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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江说:“那你就不用回去了。”
丸本松笑了:“你说了算……?”
江江向张开林靠过去:“爸爸,我说了算吗?”
张开林笑着说:“说对了就算,说错了就不算!”
江江睁大眼睛,问爸爸:“我不让丸本叔叔走,对么?”张开林摸摸他的头:“完全对。”
江江说:“那我说了算啰!”张开林和丸本松笑起来。
卡玛端着一盘子桑葚儿,边吃边走出来说:“真甜!大家吃!”
这时,丸本松也摆脱了拘谨:“好!咱们一边吃一边唱吧!”江江一边把桑葚儿往嘴里送一边说:“我们老师在教我们之前,要先唱一遍呐。”
“好!”丸本松说,“我先唱一遍……”他清了清嗓子,用他那有些沙哑的男中音唱起来。
我的故乡春天没有绿色,
大雁也不在上空飞过。
大海流淌着血与火,
废墟上浓烟永不散落。
港湾里飘浮着尸体的泡沫,
故乡啊!这是为什么?
苍凉悲伤的歌声,引来回家的望月明子,她急步走进小院从开着的窗户看清了室内的一切。
丸本松的歌声戛然而止,下了多大决心似的站起来颤抖地说:“大队长,卡玛同志……我,我己经三十五岁了!不回日本,我想在中国成个家……”
“好啊!”卡玛说,“我帮忙,咱们学校有十几个日本姑娘,你挑吧。”
沉默了片刻后,丸本松大声地:“我想请望月明子做我的太太!”突然,屋内沉静了片刻。
江江不解地:“那……那苗云叔叔呢?”
窗外的望月明子用双手捂住了脸……
卡玛微带忧伤地说:“我们知道,明子心中只有苗云,怎么向她提呢?”
丸本松说:“中国人不是不能和日本人结婚吗?”
江江大叫:“苗凤姑姑不是日本人!”
张开林说:“中国人不能和日本人结婚,当然对!不过,这要听听明子本人的意见!”
此时,望月明子闯了进去,使在座的人大吃一惊。江江扑过去抱住明子的腰部。
望月明子脸色铁青,双眼发红,嘴唇微微抖动:“谢谢丸本教员这样看得起我,我,同意!不过有一个条件!”
丸本松好像吓呆了,眼睛也瞪得大大的,用颤抖的声音问:“什么……什么条件?”
“第一批回日本!”明子讲得很平静。
丸本松呆在那儿,好像在思索。其他人只有沉默。
半天,丸本松大声说:“明子同志,我们就……第一批回日本!”
江江哭泣,轻声地,悄悄地,用手抱住望月明子哭泣着说:“我不让你走!我不让你走!”突然,江江甩开望月明子,大哭起来,同时呼叫着:“爸爸,妈妈!我不叫姑姑走!我不让她走!”
望月明子把江江紧紧抱在怀里,眼泪流在孩子的头上……
今年牡丹江的夏天,像苗云和望月明子的“关系”一样,没有出现什么迅雷闪电、暴风骤雨,悄悄地、静静地安然渡过了。
学校抢了这段良好的气象条件,把第一批飞行员送上了天,剩下的仅有苗云。
至于遣返日侨,因为松辽平原上战事仍然频繁,主动要求组织批准回国的十几位日本同志的行期被耽搁下来。他们也好像忘了这件事,按部就班,干着自己应干的工作。
哪知道,像这突来的一夜秋风,就把江岸白桦林染成金黄色一样,归国的日本同志接到命令,即日去哈尔滨集中。因为葫芦岛已成为军港,得南下进关,到青岛等船。
航校里的日本同志就要踏上漫长而又苦难的归国之路,这一回苗云和望月明子真的要分手了。
12
黄昏的圆月,像磨盘似的从江上升起。
方晓月和付杰人沿江边小路信步走来,看样子是晚饭后散步。方晓月白色衬衣上套了一件猩红背心,头发剪得短短的,脸晒得黝黑,眼睛更显得发亮。去掉几分秀气,增了几分健美,真有点儿像“女八路”了。
付杰人呢?“水蛇腰”也直了起来,脸上丰满了许多,一身军装也很合身,增了不少英武之气。
一阵风吹来,不知从何处飘下一片小白桦树叶,落在方晓月的头发上。付杰人从晓月头上取下那片树叶:“一叶落便知天下秋啰!”
