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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慰安所限陆军军人、军方聘雇人员(不合军夫)入场,入场者应持慰安所外出证。
二、入场者应先于柜台购票,下士、士兵军聘人员,二日元。军官收费五日元(不限时间。多付十日元,即可过夜。)均要领取……
以下的半张纸被扯掉了,黑呼呼的大厅里,看来无人。不久,却发现墙角暗处有人蠕动,原来在阴暗的稻草堆里并排坐着几个人。
从楼梯上传来穿军鞋的有规律的脚步声,听声音不止一个人,木楼梯在他们的脚下呻吟。脚步声越近,稻草堆里的人就越往一块儿挤,像几只就要被抓起来的小鸡。
来的是三个日本军人,打头是一个年约四十多岁,穿文职军装的男人,后面是配戴红十字臂章的一个下士和一个上等兵。文职军人用强烈的电筒光照向稻草堆,映出四张苍白的脸——稻草堆里是四个年青姑娘,看样子也不过十七八岁,好像已经被打扮过,不过从下半身泥浆和鞋底的黑泥看,是经过一段长途跋涉才来到这里的。
那个下士说:“太一郎大夫,就抓来这么几个。”
“太少!”叫太一郎的日本大夫有些不满。“有一批还没运回来!”下士回答。
“哼!”太一郎向楼上大声喊,“玉子大夫!惠玉子大夫!”。
“来啦!”楼上传来日本女人的应声,接着是一阵高跟鞋下台阶的响声,一个日本女医生迈步挺胸走了过来。她也穿文职军装,外套干净的、散发着消毒水味道的白大褂。脚蹬一双黑色高跟鞋,擦得很亮,与白大褂形成鲜明反差。菱形口罩,遮住了她大半张脸,但从白皙的肤色和一双流转的三角眼可以看出,她至多三四十岁的年龄。
“玉子大夫,”太一郎对女医生说,“请检查她们的尿样。”
“嗨,”名叫惠玉子的女医生点头答应。然后她冲草堆里的四个姑娘喊道:“站出来!”
四个姑娘并排站好,有三个人是穿着朝鲜长裙。“谁是日本人?”惠玉子大夫问。
“站起来!”惠玉子又喊了一句。四个中最瘦小的那个,也就是穿着黑色水兵式学生服,剪着短发,面色苍白的小姑娘颤抖地说:“我是。”
惠玉子冷冷地问:“这么小,几岁啦?”
小姑娘怯怯地回答“十五岁。”站在后边的下士军曹,带着一脸猥亵的笑容说:“联队长就喜欢这个年龄的。”
“哼。”惠玉子皱了皱眉头,“把杯子给她们!”
那个下士把手中杯子分发给每位姑娘,熟练地吩咐道:“往里边小便!快。”姑娘们惊讶万分:“就在这儿吗?”
下士军曹冷笑了几声:“慰安妇还怕这个?”一旁,太一郎不耐烦地喊:“快!”
三个穿着朝鲜长裙的姑娘哭丧着脸,接过杯子,撩起长裙,蹲下去小便……剩下那个日本小姑娘手在发抖,一不小心,杯子落在地上,摔得粉碎……下士上前给了她一耳光,小姑娘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凄厉地喊了一声:“妈妈!”
此时,外院里传来军犬的吼叫声、人声和马蹄声。大门一开,首先闯进的是几条军犬,吓得几个姑娘尖叫着挤在一块儿。四个日本兵抬进两个长条口袋,摔到稻草堆上。“呵,又来了两个?”太一郎问。
抬人之一的一等兵说:“一个中国人,一个韩国人!”
惠玉子侧过脸问:“又有中国人?”
上等兵献媚着回答:“够厉害的,咬了山君的耳朵。”
太一郎不满地问:“怎么,你们把她强奸了?”
一等兵马上立正:“不敢,我们知道这是队长要的中国人。怕她不是,另外还抓了一个,看样子像韩国人。”
“等着。”太一郎交待了一声,急步走上楼梯。
下士对上等兵喊:“解开!让咱们看看这个中国姑娘。”上等兵上前解开口袋,露出一个粗发长辫子的姑娘,她的大眼睛射出仇恨的光芒,额角在往下流血,嘴上紧紧地绑着一条白布条,手被背绑着,双脚也被绳子捆着。
下士又命令道:“把嘴上的布条解下来!”上等兵紧张地说:“她会咬人!”
“哼!”下士自己解下中国姑娘口上的布条,点了点头,“挺漂亮。”中国姑娘狠狠地往下士的脸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混蛋!”下士向中国姑娘头部猛踢一脚。又一道鲜血从中国姑娘脸上流下。那个刚才打碎杯子的日本小姑娘吃惊地叫了一声,匆忙取出白手帕,擦拭中国姑娘头上的血。
太一郎急匆匆从楼上下来;“快,把那个抓来的日本姑娘送上去,她叫什么名字?”
