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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骘如同一头愤怒的狮子,冲上去把人推开,站在少女身旁。
“子山的妻子吗?”
裴绍颇有兴致,站起来走到酒肆门旁,抄着手饶有兴致的看起了热闹。
他和步骘并没有太多交集,而且也不想招惹什么麻烦。毕竟这次来淮yīn,是受了朱亥的托付。反正刘闯只要不出事,裴绍就不会动手。包括裴炜和常胜在内,和裴绍也是一样想法。
刘闯也站起来,走到裴绍身旁。
“那是什么人?”
他拉住一个酒肆的伙计问道。
“客官说的,可是步小姐?”
“步小姐?”
伙计摇摇头,一脸悲悯之sè,“步小姐说来也是可怜,她出生不久,父亲便过世,家中田产更被族人分个干净,还被赶出祖屋,住在城南。老夫人倒是个好强之人,硬是不肯向任何人求助。不但养大了步小姐,还收养了步三公子……只是那步家人,却不肯放过他们三人。”
“为何?”
“步小姐的父亲,在城外有一处田产,就在步小姐名下。
步家的人想要那块田产,可老夫人却始终不肯答应。不过,步家也算是一霸,放出话来,谁敢给老夫人干活,就要谁好看。老夫人她们虽有田产,毕竟孤女寡母,更无人照拂。如此一来,谁敢去她家的田地干活?二十亩良田啊,就那么白白的荒废掉,真让人感觉可惜……”
这伙计的言语中,带着些同情。
只是他话未说完,就听身后有人道:“小八,不去干活在这里胡说什么?难不成想要找死吗?”
回头看,就见酒肆的掌柜一脸惊慌。
伙计一缩脖子,朝刘闯一笑,忙转身走了。
看刘闯眉头紧锁,掌柜上前低声道:“客官莫要管闲事……步家虽不比以前,但毕竟是个大家族,不好招惹。那几个人,便是步家五虎,说起来还是子山的堂兄。这五个家伙平rì里就横行霸道,仗着家里有些势力,谁也不放在眼里。客官是外乡人,切莫和这些泼皮交恶。”
泼皮!
堂堂淮yīn侯后人,在这时代怎么说也是官宦子弟。
可到了掌柜的口中,却变成泼皮……里面固然有掌柜对这些人的厌恶,但同时也透露出了一个信息。步家,真的是没落了!否则的话,掌柜又怎可能如此称呼淮yīn侯的后人?想来步家已没什么权势,完全是靠着祖辈余荫生存。若他们但有半点争气,恐怕也不会被称作泼皮。
泼皮,可是连纨绔都比不得的存在啊!
裴绍似乎对这种破落户很看不上,嘴一撇,冷笑道:“若淮yīn侯知道后人如斯,只怕会从土里钻出来,把这些人……刘闯,你要做什么?”
他话未说完,却见刘闯突然冲向人群。
原来,就在裴绍吐槽的时候,步骘那边的局势却突然发生了变化。
一个看上去颇为魁梧的青年上前一把将步骘打倒在地,而那位步小姐,则好像一只愤怒的小猫一样扑上去,抱住那青年的胳膊,一口便咬上去。青年吃痛,大叫一声,抬手就把少女打倒。
“你这贱人竟敢咬我,今天若不好好教训你们,便不叫步勇。”
一干泼皮一拥而上,对步骘便拳打脚踢。
步骘一介书生,又怎是这些泼皮的对手?可他却没有逃跑,而是护着少女,拼死抵抗。
在裴绍眼里,这些人不过是小孩子打架,根本不值得他去关注。他和步骘没交情,也就是雇佣关系,何苦强自出头?可是刘闯却不同,一来他深知步骘的才干,二来他实在是看不惯那些泼皮的作为。
跑出去两步,刘闯突然停下来。
酒肆门前,有一根旗幡。
应该是酒肆掌柜为招揽生意而专门设立,三米多的高度,更有碗口粗细。
刘闯上前,弯腰便抓住了旗杆底部。
“这厮要作甚?”
一个伙计满脸疑惑,忍不住开口道:“莫不是想要把那旗杆拔出来吗?不可能的……当初这旗幡立起来的时候,我曾试了一下,入土差不多五尺之深,根本不可能拔出来……啊,这不可能!”
就在这伙计絮絮叨叨说话的时候,刘闯却发出一声如雷巨吼。
脚下使了个千斤坠,身体成弓状猛然发力,那入土一米多深的旗杆,竟被他硬生生给拔出来。
若不是亲眼看见,伙计怎么也无法相信,这世上还有如此神力。
而掌柜的更是目瞪口呆,喃喃自语道:“这厮,莫不是楚霸王再世吗?”
