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膀扯了下来………”
一号感到微微的颤傈。
民间的故事,是爷爷传给孙子,几代才增删一次,军人的传说,是老兵讲给新兵,几年
就相当于一代。先遣部队的事情,已经变得这样富于传奇色彩了。那故事主人公就是他自
己。英勇救人的烈士却至今不知是何姓名。
屋里另外一人又说:“听说一号将那白耗牛的尾巴割了下来,请组织上寻找烈士的家
人。说起那尾巴,更叫神了,根根如银似铁,中间都是空心的,吹口气,哨似地响……”
这话前半属实,后半就不确了。那白耗牛固然神奇,尾巴丝却是实心的。只是,不知它
现在何处。腿已经好些了,一号还想听听下级们聊些什么。即使是再大的官,你也不能禁止
下属们聊天,特别是杜绝随心所欲地议论自己。一号有点儿心虚,却又舍不得走。“不要
紧,即使有人发觉,他们本人会比我还要尴尬哩!”一一号给自己壮着胆。
窗内换了一个嗓音,颇有点儿权威地说道:“有一年,从运送给养的卡车驾驶楼里跳下
一个极漂亮的女军医……”
“有肖玉莲漂亮吗?”有人打断了问。
“别打岔呀!当然有了!不过,肖玉莲也是真叫漂亮……这么着吧,一样美,总行了
吧!”
这些小伙子,又在谈女人!一号有点儿恼火。肖玉莲是什么人?大概是女医生护士之类
的。他早说过,昆仑山上不能要女人,偏就有人不信。自从三年前调上一批,至今扰得军无
宁日!他拔腿想走,屋内的活语又把他钉到地上。
“女医生说她找人,随口叫出一个名字。听的人吓了一跳,这名字又熟又不熟,昆仑山
上谁都知道,可谁都没敢叫过。你猜来人是谁?她是一号的老婆!当天夜里,流动哨围着一
号的宿舍,轻手轻脚地转了一圈又一圈……”
“听到什么了?”几乎是异口同声。
他妈的!一号在心里骂了一句,可又无可奈何。除非他立刻闯进去,否则,什么变故也
打断不了这饶有兴趣的话题。昆仑山上最末一号的士兵在这一刻,也找到了自己同一号相同
的地方:大家都是男人吆!
“当然听到了。一号对他老婆说:‘谁叫你来的?’没人吭声。一号又说:‘你马上给
我回去!’女医生还是不吭声。‘你倒是说话呀!光哭算怎么回事!’敢情女医主用枕巾捂
着嘴哭呢。半天,才听她开了腔:‘我是军人,我是医生,我来看看你,犯了你哪条法?报
告我都打好了,过几天批下来,我就正式调这儿来!’一号立时火了:‘你想来?昆仑防区
我说了算,我不点头,没人敢要你!’‘你……你……’女医生气得说不出话。一号又劝
她:‘你也不想想,全防区都是光棍汉,就我一个人带着老婆。走到哪不管说什么大家都会
想到我有夜夜搂着老婆睡觉的福份,我还能当司令员吗?昆仑山上什么都需要,就是不需要
这些婆婆妈妈的事情,你赶紧给我走吧。’女医生还想说什么,只听一号讲:‘告诉你,流
动哨在这周围已经绕了三个圈,现在就在窗外站着听呢!’”
众人吸了一口凉气,紧接着问:“后来呢?”
