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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医院,一进病房,就看到一个人躺在上面,瘦得跟张纸片一样,显得头特别大,眼睛凹在里面,挺吓人。见他们进来,眼睛亮了一下,还用力地笑了笑,口气依旧温和:〃小淳,你来了。〃
这笑容并不好看,但无比脆弱。纪远之虽然在医学院呆了一学期,但真的见到一个对自己抱着温情的人露出这样的表情,还是忍不住有些心酸。这声音如此熟悉,自己那黑暗中的几个月,每天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安全的,温柔的。可如今,命运却给了这个温柔的人冷酷的一击。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分分秒秒地等待死亡。
纪远之心头一软,慢慢走过去,握住小宁的手,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跟这个并不熟悉的病人说些什么,道:〃我来了,你还好吧?〃
小宁笑了笑,点头。道:〃我没事,有赵哥一直照顾我。现在你又来看我,我很好。〃
这种情形,纪远之根本说不出什么话。只能陪着小宁回忆回忆从前照顾自己的日子。无论说什么,小宁都很欢喜,拉着他的手一直没有松开,直到体力不支,睡去。
纪远之与赵修静静走出病房。半天沉默。纪远之道:〃赵哥,我一直没有告诉你。自从我盲了之后,我以前的好多事都想不起来了。所以。。。。。。〃
赵修没想到听到的是这句话,很惊讶,抬头看着纪远之。
〃所以,我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也不知道你今天骂我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你愿意跟我讲讲吗?〃
赵修消化了一会儿纪远之的话,联想起纪远之这些日子以来的行为,才算慢慢有些相信。与纪远之就坐在街心的小花园的长椅上,开始讲元淳短短的一生。
简单来说,小宁应该叫元宁。是元淳的爸爸在结婚前一段荒唐事的结果。后来元淳的妈妈知道了元宁的存在,开始了长达两年半的婚姻末期综合症。直到一年前,父母离婚,又各自结婚,留下了元淳一个人,都不要他。他已经十八岁,法律上确实也可以独立了。
但元淳一直认为自己的家四分五裂是元宁的错,对元宁要不不理不睬,要不恶言相向。自己也开始喝酒打架,突然在青春期末尾开始了青春期的叛逆,只是这次的叛逆没人管他,只有元宁还理他,但理他也没得什么好结果就是了。
元宁的身世比较孤单。很小,母亲过世留了他一人,后来知道有个弟弟,就有欢喜,对弟弟百般容忍。弟弟一直不认他,他也无所谓,只要自己在心里认这个弟弟就行了。所以,才会在元淳盲了之后,很乐意地照顾他。
这次,元宁在长期夜生活,酒精,还有精神抑郁的各种冲击下,终于病倒了。赵修希望纪远之这个弟弟能够尽释前嫌,让元宁真正体会一下亲人的感觉。
又一个大哥?又一个爱弟弟的大哥?纪远之叹口气,只能点头。
第 31 章
赵修有个车队,专门跑长途运输。没有时间天天照顾小宁,所以照顾的事情就交给了纪远之。
生老病死,纪远之早已看淡,并不是非常在意结果。虽然对小宁心存亲切,但对于照顾病人一则没有经验,二则也没什么耐心。于是,被他七拐八拐,拐来了纪远之在学校唯一认识的女生心好外加好奇的夏初。
夏初跟着纪远之来到病房,见到小宁的时候愣住,半晌才道:〃元淳,你哥真。。。。。。好看。〃
好看?!纪远之突然对于女性这种生物产生了一种荒谬感。看看小宁靠在床上,皮包骨头,病怏怏的模样,哪一点可以称得上好看了?这女人瞎了吗?暗自翻了个白眼,慢慢走过去,坐在床边,对小宁道:〃哥,我来了。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这位是。。。。。。你的女朋友?〃小宁笑着问道。
〃不是,不是。〃说这话的不是纪远之,而是跟在后面一直没说话的夏初。只见她走向前,拉了椅子坐在小宁身旁,盯着小宁看,道:〃我只是元淳的普通同学,我叫夏初,不知道大哥怎么称呼?〃
纪远之更晕,知道这女孩子直白,却没想到直白成这样。真有些后悔拐她来了,恐怕不是照顾病人,而是骚扰病人了。