裴绍看到这一幕,也暗自吃惊。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出手相助,那边刘闯已经举着旗杆冲上一记横扫。
一个正围殴步骘的泼皮,被旗杆砸中,惨叫一声便飞出去老远。
泼皮们一怔,忙回身看过来。而这时候,刘闯已经到了近前,冲着步骘大声道:“子山,趴下。”
步骘本能的拉着少女往下一蹲,就见刘闯猛然举起旗杆,发出一声如雷巨吼,振臂将旗杆投掷出去。那旗杆,足有百十斤的份量,被刘闯凝聚全身气力投掷出去,发出一阵风声。
呼!
两个泼皮被旗杆砸中,噗通便倒在地上,哀嚎不止。
趁着这些个泼皮惊慌失措的刹那,刘闯已经到了跟前。也不见他动手,只身体轻微一抖,顿时产生出一股巨力,把一个泼皮狠狠撞到,便冲到步骘身前,抬脚又踹翻一个正要动手的泼皮。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淮yīn闹事。”
步勇大声叫喊,可还没等他听到刘闯的回答,只觉脑后一股风吹来。
裴绍见刘闯动了手,就知道少不得要有一场麻烦。不过,裴绍毕竟是久经沙场的人,甚至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让裴炜和常胜两人冲过去把步仁制服,而后又冲到了步勇身前,一拳将步勇打翻在地。
那步仁步勇兄弟虽人多势众,但一开始被刘闯接连干翻五人,早已经是胆战心惊。
而裴绍三人的出现,更让这些个泼皮知道情况不妙。若只是刘闯一个人还好,可现在又多了三个人,剩下那些个泼皮,又如何敢再生事?也不知道是谁发出一声尖叫,一干泼皮便一声发喊,扭头就跑。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淮yīn闹事,不怕惹来麻烦吗?”
步仁被吓得面皮发白,不过仍可以壮着胆子威胁。
刘闯刚把步骘和少女搀扶起来,听到那步仁的威胁,二话不说转身一拳就打在步仁的脸上。
他这一拳,何止百斤巨力。
步仁被打得一声惨叫,鼻梁骨被打断,鲜血顺着鼻腔汩汩流淌,一头便栽倒在地上。
“刘闯,你怎地这么冲动?”
裴绍一蹙眉头,露出不快之sè。
刘闯出手实在是太狠了,被他打倒的五个泼皮,倒在地上哭号不停,没有一个人能爬起来。而步仁更惨,直接被刘闯打昏过去,满脸是血,凄惨无比。至于步勇,更没有半点‘勇’气。见刘闯朝他看来,竟吓得尿了裤子,大叫着想要挣脱裴炜二人之手,却被死死按住。
“些许毛贼,难不成裴老大怕了?”
刘闯淡然一笑,看了裴绍一眼。
从朐县一路过来,虽然裴绍没有对他的过去透过半句口风,但刘闯也能感觉到,这家伙绝对是一个心狠手辣,胆大包天的货sè。只看他平rì里的言辞,就知道这厮根本是无所畏惧。
第十二章赠金(下)
“我怕?”
裴绍的脸顿时涨的通红,瞪着刘闯,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小子太可恶了,我只是好心提醒,却被他这般奚落,实在是气煞人也。
可不知为何,裴绍心里对刘闯又多了些许好感。这小子倒真是胆大,天晓得那些朐县人为何说他胆小如鼠。这般样子若是胆小如鼠,那天底下还有不怕事的人吗?想到这里,裴绍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没有再开口。看得出来,刘闯这是下定决心,要为步骘兄妹出头了!
刘闯说完之后,也没有再理睬裴绍。
“大兄,可还好吗?”
步骘被打得鼻青脸肿,却没有半点惧sè。
看着步仁步勇两兄弟,他忍不住啐了一口唾沫,“你们实在是太过分了……我与婶婶让着你们,躲着你们,却不是怕你们,实在是不想生事。可你们却这般咄咄逼人,实不为人子。”
步骘并不是个长于言辞的人,否则也不会在三国演义中,被当做反面角sè,被诸葛亮辩驳的哑口无言。不过越是老实人,发起火来就越是凶狠。他冲上去,一脚便踹在了步勇脸上,把步勇踹的满脸是血,呼痛不停。
亏得少女反应及时,把步骘拉住。
步骘又狠狠踹了步勇几脚,这才算是松了口气,脸上旋即露出一抹黯然之sè。
他拱手一揖,“家门不幸,却让孟彦看了笑话。”
刘闯只笑了笑,而后看了步仁和步勇一眼,“子山接下来,有何打算?”
