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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四岁的甜甜,被外公送到了极难入学,专门挖掘儿童钢琴天赋的幼稚园。
被岳父母加上妻子惯得不象样的甜甜,容不得不合心意的事情,对于自己弄坏她娃娃的事情犹自怀恨于心,一直闹著别扭不理他,他给她买了一个更好的娃娃,也一直低头不理会。
“坏爸爸!”到了幼稚园,不等张晓亮将她抱下来,小小的女孩将娃娃向爸爸怀里一扔,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喂!爸爸不是给了你一个更好的娃娃么?”
“再好也不是原来那一个!不希罕!”
“你这个孩子……真该教育你一下……”女孩无意识的话触动了张晓亮的丑事,咬著牙,张晓亮觉得自己真的有必要教训一下眼前的女孩,就在这时——
“你敢!你敢教训甜甜,甜甜让妈妈今天晚上还去掐你!掐死你!”女孩说著,随即自行奔入学校。
抱著娃娃的张晓亮,就那样呆呆站在了原地,想著女儿刚才无意中说出的诅咒,忽然摸上了自己的脖子……
张晓亮弯腰对上了车子的照后镜,皱起了眉头。
“掐?这……”看著脖子上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的淡淡红晕,张晓亮忽然发现那恰似手指造出来的掐痕。
站在喧闹的幼稚园门口,张晓亮忽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 ◇ ◇
“你们昨天睡得还好吧?”吃饭的时候,张晓亮装作不经意的询问面前的妻女,甜甜一边吃蛋糕一边看卡通,就是对自己不理不睬,而对面的“汪澈”也只是面无表情的低著头。
室内瞬间变得很安静,安静到只剩下电视里卡通的声音,看著出于不同的原因,对自己不理不睬的两人,张晓亮心里一阵烦躁,啪的关掉了女儿正看的卡通。
“我累了,要睡觉了!谁也不许发出声响!”女儿的哭声在身后响起,哭声让人心烦,张晓亮却无心理会,只是自行出门。
房子大了需要锁的门也多了,张晓亮决定出门再去检查一遍门锁。
确定门窗全部都锁好之后,张晓亮终于重新回到卧室,锁好自己房间的门窗,爬上床睡觉;他原本打算不睡的,可是半夜耐不住身体的疲劳,迷迷糊糊又睡著了。
这次虽是睡著可是并不安稳,梦里听到妻子的钢琴声,然后就是令人窒息般、手指捏住脖子的不适感觉。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么?”摆摆自己的脖子,张晓亮越发觉得自己脖子的疼痛不是伤风,而是像女儿所说的“掐”出来的。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在张晓亮心里越发茁壮。
张晓亮忽然想起了医院里消失的尸体——汪澈。
是她么?是她在自己睡著的时候掐自己么?
“甜甜让妈妈今天晚上还去掐你!”
甜甜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张晓亮想起送女儿上学时,和女儿发生的对话——
“甜甜,那个……你见过妈妈……”
甜甜不说话。
“那你告诉爸爸,为什么妈妈要掐爸爸?”
甜甜还是不说话,好不容易抬起头的时候,女孩眼中不似儿童的凄厉目光,却瞪得张晓亮呆住了。
“因为爸爸把妈妈推下楼,所以妈妈要掐死爸爸。
“妈妈什么都知道。”
女孩只说了这两句,可这两句却让张晓亮心中天地为之变色!
那天的事情甜甜全都看到了!一瞬间,目视前方的张晓亮,对旁边的女孩产生了无与伦比的杀气,想到刚才冲昏自己头脑的念头是什么的时候,张晓亮吓了一跳,即使刹车,看著旁边缩著肩膀警惕看著自己的女儿,张晓亮扯出一丝勉强的笑容。
不知道甜甜有没有将这件事对她外公说,不过看样子应该是没说,如果说了,岳父对自己的态度能是现在这样?这个姑且不提,自己的脖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 ◇ ◇
他心里的困惑当然不可能说给任何人知道,于是在第三次仍在同样情境下醒来的时候,他取出了事先藏在枕下的手套,拿出工具经过一番熏显,张晓亮在自己卧室和自己的脖子上,一共采集到五种不同的指纹。
不露声色的带著证据到局里上班,张晓亮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对比结果。
“什么?这个是汪澈的?”
检验人员笑著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张晓亮瞬间就僵住了。
“嗯,另外四个指纹是装修人员的,警长您真是的……自己家还玩什么刑侦啊,而且家里有太太的指纹,不是很正常的事么?呵呵……”
笑呵呵的同事好奇的看著张晓亮,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一下子面容诡异。
不可能!