小宁也愣了一下,看了一眼纪远之。还是笑眯眯地说道:〃夏初?名字很好听。我叫元宁。〃
之后的场面,都是夏初跑前跑后地照顾元宁,纪远之基本没插上什么话。找了个机会溜到外面,点支烟吞云吐雾。
看着人来人往,每个人都愁眉深锁。医院很安静,偶尔传出的声音,不是怒喝,就是悲泣。阳光照在外面的草坪上,格外耀眼。纪远之坐在阶梯上叹息,真是美丽的地狱。
直等到夏初忙完,才道了别,一腹心事地与夏初一起离开。看着夏初的甜蜜模样,纪远之无奈地摇摇头,也许这世间真有所谓的缘份。自己管不了那么许多。自己只管做好一个弟弟的本份就是了。
剩下的事情就是有钱好办事了。
回到家,难得的,朱则安稳坐在沙发里,显见是在等着纪远之。
〃我哥病了。〃纪远之一屁股坐倒在朱则安的旁边,靠在朱则安身上,知道他在等自己解释赵修的事,就懒洋洋地说道。
〃纪敬之?〃
〃元淳的哥。〃纪远之看了朱则安一眼,道:〃那个酒吧老板,你应该见过。〃
朱则安想到那个酒吧,想到第一次与纪远之的见面,想到第一次与纪远之Zuo爱。想起了一切,却对酒吧老板一无印象。那一天所有的事都只是为了自己与纪远之相遇做背景,谁会记得背景?朱则安摇摇头,心中一阵甜蜜,侧过头来,亲了亲纪远之,道:〃你有什么打算?〃
〃最普通的想法,出钱出力。感情的事情,不是我想付出就有的,实在对不住他了。〃纪远之叹子气,闭眼靠在朱则安肩头,放松。
朱则安拍拍他的手,道:〃你别想那么多了,我来吧,明天把他转到特护病房去,再找两个专家会诊,尽尽人力的事,我可以帮上忙。〃
纪远之眼睛都没睁,道:〃不必了。我去找大哥。小宁这病是无底洞,一时半会儿的好不了。你那点小钱还是留着防老吧。〃
听到这话,朱则安拍着纪远之的手僵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道:〃我养着你防老不成吗?难道你觉得我老了以后得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谁知道呢?说不定我比你死得早,你就白养我了。〃纪远之感觉疲惫,声音懒懒慢慢。
小宁住的是重病病房,那里的大部分病人都做着死亡的准备。于是,有太多让人疲惫的画面。表情冷漠的护士,神情麻木的家属,还有形形色色的病人,没有一个是快乐的。痛苦,愤怒,可怜,不甘,甚至怨毒,这些所有所有的负面情绪扑面而来,纪远之第一次怀疑自己,真的能做好一名医生吗?
自己确实不害怕死亡。但感情上还不足够坚韧,能够抵抗那么多的灰暗情绪的宣泄。自己离真正的冷漠还远得很。这样容易受别人情绪影响的人,又怎么能做好一个外科医生呢?
纪远之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自疑自伤。
〃纪远之,你到底怎么啦?〃
〃哦,〃纪远之睁开眼,坐直身子,道:〃没事,只是有些累了。走,去吃饭吧。〃
见纪远之不想说,朱则安有些受伤。虽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密,但情人之间,这样明显的拒绝就有些伤人了,更何况是接二连三的拒绝。自己在纪远之心目中到底只是个外人吧?不要自己的钱,也不要自己的安慰,纪远之,你到底要怎样?!朱则安瞪了纪远之半天,纪远之无知无觉,自顾自地走到玄关换鞋,边换还边说:〃今天我们去外面吃吧,没力气再做饭吃饭了。〃
穿好鞋等了半天,也没见朱则安有动静,本来就郁闷的心情更加不耐烦起来。道:〃操,你丫磨叽什么呢?我快饿死了。〃
说到了饿死,朱则安又心生些不忍,一切等吃饱了饭再说吧。与纪远之一前一后地出了门,吃饭也吃得沉默。纪远之想自己的心事,自己的未来,自己的真相,根本想不到为什么今天如此沉默。朱则安则是一肚子的怨气,见纪远之出来还是如此,自己又怎么可能在外面对他说什么?也咽下气,不说话,只吃饭。
终于,二人在一个食不下咽,一个气饱了的情况下,回到了家。
回到家,纪远之还是闷不吭声,进屋,开始做一天的功课。虽然对自己的未来还不明了,但眼下的事还是要做好。打开书,打开电脑,一门心思地开始学习。
朱则安瞪了看书看得认真的纪远之一会儿,越想越觉得自己活得窝囊。爱一个人爱到没了自己,却什么结果都没有,太不值当。虽然朱则安平日里看起来不是个横性子的人,但也就是遇到了纪远之,爱了就一切都想给他好的,才一味地温柔体贴,可如今发现,没用,怎么样对他好都没用。这想着想着就想远了,朱则安的横劲儿也跟着这些个想法出来了。
