著。这对花季还不是大厨师做早点,小菜一碟。”
沈局长的一番话引来了全桌对花季的预祝,只有我心知肚明,他们以为小菜一碟的加入作协、出一本书其实都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
我的心里可真是喜气洋洋,对我而言,十万块钱到手,婚礼就获得了圆满成功。花季尽管还是笑脸,却是强颜欢笑的意味,无疑的,沈局长的一席话在她心中投下了阴影,它不像阳光下的阴影那么突兀,更接近月光下的阴影,虽说浑混不清,却是抹不去的。
热闹之后的冷清有一种令人怅然若失的意味,客人学生放学那样退去后,我觉得自己好比独自站在讲台的老师,凄凉又滑稽。我让鞋匠带芽芽回家,留下桃汛清点酒水、结账买单,陶传清说要给桃汛做个伴,也留在“世外桃源”。白达将装钱的纸箱搬进一辆有“交通指挥”字样的工具车,新娘花季坐到了驾驶室副座,我就只能同小姨子劫波坐到后排了。
白达驾驶技术夹生且有酒意,车往前一挺差点撞向电线杆,花季喜事当头岂容他鲁莽:
“行不行啊你?”
“怕什么。”
我见白达挂挡、摆方向盘的动作比消防队员救火还手忙脚乱,正要给他提个醒,一个小姐追出来大喊:
“新郎官等一等,刚才有一个老尼姑,送来了一包东西,叫你记得压在枕头下。”
我接过来捏一捏,说“知道了。”
劫波一把夺了过去,背在身后说,“哇,还有尼姑送礼,二姐夫老实交待,到底是什么关系?”
谁也不好点破这层古怪的“母子关系”,我伸手去要,劫波不但不给,还扬言要“拆开看看嘛。”
花季的脸拉得长长的,她研究过客家民俗,知道不过是一包花生加黄豆,多子多孙的意思。我担心花季会发作,果然,她头也不回冷冷地说:
“劫波别闹了,快还给姐夫。”
劫波扫兴地将纸包丢到我腿上,别过脸去悻悻地注视窗外。
我没见过劫波这个人,在繁杂的迎亲过程中,没空去对号入座;在嘈杂的大堂,也没空去打量。只听花季说劫波在厦门的一所民办高校读旅游,这次做完伴娘就不回校了,留在准备对外开放的桃源洞风景区实习。由于被三个纸箱占领一个位置,劫波就与我摩肩接踵了,嗅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孩的体味,我无法不将陶氏三姐妹做一番比较。如果说桃汛是那种成熟女人的雍容富态美,那么,花季就是饱满秀丽的动人美,而劫波呢?我转过头去,夜色迷朦中,劫波圆润的手腕与手指就自然地弯曲在腹前;往上看,她的衣着款式一般但显得合身而恰切;再往上,大门牙透出一股天真,微微前冲的额头上,没有烫过的长发梳得很随便。一眼扫过,我就看出劫波身上有一种不同于花季刻意打扮的风格,那就是朴素中透出的天然。
第三章:婚姻(18)
我认为,劫波不是那种让男人过一眼就焦灼不安的美女,她给男人的印象是亲切、可信、实实在在。
现代人早就丧失了激动人心的幸福时刻,“他乡遇故知”的喜悦消失了,满世界的人到处乱蹿,哪里都能碰上老乡,就是遇不上“故知”;“金榜题名时”的辉煌不见了,谁能上什么大学读高一就基本能看出来,再说就算你高中博士研究生也不可与古人的金榜题名相提并论;“洞房花烛夜”的激动没有了,谁不是先上车后买票,甚至只上车不买票,“新婚之夜”变成一个空洞的时间概念。
我和花季的新婚之夜就是这样的空洞概念,我们在石燕洞就做了男女之事,也闹不清花季是不是处女,第二天花季在吃早餐的时候见旁边没人,寡淡地提一句“我出血了”,我“哦”了一声就没话。一件无法验证的事实就这样发生了。