步骘犹豫一下,回头看了看身边少女,脸上流露出一抹怜惜之sè。
他咬了咬牙,轻声道:“今rì若非孟彦出手相助,我便要被他们打死……步家人看样子已不把我们当做族人,是铁了心要谋夺婶婶手中的田契。若继续留在这里,只怕会招惹更多是非。”
刘闯心里一动,恨不得大声道:来投奔我,来投奔我吧!
可这也只能是心里的意yín……他现在一无权势,二无金银,便是他自己,也要为五斗米折腰,又如何能收留步骘一家人?估计就算他开口,步骘也不会同意跟他走。倒也不一定是看不起刘闯,更多是害怕给刘闯添麻烦。这一点,刘闯倒是能想的通透,故而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步骘拉着那少女的柔荑,轻声道:“淮yīn,是呆不下去了。
小鸾,咱们这就回去,劝说婶婶和咱们离开这里,若不然的话,这些人肯定会得寸进尺。”
“可是,我们去哪里?”
少女怯生生开口,声音非常好听。
柔柔的,带着些许淮南口音,好像黄鹂鸟儿鸣唱。
“徐州,咱们是呆不下去了……依我看,这里早晚会被战乱波及,现在离开倒正是时候。咱们渡江,去曲阿!我在那边有一好友,正好可以投奔,先求个容身之处,再做其他打算。”
“渡江吗?”
少女显得有些担忧,“可咱们哪儿来的路费?”
从淮yīn南下,前往曲阿,必须要渡过大江。且不说别的,一家三口的渡江费用,也都不在少数。
步骘已沦落到给人当牙人的地步,有哪儿来的积蓄?
只是这时候,步骘不想让步鸾担心,于是咬咬牙,轻声道:“小鸾不用担心,我手里还有些钱,足够咱们前往曲阿。”
说罢,他再次向刘闯一揖,“孟彦拔刀相助,这份情谊,骘牢记在心。
他rì若有机会路过曲阿,定要与我知道,骘定扫榻相迎,以偿今rì恩义……不过,步家虽已没落,比不得当年声势,可毕竟在淮yīn也是百年大族。孟彦最好尽快离开,以免受到牵累。
骘还要回家收拾东西,便不啰嗦,今rì与君一别,他rì再聚,骘定不忘孟彦之情。”
说完,步骘拉着少女就要走。
却听刘闯在身后道:“子山,且慢走。”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刘闯当然清楚,他不可能带着步骘一起走。虽然早有准备,可心里面还是有些失望。不过,也算不得大事!人各有志,留一份情谊在,说不得rì后便能够用上。
他转身朝裴绍看了一眼,犹豫一下后道:“裴老大,身上可有钱帛?”
裴绍一怔,从腰间解下一个牛皮钱袋来。
“不太多,这次出门本就匆忙,只带了半金而已……孟彦若用,只管拿去。”
半金,也就是七千五百钱。
若按照正常汇率,一斤金是一万钱。
但在民间,金价时常会有波动。太平时,一斤金可能只有六千钱,但若是在乱世,一斤金便能换来一万五千钱,乃至于更多。加之五铢钱贬值,造成了金价上扬。徐州相对好些,而淮yīn地区,也没有遭受过太多战火波及,故而一斤金,也就是在一万二到一万三千钱上下。
裴绍却是个爽快人,刘闯向他讨要,便二话不说拿出来。
而刘闯呢?
更没有和裴绍半句客气话。
这种草莽汉子的脾气,刘闯多少也有了解。
你若是与他客气,他便会不高兴,认为你看他不起。所以,没必要和他客气!裴绍既然把这钱拿出来,便已经表明态度。若再要客气,反而会让他心生不满,绝不是刘闯所愿结果。
刘闯接过钱袋,在手里掂量一下,又解下腰间布袋。
那布袋里,还有几百钱,是朱亥给他在路上使用……刘闯把两个钱袋子一并塞到步骘手中,吓得步骘连连摆手。
“孟彦,这怎使得?”
“大兄你才学出众,绝非池中之物。
今rì便当作是小弟与大兄结一善缘,还望大兄万勿推辞。再说了,此去曲阿路途遥远,若只大兄一人也就罢了,还要带上你那婶婶和这位娘子,路上少不得要有花销。有道是穷家富路,大兄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婶婶和这位小娘子考虑。兜里有些钱帛,总不至于太难堪。”
步骘的眼睛,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