重重地走到纪远之面前,怀着怒气狠狠地给了他脑袋一掌,把书一把拿开,道:〃你TMD过来,我要跟你谈谈。〃
纪远之本来就是个少爷脾气,今天又是郁闷当头,朱则安这凶神恶煞的模样,只是增加了他的厌烦。但因着是朱则安,还是把烦燥的情绪按了按,皱着眉,转头,道:〃我今天没什么心情谈。下次吧。〃
第 32 章
生活脆弱不堪,危机四伏。无论怎样甜蜜,都经不起愤怒的轻轻一击。崩溃好象既是纠缠不清的主题曲,也是宿命的片尾曲。
人以为自己随着年纪的增加,就会成熟起来。其实,怎么可能成熟?人又不是果实。人永远都是个孩子,只是从裸体穿上了衣服,本质上永不会变。
现在,纪远之和朱则安就象两个孩子一样,各自受了委屈,都在等着对方来哄。可是,大人在哪儿呢?一坐一立两个愤怒的灵魂以平静的外表对峙着。没有人愿意妥协。
是夜,黑暗中,躺在床上的朱则安疲惫不堪。什么都没谈成,自己与纪远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到底是谁把自己包得太紧?是谁用一层一层文明的壳冷硬地对待对方?沟通如此困难,甚至连吵架都不能。怎么会相爱的?怎么会爱到愿意为这个爱去死的?爱情多么不可理解,来源诡异,来势汹汹。爱情,是自己对自己的一种妥协,是无奈之下的选择。选择了爱情就意味着放弃了一部分自己。
何其无辜,被欲望左右。朱则安闭上眼睛。仔细想想,怎么会走到这一步?站到第三方的角度想想今天的事情,朱则安只有苦笑。自己会计较这些事情,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而且,事情的起源与自己的生活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突然发展到这一步,还真是荒谬。
朱则安爬起来,吞了片安眠药,在黑暗中躺下。睡吧,睡吧。不去想纪远之现在在哪儿,不去想纪远之现在在做什么,不去想纪远之现在有没有想着自己,不去想纪远之会不会后悔。不去想。因为,要让自己不后悔,只能不去想。只要再想一秒钟,自己就会忍不住,放下自尊,给纪远之打电话,求他回来。不可以,再也不可以了。为了这所谓的爱,自己太累了。在心里嘟哝着,朱则安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纪远之在哪儿呢?拿着酒,一身颓败地坐在纪敬之对面,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把小宁的事情说了,纪敬之虽然不喜欢纪远之有另外一个大哥与自己分享弟弟,但这种事情并不小气。钱的事情落实下来了,后续的事情纪敬之也答应了。纪远之心中放下一块重石,却依旧沉重。
晚上自己回去的时候还是一片甜蜜,怎么会过了几个小时,自己就一个人流落到大哥这里来了呢?朱则安为什么生气?为什么突然自己对一切都无法忍受?离开,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自己知道。成熟的人,这种时候应该学会与爱人分享心情,应该学会倾诉。
可是,无能啊。越是郁闷孤单的时候越是无法言语。从小大哥就要优秀得多,自己躲在阴影里,人微言轻,哪怕是呐喊,得到的也是一个礼貌又不耐的微笑,真正发言内容,从没人在意,没人愿意倾听。什么时候起,突然知道了这一切,突然学会了沉默,然后让这沉默深入骨髓,无从摆脱。
人们只愿意听到自己愿意听到的内容。有用的,快乐的内容。谁耐烦听别人无关紧要的并不快乐的私密心情?关闭了心门,再没向谁敞开过,也没有谁来敲过门。齐侑也没有。幸好,爱情与理解无关。十年的情感纠缠,自己了解齐侑的身体,了解齐侑的生活习惯,了解齐侑的品位,似乎了解一切,到了最后,才发现,一切只是做梦,了解却无法理解。齐侑与自己有多象,一样闭着心门,走自己的路。
自己在大哥面前渺如微尘,但在当时的齐侑面前,却是有钱有势,无从抵抗。现在想来,纪远之笑了笑,现在想来,那十年是自己强求来的。那样不平等的感情面前,齐侑在那么久之后才背叛,真是给足了自己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