后来,我们还陆陆续续发生过几次性关系,说“陆陆续续”是因为我们有时候发生性关系有时候不发生性关系。这很正常,哪一对情人不是这样的呢?其实不然,我们发不发生性关系完全取决于花季有没有唱《桃花结》,没有这首客家山歌做铺垫,我连基本的冲动都不会产生。花季自始至终被蒙在鼓里,好比一个幼儿园的芽芽,奖到彩贴父母就高兴,奖不到彩贴父母就不高兴,只是芽芽自己懵然无知,总结不出这个规律。
洞房里,白米、尺子、算盘、剪刀、秤之类都被伯母收走了,除了床上用品没有一件新东西,这样的陈设舒适不舒适完全是因心情而异,心情舒畅就“人意好喝水甜”,心情恶劣则“家贫万事衰”。
一进房门,花季就往床上重重一仰,鞋子也不脱。花季是那种背气的侧躺,身体语言明白无误地告诉我,“别惹我,烦死了。”
我不愿破坏来之不易的喜气,自找台阶下来,“亲爱的,牛奶会有的,面包也会有的。”
花季听了不再是面无表情,而是面露不解,我解释说,“这是苏联电影《列宁在一九一八》中的一句台词。”
我目光呆滞地盯住天花板粗糙的白粉,觉得庸俗的生活就像天花板一样迎面压过来。压抑感让洞房变得丑陋,新娘花季也变得乏味,不由闭上眼睛。
面对这种紧张局势我真是进退两难,依“新婚之夜”的特定情景,我无论如何应该表示一下夫妻恩爱;依自己的真实情绪,看一眼花季都显得多余。思前想后,为了大局,我不得不装出十分冲动的样子。
我抖擞精神,帮花季脱掉高跟鞋、解下黄金项链,再动手去剥鲜红套裙。花季没有出声,更没有意外的紧张,这叫我难受。如果是从前,她就挣扎了,就要半推半就了,我想,也许是正式结婚了,她用不着虚情假意。花季身上的衣物越来越少,气氛却是南辕北辙地越来越不对劲,当花季三点式的时候,我的身体已经意兴阑珊,虽然在这个过程中我凭经验把呼吸逐步加重加急。好在我在这方面向来不是一个粗鲁的男人,每次都是不慌不忙、温文尔雅的,因此,我用充裕的时间来努力调整精神状态。
事与愿违的是,不管我如何下定决心、如何坚持努力,到底还是不起作用。我想回忆一遍《桃花结》,歌词却一句也想不起来,脑子里塞满了自己的心跳,哪有什么客家山歌。花季既没有热烈拥护,也没有激烈反对,由着我瞎忙。
我沮丧异常,“新婚之夜一事无成”,我被这个结论吓了一跳,心里渐渐浮起不祥的预感。除了请求,我别无他法:
“能唱一首《桃花结》吗,为我?”
花季不答话,裹紧被子背过身去。天气没有冷到要裹被子的程度,我知道,失败已成定局。
我干笑一声,边穿衣服边自言自语,当然,自言自语到花季能听见的程度:“忘了看看老妈给我什么了。”
我坐到桌边,解开母亲送的大纸包,数起了花生米和黄豆,嘴里念念有词。数完重新包好,正儿八经地压在枕头下。冲了个澡,紧挨着花季躺下。正要恍惚入睡的时候,花季突然说了一句话,这句话彻底改变了我们婚姻的方向。花季说:
第三章:婚姻(19)
“你是不是性变态?”
就这一句,这一句话完全激怒了我,胸中蓄发的苦闷与怨气顿时喷薄而出。我闭紧眼睛,一掌朝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掴过去。我听到“啊”的一声尖叫。我一发不可收拾,睁开眼睛又是一掌,花季本能地避挡,身子摇晃着。一个长久驻在我心里的声音这时高叫着:
“不能软弱!不能!软弱只会让你自取其辱。痛快点吧!干净利索点吧!”