“哪还有什么后来!后来流动哨就走了吧。女医生没几天也走了。听说是苏州人呢。”
一号缓缓地踱开了。清冷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朦胧的山,朦胧的夜。他的心被一股宁
静安谧的气氛包裹着。关节仿佛不那么僵硬了。估计拉练没问题。
想到拉练,他立刻又紧张起来。这样的暗夜,正好考虑决策。需要成立一个“拉练指挥
部”。具体人选需要亲自定。精干为原则。副职要不要呢?他思忖着。副职的作用有点儿象
女人,小事尽可以由他们去操办,细致牢靠,比你自己还周到。但大事就得正职拿主意了。
正职相当于男子汉,天塌下来,你得顶着,是祸是福,你永远独挑一份。但话又说回来,副
职多了,如果意见相左,你的意志便会被干扰。想到这里,一号决定“拉指”不配副职。由
他一个人说了算,去揭开昆仑防区历史上新的一页。
嚓,嚓,前面传来有节奏的脚步声。又是流动哨。一号抖擞精神,他立即由蹒跚的老人
变为威严的指挥官了。
一号房间的门虚掩着。
“老的要走,新的乍到,就这样疏忽!”尽管房内并没有太多的秘密,如此门户开放,
毕竟是警卫人员不可原谅的过失。一号生气地想。
推开房门,眼前的景象出人意料。
文件柜敞开着,抽屉被整个拉了出来,倾斜得象架滑梯。文件散失各处,扉页上的“秘
密”字样,象一双双恐怖的红眼睛。一个彪形大规伏在桌上,以手电照明,正在紧张地抄写
着。
“什么人?!”一号迅速闪在门侧,厉声喝问道。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虽然那里并
没有手枪。
抄写人被断喝吓得一抖,手中的笔失落地上,大张着嘴转过身来。手电筒的雪白光柱,
自下而上斜着照亮了他的半边脸。
“噢,是你。这么晚了,来干什么?”一号平和地问。
大汉蹑嚅着,说不出成句的话。
看来得让他作点儿事情,稳定一下情绪再说。“把灯点上吧!”一号吩咐道。
大汉手脚伶俐地拨开灯罩,擦着火柴,点燃马灯,将灯芯拧得不大不小。金红色的烛焰
均匀地照亮了四周。趁放回火柴的空档,他把抄满字的白纸团在手心,然后开始收拾房间。
一号利用这个机会,进行了一次真正的预先没有估计到的小憩。待到一切整理完毕,他
也恰好睁开眼睛。高大的汉子垂手肃立在一边等候指示。他就是明天要调离的一号的警工员
——金喜蹦。
“你要找的东西,找到了吗?”一号温和地说。
金喜蹦又开始发抖。
看着这么魁梧的躯体抖成一团,一号真是不忍。不知是哪个小子往军区写信告了黑状,
使金喜蹦原本被一号压下了的“反动事件”又重新提起来。无奈,只得写了报告,请示上级
如何处理。处于这种情况之下,金喜蹦显然已不宜再呆在一号身边,一号随他挑个单位,他
要求去炊事班,明天就得去做饭了。
作为贴身侍卫,金喜蹦有无数机会接触一号的一切物品,是什么吸引他非到临走前的深
夜来寻找呢?
浅得象碗凉水似的战士给一号出了个谜。搞清并不困难,但目前得先止住这筛糠似的
抖。一号真有点儿抓瞎,劝不得,哄不得。突然,他灵机一动,提了一口气,屈尊当起了
“班长”,点名道:“金喜蹦!”
“到!”金喜蹦立时象被灌了水银,坠在地上,纹丝不动。
“好极了!”一号得意起来。五分钟后,他发布了“稍息”令。金喜蹦恢复了常态,满
脸愧悔之色:“一号,俺犯纪律了,俺在找你的文件看……”
一号轻“晤”了一声,不动声色。最机密的文件都封存在保密室里。
“俺没坏心,只是想从文件上知道多会能打起仗来。找了几遍了,哪个本上都说要打,
可都没个准日子……”金喜蹦失望地说。
“打仗?和谁打?”一号有点儿摸不着头脑。边情平稳,并无战争征兆。
“不管和谁打都行啊!美帝、苏修……单个打,伙着干都行啊!打得越大越好,甩了原
子弹就更棒了!只要一打起来,啥事都好办了。”金喜蹦一扫片刻前的沮丧模样,紫檀色的
椭圆大脸,泛着亮光:“堵枪眼,炸碉堡,滚地雷,哪桩我都抢着干。若是这会儿半空里有
颗手榴弹炸了,俺一下就扑到你身上,保管遮挡得严严实实……不是俺吹牛,只要打起仗
来,俺一定能立个大功。一号,你刚打军区开会回来,这仗,近日里能打起来吗?”他焦渴
地盯着一号。
一号知道金喜蹦对战争如此渴求的背后是什么,不禁在心里暗下决心:非他妈找出那个
打黑报告的小子,把他赶出昆仑防区!可那都是后话,眼下,如何答复这个如此爱好战争的
汉子呢?一号破例地拍了拍金喜蹦的胳膊:“眼下就要进行的冬季长途野营拉练,将在最大
程度上模拟实战,同样是非常艰苦的,小伙子,好好干,照样能立功!到那时,我去炊事班
把你接回来!只怕你不愿意再侍候我这个老头子啦。”
金喜蹦不知道说什么好,嘿嘿乐着,低下肩膀,希望一号能再拍他两下。
一号催促金喜蹦去休息,并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兜里的那张纸,让我看看行
吗?”