“望月明子。”下士回答。太一郎吩咐:“快,换衣服!”
下士上前拉起望月明子上楼,明子走上楼梯,回头凄怆地望了那个中国姑娘几眼,握着白手帕的中国姑娘眼睛里一瞬间闪现出感悯之情。
2
一双赤裸的、瘦骨伶仃的脚,穿着明显大了的日式木屐,缓慢地一阶阶往楼上走去,后边紧跟着的是太一郎的大皮靴。
上到三楼后,太一郎对着纸糊的拉门恭敬地喊了一声:“报告!”并没有反应。太一郎等待着,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拉开了门,把望月明子推进去,关上门,下楼去了。
室内,光线仍然昏暗,充满烟草、酒精、洋葱头、生鱼等物的臭气,这一切都使换了白色和服的望月明子浑身战栗,睁不开眼睛。
片刻,她才看清这是间铺了“榻榻米”的日式房间,房中间放一张黑漆矮桌,桌子后面坐着一个人,头上绑着朝日徽章的白手巾,眼睛瞪得大大的,死盯着明子,一身整齐军装,解开了前襟,漂白无领衬衫衣上伸出一条细长的脖子……吓得明子腿软了下来,跪在“榻榻米”上,双手扶地。
猛然间,她发现手上粘糊糊的,举起来一瞧,手上尽是鲜血,明子惊恐地顺着地面往前看,血是从矮桌底下流过来的,抬头再望,迎面坐的日本军官,肚子上横插着一把战刀,刀把露在腹外……明子尖叫一声,趴在地下。
正在下楼的太一郎,听到明子的尖叫,慌忙返身跑上楼来,拉开房门,迈过望月明子,来到矮桌前,瞧了半天,才跪下用手去摸那个军官的脖子,发现他已断气。太一郎慌忙站起来,从矮桌上拿起一张白纸,走到煤气灯下细看:
“八月十五日,‘玉音广播’(注:日本天皇本人做的广播):
八月九日,在日本皇宫里召开御前会议。第二天十日子夜二时半,决定以维持国体的条件接受波茨坦公告,通过瑞典和瑞士两中立国,向同盟国传达了投降的意愿……”
此时,他猛然望见窗外一片红光。楼下有人喊:“起火哩!粮草库起火啦!”人喊、马嘶、犬吠……十分混乱。太一郎转身,踢了望月明子一脚,飞奔下楼。
北风天,大火正从北面烧来,风助火势,很快,火舌像条巨龙,开始吞噬这座木楼,因为烟往上跑,三楼已烟雾弥漫。望月明子挣扎着站起来,赤着脚,摇摇晃晃地下楼。
等明子到了大厅,这里已无人影,只见那位中国姑娘依然捆在那儿,嘴里塞满东西,旁边仍有一条未打开的口袋。
望月明子慌忙上前解开了中国姑娘手脚上的绳子,取出嘴里的东西,扶起她,两个人共同解开另一只口袋,从里面拉出一个朝鲜装束的姑娘。
中国姑娘喊了声:“快跑!”,三个人手拉着手,冲出大门,往院外跑去……
她们一脚深一脚浅地跑着,跌倒了又爬起来。三个人中跑得最慢的是望月明子,中国姑娘和朝鲜姑娘都长得十分粗壮,大约比望月明子高一头,起码是一米六五的个儿。两个姑娘架着明子,拉着明子,在没膝的泥沼中,奔向远处的树林。
突然,身后开始传来枪声、军犬的嘶叫声。“鬼子撵上来了!”中国姑娘说,“快,就要到林子边儿上了。”
中国姑娘眼看明子实在跑不动了,就说:“来,我背你!”她的话音未落,另一侧的朝鲜姑娘已经把明子一下子背起来,继续往林子边儿跑。
此时,她们离树林越来越近,而后面的枪声越来越密,连军犬的喘息声都可以听到。
当她们就要来到树林边的一人多高草丛时,一声枪响,击中了护卫在最后的中国姑娘,她摇晃了一下,倒在泥沼里,但很快又爬起来,继续前进。
四五只日本军犬眼看就要赶到她们身后,突然,从草丛里射出连发的几声枪响,五只就倒了三只。同时,一只像牛犊子般大小的白色中国猎犬,冲了过去,和那两只军犬格斗!