与平静的外表截然不同,张晓亮心里翻起了滔天大浪!
那个检验人员完全说错了,自己家出现任何一个人的指纹他都不会在意——除了自己妻子的!天知道、天知道……
汪澈已经死了啊!
她的双手早在事故中就被截断,然后自己在她病中暗箱操纵了那掉包之计,一个已经没有了手的“死”人,怎么可能留下指纹?
在那个新家!
在自己的脖子上!
回到家中的张晓亮再也没有回家的安全感,他感到惊恐!这个家明显出现了不应该出现的东西。想起那具消失的尸体,张晓亮觉得自己的眼皮跳动得厉害。
“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已经死了啊……”
张晓亮站在楼梯上,看著那已死的女人在这屋子里唯一留下的遗物——钢琴,喃喃出声。
心思既动,张晓亮随即沉著脸,走到了他很少走近的钢琴旁,坐在软硬适中的钢琴椅上打开键盘盖,光可鉴人的漆饰,完美的倒映出男人不安的面容。
张晓亮盯著自己的影子,心里突入而来的恐惧让他焦躁,焦躁中张晓亮重重一拳砸上眼前黑白分明的键盘。
哎?刚才怎么没有发出声音?
张晓亮的注意力随即被这件事吸引了,他再度敲了敲琴键,直到将琴键全部试了一遍,终于发现:这架钢琴有的琴键能发音,而有的不能,或者只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那种低低的说不出话一般的呜咽,让他想起舒佳。
“怪了……怎么回事?”
虽然对钢琴没有研究,可是一来张晓亮看妻子摆弄这架钢琴多年,二来……这种情况再外行的人也看得出不对劲吧?
皱著眉,张晓亮掀开了钢琴巨大的顶盖。顶盖很沉重,张晓亮觉得下面好像被什么钩住了一样,自己无法顺利将其掀开。想了想,张晓亮将手伸向琴盖下面,果然摸到了一个绝对不属于钢琴部件的东西,那种冰冷的触感……
冰冷、柔软却又僵硬……
张晓亮的手一时停住了,一开始只是僵硬的顿在半空,半晌他开始不住的颤抖,最后飞也似的,张晓亮松开了顶盖。
“唔——”他松手太快,以至于放在里面的手还没来得及完全缩回,被琴板压到手背的痛感让张晓亮不自禁闷吼一声,等到忍痛将手缩回的时候,才发现手上竟然有了血迹。
“出血了?不会吧……”虽然很疼,可是也不至于出血吧?张晓亮甚感诧异,拿了卫生纸想要将手上的血抹掉,然而——
看到自己完好无损、上面仅有淡淡红痕的手背时,张晓亮的视线猛地对上了自己适才才离开的钢琴!
手中的卫生纸由于主人手掌的颤抖,无意中落在了地板上。张晓亮忘掉了还在火辣辣疼痛的手背,犹豫了片刻,重新回到钢琴边,拉起琴盖,伸手在琴盖边缘摸了一下,然后将手指移向自己眼前……
“血!”多年的员警经历,张晓亮绝对不会做出将红墨水当成血的白痴判断。
张晓亮心里忽然一丝恐惧,那个黑色大家伙彷佛禁忌的魔盒,总觉得打开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可是不打开只会让自己无谓的惶恐!
咬咬牙,张晓亮猛地掀开了顶盖——
男人呆住了。
身子情不自禁向后倒退,直到被脚下的地毯绊了一跤,重重落在地板上的男人瞪著面前巨大的钢琴,彷佛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怎么会?怎么会在那里?那个女人怎么会在那里?
张晓亮脑中翻来覆去全是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一幕:钢琴顶盖造成的阴影下面,在那钢丝之上,被扭曲成不可思议角度摊放著的、雪白的、女人的身体。
只一眼,可是刚才的景象,无论如何都无法从自己脑中抹去,张晓亮惊恐的想起来,躺在钢琴里面的女人身上所穿的衣服,似乎正是掉包后,自己给汪澈穿的那一件。而那女人的体型也和汪澈很相似……
不会吧?