金喜蹦愣了一下,还是把纸团掏了出来。
这回,轮到一号发窘了。
金喜蹦倒缓过神来,说道:“俺觉着好,寻思不是啥秘密,就抄下来了。首长若不乐
意,我这就……”说着要撕。
“留着吧。”一号摆手止住他,“不过,这多少也算个小秘密吧。”
“是!”高大的警卫员向矮小的司令员行了最后一个军礼,倒退着出了房间。
三
一个秀美的姑娘,五指托腮,凭窗而立。柳眉弯弯,睫毛密长,周正的鼻梁,小巧的嘴
唇,两颊由于激动,泛出浅浅的桃红色,雪白的颈项之侧,是两页鲜红的领章。
这就是女卫生员肖玉莲。
窗外,贴着新刷出来的动员拉练的标语。
还用动员吗?肖玉莲做梦都想有这样一个机会。听说拉练很苦,但她不怕苦,她只怕无
休无止的传闻。
在昆仑防区,肖玉莲工作负责,态度和气,是最受好评的卫生员。可她就是入不了党。
她填过两次入党志愿书,两次一到支部大会就被卡住。因为她出众的美丽和温柔,年轻的军
人们难免不想入非非。一线哨卡上,为了看看她而来看病就医的人,绝不止一个两个。于
是,围绕着她就有了数不尽的传闻。党组织是负责的,传闻需要核实,核实需要时间,时间
又产生出新的传闻……她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从此,对年轻的没结过婚的男军人,绝不给
一个好脸!”她无数次地下决心,可一走到病房就忘了自己的誓言。现在,机会来了。参加
拉练,火线入党!这念头激动着她,使她兴奋和不安。
可是,怎样才能确保自己能参加拉练呢?要不,就哭吧。她——一个偏远山区农民的独
女,能当上万里挑一的女兵,就是哭出来的。那一年招兵的来了,她跑去要当女兵。早已不
是红色娘子军那会了,当女兵哪有那么容易!况且当地根本没有招收女兵的名额。没等接兵
的说完,她就放声痛哭起来。接兵的劝不住,只得赶紧从乡下找来她的父母,好把她接走。
没想到,衣衫褴褛的老夫妇,一进门就给接兵的长跪不起,恳求他们把肖玉莲带走。接兵的
又要解释,老夫妇竟也悲悲切切地哭起了。一时间,三口人哭成一团。情况蹊跷,接兵的一
查访,原来当地一个造反派头头,不知怎么看到了肖玉莲,硬要娶她为妻。明白说了是妾。
还说若不是看她年轻貌美,才不花气力搞什么明媒正娶,抢回去玩玩就算了。接兵的军人们
义愤填膺,用白床单为她在闷罐子车厢里隔出一个单间,将她带回了部队。负责接兵的头为
擅作主张而背了个处分。肖玉莲几次险些被退回,每次她都哭得泪人一般模样,使经办的人
为之黯然。事情便一拖再拖。后来,内部征兵的风愈刮愈烈,多一个少一个女兵也就不那么
严格。费尽周折,她才算当上了一名真正的战士。眼泪曾帮她化险为夷,百战百胜。
“喂,想什么呢?是不是想给锁在抽屉里的哪一位回封信?”
肖玉莲感到耳边一痒,回头一看,是甘蜜蜜,这个滚圆脸蛋的胖姑娘正瞪着滚圆的眼
睛。
肖玉莲有个抽屉,挂着把沉甸甸的“将军不下马”,几乎从未见她开启过每逢收到笔迹
陌生的信件,肖玉莲看也不看,就从抽屉缝轻轻塞入,拍打两下确保落底。抽屉空了满,满
了空,肖玉莲总是趁没人的时候自己到山上去烧。同屋的女伴们先是惊异,是嫉妒,再以后
是见怪不怪,待到都入了党,提了干自己也或多或少地收到过这种信,也就不大注意这只抽
屉了。唯有甘蜜蜜这位高干之女,相貌不扬,脾性又劣,昆仑勇士们不敢高攀,从未收到过
一封可称为情书的信件,因此至今对肖玉莲的抽屉充满好奇。
肖玉莲苦笑了一下:“还回信呢,他们害得我好苦!”
“那些信里都写了点啥?拿出来,咱们奇文共欣赏一下嘛。”甘蜜蜜装作开玩笑地说,
心却有点儿咚咚跳。
“嗨,都差不多。”肖玉莲有些脸红。但大家平日对她的这些事讳莫加深。今天甘蜜蜜
能直截了当问,她倒觉得挺知心的,于是就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