中国姑娘喊一声:“雪虎!”就倒在地上。
从草丛中跑出了一个人,乍看像一个站起来的大黑熊,头戴黑色有耳帽,上衣是件黑熊皮短斗篷,下身是黑衣皮裤,打着绑腿,穿一双有耳桦树草鞋,腰束宽皮带,上面还挂了几颗日式“柠檬”手榴弹,看不清脸膛,两眼却炯炯发光。
那个人又举枪击毙一只军犬,另一只已被“雪虎”咬死。然后他向追来的几个日本兵,投出一颗手榴弹。抱起那位中国姑娘,领着其他二人,消失在草丛中……
3
长白山的崇山峻岭,连绵起伏,在拂晓鱼肚白色的光芒里,显得那么有棱有角。大雨之后,一切景物就更加湿润与饱满。没有风,从山间升起一缕炊烟,高高地、细细地直插天空,像一道白色光束。
山坡的向阳处,有一片平地,有两座相距不远的马架子窝棚,炊烟就是从这里升起来的。马架子窝棚后头,有一条细细的泉水。周围是大自然赐予的野花野草,结着一些色彩斑斓的野果。
望月明子提着一个瓦罐儿,从大窝棚中走出来,早晨的寒风使她打了一个冷战。那件白色和服,已经破烂不堪,可以说衣不遮体。这使到山边去提泉水的她胆怯地望着那个空无一人的小窝棚。
那位朝鲜姑娘从大窝棚里跑出来,悄悄地给明子披上一件中国式的棉袄,然后就急匆匆跑了回去。这件棉袄,明子穿上像一件短大衣。
明子走到泉边,先把瓦罐打满,然后用双手捧起水来,洗去脸上的污垢和血迹;片刻,清澈的泉水,早晨的光线,映出那白得发青的小脸,微带着八字形的细眉,小圆眼睛、高鼻梁、小嘴……她看到自己的样子,一阵心酸,又流下了眼泪。
她觉得自己背后,有什么东西在拉棉袄,回过头一看,原来是那只叫“雪虎”的大白狼狗,吓得大叫一声跳起来!
此时,那个穿熊皮的汉子,从山坡上跑下。他颧骨高耸,宽鼻子、大嘴巴,一双眼睛紧靠眉毛,又黑又亮,脸呈绛紫色。他大吼一声:“雪虎!混蛋,她不是苗凤!”“雪虎”乖乖地趴在了地上。
“这畜生把你当成我妹妹了!”大汉接着又问明子,“苗凤怎么样?还流血吗?”
望月明子摇摇头。大汉认为她还在害怕“雪虎”,就说:“它是和你亲近呢!”明子又摇摇头。
大汉惊讶:“怎么,你是哑巴?”这时,那位朝鲜姑娘从窝棚走出来,见此情景就说:“大哥,她是……日本人。”
“什么?日本人!”大汉浓眉一皱,“那你?”
朝鲜姑娘提了提自己的裙子:“我,朝鲜人,是去年跟开拓团一块儿到中国来开荒的。我叫崔月兰。”
大汉突然满脸怒气,大声说:“把日本鬼子领到这儿来干什么?”
崔月兰没听懂大汉的话,就问:“什么?”
大汉更加火冒三丈:“什么什么!你们给我滚!”提着手中的篮子,几步就跑进大窝棚。“雪虎”站起来,也朝两个姑娘叫了几声。
大窝棚的口是朝东南方向开的,此时太阳已经升起,所以里边亮堂堂的。大汉跪在地上,用手去摸苗凤的脸,因为她的脸红得太厉害了。
“妹子,小妹!苗凤!”大汉不停地喊着。苗凤醒了,却睁不开眼,嘴唇动了一下。大汉就侧着耳朵去听,“啊,水!”大汉跑出窝棚,对着两个姑娘吼叫:“快,快把水拿来!”转身又进了窝棚。
崔月兰捧着水罐先进来,望月明子悄悄跟在后面。大汉把水倒在一个泥碗里,崔月兰上前微微扶起苗凤的头,在苗凤嘴里倒了一点冷水。
苗凤勉强睁开眼睛:“哥……她们怪可怜的……你们叫他……叫他哥哥!”大汉涨得满脸通红,气得捧着碗直发抖!
苗凤又对大汉说:“哥……叫妹妹!”大汉猛地站了起来:“不,我死也不叫!”跑出窝棚,恨恨地把泥碗摔在地上。
阳光洒遍群山,枫树赤红,松林碧翠,几只苍鹰从头上飞过,大汉拔出枪,连击三发,苍鹰应声而落。就在此时,从窝棚里传出女人的哭声……
大汉转身走向窝棚,站在门口,望着已经咽了气的妹妹,半晌才说:“哭!人已经死了哭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