方晓月沉默不语。付杰人奇怪地问:“今天你怎么不说我酸溜溜的了呢?”
方晓月有些黯然地说:“秋天来得是太快了?”
“是啊,”付杰人同意地说:三伏天往地里挖上三尺,就是冻土。这儿好像没有夏天!”
“他们就要分手了……”方晓月说。付杰人问:“谁?”
晓月说:“苗云和明子!”
付杰人叹了口气:“不是分手,是永别!”
晓月吃惊地:“是……永别?”
付杰人点点头:“还不知道丸本和明子能不能回日本呢!”
晓月更加吃惊:“为什么?”
付杰人说:“几百万日侨、日俘,一齐拥向上海、青岛,那么几个港口。百分之七十是妇女、老人和儿童,没吃没喝……衣不遮体。你还不知道国民党那帮办事的家伙吗?不在码头上等上半年才怪呢。”
晓月猛然停住脚步:“那咱们应该多给她带点儿吃的、穿的呀。”
“过了战线,他们就要步行。”付杰人说。国民党的火车运兵还来不及呢,能管他们?”
“那怎么办?”方晓月认真地发起愁来。
“这个嘛,”付杰人刚要往下说,忽然打住,“你看……”
暮色苍茫里见到望月明子远远地,手里拿着一些东西往苗云宿舍走去,并没有发现付杰人和方晓月,片刻就走进了宿舍。
“是给苗云送换洗的衣服!他们真像亲兄妹。”付杰人颇有感触地说。
“世界哪有这样的兄妹,生死相依,同甘共苦。”方晓月说得有些忧伤:“他们之间是坚贞的爱情!”
付杰人一愣:“爱情?这我就不明白了,那明子为什么要和丸本订婚?为什么坚决要求回日本?”
“这是到达爱情顶峰的表现,牺牲个人。”方晓月说得眼含泪水。“人世间最纯洁的爱情。”
“我明白了。明子这日本姑娘是够深情的……苗云呢?老农民,一块木头疙瘩。要是我呀……”付杰人好像在打不平。
“怎么样?”晓月追问了一句。
“不开这个飞机。领明子远走高飞……这么大的天下,就容不下一对情人!”
晓月瞪了付杰人一眼:“真的?”
付杰人严肃地说:“我可以对天发誓!”
晓月笑了:“你又不是苗云,发什么誓!”
“我要是遇到像明子这样的好姑娘啊……”付杰人话里有话。
“别忘了,她是日本人!”方晓月好像在提醒他。
“只要我爱上,管她什么国籍,什么肤色!”付杰人说得理直气壮。
“国籍不同,这是他们悲剧的所在。你为什么不帮他们想想办法。”方晓月不是嘲笑,而是十分认真。
“办法是有,那要看苗云敢干不敢干了!”付杰人好像心中有数。
“走,找他去。”方晓月拉着付杰人就走。来到宿舍前,也不敲门,推开门就大步走了进去。
13
苗云不在。望月明子一个人在给苗云整理东西:把几件洗得干净,缝补得整齐的军装放在洗得发了白的挎包里。
“付教员!方医生!”明子停下了手中的活儿,站起来尊敬地叫着他们。“明子同志总是这么客气。”付杰人说。
方晓月走了过去,用手轻轻捏了一下明子的脸蛋:“刚长出点儿肉来,这回又要折腾啦。小妹子,你给谁收拾东西?”
“苗云……同志!”明子冷静地低声说。
“怎么,他也走?”晓月奇怪地问。
“对啦,忘了告诉你。老苗明天去东安机场,准备后天放单飞。”付杰人说。
“怎么这个时候去东安?”方晓月奇怪地问。
“他要放单飞呀!我不是说了吗?”付杰人说。
方晓月有点火了:“难道你们不知道明子后天要走了么?”