虽然心里慌乱不已,不过张晓亮毕竟是员警出身,能做到现在的位置也不全是靠老丈人的权势。重新沉下面孔,张晓亮站起身重新回到钢琴前,踌躇了两秒钟,终于狠下心翻过女人的身体。
被放在钢琴里面的女尸很明显已经死去多时,这是想当然的,如果这个女人的身分真的是汪澈的话……她压根就是被自己杀掉的。
用她身上的绷带勒住她的脖子,双手受伤的女人,甚至连伸手抓住凶器的力量都没有,没有多长时间,女人就连踢打自己的力量都消失了。
毕竟多年的夫妻还是有感情的,看著那多年来一直睡在自己身边的女子,变成僵冷尸体的时候,张晓亮心里一瞬间悲怆无比!可是他心里更多的是害怕。
如果自己不杀她的话,她说出来的话会杀了自己。
“不……”张晓亮揉了揉有点犯热的眼角,惊异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有流泪的冲动。
轻轻扳过尸体的脸,透过松动的绷带,张晓亮看到的是一张血肉模糊,辨不清容貌的脸。哆嗦了一下,不敢多看的张晓亮颤抖的拎起女人的胳膊。包裹著厚重绷带的手臂,显示女人胳膊受伤的事实。
“汪汪……是你么?是你么?”看到尸体的瞬间,张晓亮一时出神,然而在想起什么之后,忽然间寒毛直竖。
“你要好好对待我的女儿,不能让她再出现这样的危险,否则……否则我就让汪汪把你掐死。”
“因为爸爸把妈妈推下楼,所以妈妈要掐死爸爸。”
岳父和甜甜说过的话忽然浮现在脑海,那彷佛带著恶意的预言,让张晓亮脸色越发苍白。
在张晓亮的想像中,这具从遥远医院太平间走来的尸体,在半夜的时候,自己将顶盖慢慢掀起,身体转动间压动琴弦,钢琴发出空洞的乱调,遮掩了女人僵硬的关节发出的骨节松动声。
她慢慢走下来,然后走入自己的房间,对恶梦中昏睡的自己伸出双手……
“太、太好笑了!我在想什么?”张晓亮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哈、哈哈——死人怎么会动呢?而且掐我的脖子……”
张晓亮笑著,却觉得毛骨悚然。
那具尸体为什么会在这里?明明早就被自己冻在太平间的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钢琴之中?跟著自己来的?她的目的是什
么?想要自己的命?
“别开玩笑了,这年头怎么会有这种……”干笑著捂住自己的眼睛,张晓亮无法避免的往鬼神的方向想去,然而,一个念头却忽然霹雳一般,划破了那个恐怖到荒谬的念头。
指纹!指纹啊!
“对啊……我居然忽略了这件事!”抱住自己的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张晓亮的面部表情变得狰狞!
如果这具尸体是汪澈,那么她就不可能有汪澈自己的指纹!因为汪澈手术后移植的,压根就是别人提供的手臂!
忽然的醍醐灌顶,张晓亮颤抖的持著尸体僵硬的胳膊进行采样,然后和上午拿到的汪澈的指纹记录做对比,发现两者相似度居然高达百分之百的瞬间,张晓亮不敢相信的回头看向自己身后的钢琴。
身后,一只缠满绷带的胳膊从琴身内掉出来,斜斜的搭在外面,充满死亡的僵硬……
“怎么可能?”张晓亮感觉自己从一个恐惧里跳出来,转身跳入了另外一种恐怖,一种更加骇人的恐怖……
这具尸体上的两只手都是汪澈的。
可是汪澈明明移植了别人的双手,所以汪澈身上的手绝对不会是汪澈的。结论……
慌乱的,张晓亮解开了尸体上缠绕著的层层绷带,揭开胳膊上的绷带,他看到了那不甚有诚意的缝在尸体上的手臂;揭开尸体脸上的绷带,他看到了……
“舒佳?”张晓亮不敢相信的扔掉了自己手中的绷带。
虽然脸部血肉模糊,可是那不是整容手术之后,等待痊愈的血肉模糊,而是彷佛硬生生被扒皮一样的血肉模糊!
女尸身上所有的绷带已经尽数被张晓亮除去,赤诚的摊开在琴身内,女人乌黑的瞳仁彷佛一个黑洞,吸引所有看向它的人类眼光,即使身体被支离,即使脸部被切碎……只凭那双眼睛,张晓亮终于发现了这具尸体的真正身分——
“这是……舒佳!”
张晓亮彻底呆住了。
如果这个尸体是舒佳,那么自己带进来、被自己要求装作汪澈的舒佳是谁?
这几天每天住在自己家中的女人是谁?
“因为爸爸把妈妈推下楼,所以妈妈要掐死爸爸。
“妈妈什么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