我鼻子里涌出血腥味,第三掌又下去了。这一掌打在花季耳朵和后脑部位上,她柔弱滑润的耳轮在我掌间擦过,她的长发飞舞。我的感觉是前所未有的,它让我惊异,甚至让我,怎么说呢,甚至让我有些惊喜。
这种时候,花季也不忘她的斯文,她穿好衣服,用我的小灵通拨号。她知道这幢房子里没有其他人,量你喊破嗓子,呼救是没有用的,只能拨打110。我一把夺过小灵通,收进抽屉里。再使劲摁紧她的头,狠狠地扇了她两个耳光。花季又震惊,又疯狂,往我的脸上吐口水够不着,抬腿踢我裆部还是够不着,她慌张了,拉开门夺路而逃。我一个箭步揪住她的头发,拖回洞房里,开始有条不紊地揍她。我将她放倒在地,一下一下地掴她的脸。花季的牙龈出了血,脸部肿胀起来,嘴巴歪到一边,头发杂草似的缠绕在头部。花季哭喊起来,挣扎着企图砸东西。我控制着她,只要她轻举妄动,我就一脚把她踹开。
这就是我的新婚之夜。足够的钱财、完美的仪式有什么用呢?一个错误的意念、一句偏差的话语就足以击垮这一切。新婚之夜就是不眠之夜,花季披头散发蜷缩在墙角,在她永不止息的饮泣中,我通宵达旦怒目圆睁又无言以对。墙角这个面目变形的女人就是我的梦中情人?这个充满血腥的夜晚就是我婚姻的起头?让我锥心泣血的是,花季那句入木三分的质问:“你是不是性变态?”
第四章:乱性(1)
21、三把火
22、心理咨询
23、典礼
24、鸡蛋的梦
25、乱伦
26、钱的功效
人间四月芳菲尽
山寺桃花始盛开
——(唐)白居易
昨天深夜,我在熟睡的时候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睁眼一瞄,原来是大家叫他交通的青年。虽然逆光,还是可以辨认他细密的眉毛,由于用力,他呲起整齐的白牙,酒窝反而比平时更深了。我根本没把这个小毛孩当一回事儿,尽量收紧下巴,他就使不上劲了。我再慢慢曲起右腿,将脚掌抵在他的腹部,猛一发力,他就从我的身上弹出去,狠狠地摔到过道,把另一个人砸醒了。大家纷纷醒来,独眼一个耳光抽过去,交通的脑袋就歪到一边,老半天返不了原位。书记低声命令大家,“都各就各位,别出声。”
大家刚躺好,值班管教就出现在监窗了,“怎么回事儿,啊。”
没人回答,只有假装的鼾声。管教说,“别以为不承认就没事儿,我们有录相的。”
等管教的脚步声远去,书记在被窝里责备道,“交通,你好好的打哑巴干嘛,找死啊?”
交通细声地哭了,“他,他是我姐夫。”
书记奇怪了,“是你姐夫还打他?”
交通哽咽着说,“他杀了我表姐。”
这下我才恍然大悟,他就是花季在栗坡那个姨妈的儿子,我怎么就从没有将这个人与那件事对上号呢?怪不得昨天下午我跟小如说到去栗坡那一段的时候,交通一直在我们周围晃来晃去的。嗨,世界真小。
今天早饭后,昨夜的值班管教进来外间,身后跟了一个扛木栲的武警战士,管教勒令交通戴上木栲。我跟管教说,“木栲就不用戴了,我会好好教育他。”
管教说,“我本来要关他禁闭的,所长吩咐戴木栲。”
我说,“你告诉白所长,就说是我说的。”
管教疑疑惑惑地出去了,武警战士也扛着木栲跟出去。干脆,我把交通叫过来旁听,我对小如和交通两个小年轻说:
“本来,爱情是世界上最美丽,也最动人的情感,奇怪的是,许多爱情的结局就是死亡。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