“方医生……”明子在制止方晓月。
“老苗……是老苗主动提出要求去东安机场的。”付杰人解释说。
“他……这个没良心的家伙!”方晓月真的生气了。
“方医生,他……有良心!我们怕……”望月明子欲言又止。
“怕什么?”方晓月不解地问。
“不怕什么!”明子不想回答。
“什么都不怕?”付杰人突然插问了一句。
“啊……我什么也不怕!”明子深沉地说。
“那好。看得出来,苗云要求去东安机场放单飞,是怕送你上火车,看着你走!”付杰人说。明子低声哭了起来。
“你到底是爱不爱他?”付杰人猛问了一句。
“我……”明子哭出声来。晓月上前抱住是明子:“小妹!告诉我们。”明子突然停止哭泣,沉默不语。
“去哈尔滨总部,找参谋长同志。让他批准你们的关系!不回日本了!”方晓月说。明子慢慢地冷静下来。
“这些领导最有人情味儿,没问题。”付杰人说。“晓月,你陪她去!”
“行。我当然要去!”方晓月说得很肯定。接着说,“明早就走,七点十分的早车。”“大队领导那儿要打个招呼。”付杰人说。
“我马上去请假。”晓月说。
“好,”付杰人说,“就说你和明子相处一场。明天去哈尔滨陪她玩一天。”
“十拿九稳了吧?”方晓月问。
“让明子想想,还有什么问题。”付杰人说。明子低头不语。
“你应当表个态呀。小妹子!”方晓月说。明子仍坐在那儿发呆。
“还有什么难言之处,说出来!”方晓月说。沉默了一会儿,“明子,你是不是怕丸本松那儿不好交待?”付杰人问。
“他趁火打劫!结了婚还有散了的呐。不管他。”方晓月气不打一处来。望月明子回身抱起刚刚给苗云整理好的挎包,把脸伏在包上,失声哭起来。这一下子使方、付两人大为吃惊。
付杰人猛然悟出一件事,就说:“明子,你是不是怕苗云不同意啊?”
明子拉住方晓月的手:“姐姐,他不会要我的!他不会要我的。”
方晓月泄气地说:“他到底什么态度?”
“我也不清楚。”付杰人说。
方晓月下了决心:“咱们去找他!”
“不!”明子“唰”地站了起来,放下手中挎包:“我生在这个年月,长在这个年月,已经不敢追求个人的幸福了。没有家,没有亲人,也可以说没有祖国……方姐姐,付教员,我回到日本,活着,就只有一个愿望——报恩,我要报答救了性命的中国人,教育我的中国共产党,不然,我还活着干什么?我走啦,方姐姐。”
望月明子安然地推门走了出去。方晓月和付杰人半天没有吭气。
“你说这是国籍不同造成的悲剧?”付杰人在思索着,“……我错了。是战争,一场战争留下的伤痕,需要几代来修补。血总是血!我要是苗云也不会娶她做妻子!走吧。”二人前后出了房门。
一个风清月白的夜晚。向上升起的那轮月亮,又圆又大,不是农历十五也是十三四。方晓月和付杰人在江畔站了许久。
14
还是那一轮明月,不过今夜更圆更亮。在机场草坪深处一片平地上,有一堆小小的篝火。后面是牡丹江一条支流,岸边有白桦林。天空是深蓝色的,因为月亮太亮,自然显得星星稀少了。
参加这个欢送晚会的人不多,大部分是和望月明子、丸本松有关的同志。其中有田虎、李树天等人,当然有方晓月,却不见付杰人和苗云。卡玛带着江江坐在方晓月身旁。也没见张开林大队长。
李树天在吹口琴。场子中间有四个人在跳苏联的“士兵舞”,忽而下蹲,忽而伸腿,边跳边打着呼哨,场上场下,观众和演员们热情四溢,情绪高涨,已经到了这小小篝火晚会的高潮。突然,有一个演员摔倒,江江惊叫一声,跑进场中拉那个演员。
“田叔叔!”江江喊了一声。田虎一咕噜坐起来:“别怕,没事儿!今天早晨刘政委才教给我,练了一天,一上场,腿肚子就转筋了。‘老毛子’舞真难跳!”引起人们一片笑声。
打头的演员也停止了舞步,大口喘着气:“老啦,老啦,跳不动啦!”原来他是刘凤山政委。当然又引起同志们的哄笑。
刘凤山坐在地上,摘下眼镜,擦着头上的汗。江江跑过去,送给他半盘已经成熟了的葵花子:“刘大爷,摔疼了没有,吃点‘毛子嗑’吧。”
刘凤山一把把江江抱在怀里:“还是老朋友关心我!”他接过葵花盘。
“刘大爷,我考你一个问题,请回答。”
“是。”刘凤山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