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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先开了口,问:“看书呀?”她的笑脸让人毫无戒备,她的声音还是那样轻盈,有些女人年龄无论如何增长,声音总是甜美得像少女。
“什么时候到福州,不通知我?”我也笑笑。
“不通知你,不也碰上你了嘛。”她调皮地笑了笑。五年前她调到北京的一所二流大学担任教授,如今已是具有影响力的少壮派女教授,年轻的女博导。
去年在苏州的一个会议上我们见了次面,那时她正忙着与各类学术权威打交道,在权威面前她显得天真而且活泼,甚至时常发嗲。在那次学术会议期间,她几乎把我忽略了。当时我觉得她太势利了,好像和我这个不知名的副教授谈谈话就有可能导致她掉价。但我一见了她的面,就原谅了她。现在她不是正和我谈话吗?她大胆而专注地看着我的脸,像是在检查某件失而复得的古玩儿。
她告诉我是本市的一所大学请她回家乡讲学,晚上吃了饭,无事,出来走动走动,就上这书店来了,以前在这座城市工作的时候,她是经常光顾这家书店的。
我和她在书店里进行了简短的谈话,她一直笑着,好像在听着我的话,又好像是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我的面孔和身体上。我隐约地感觉到她的目光徘徊在我身体之时的那种傲慢,那种带点淫乱的傲慢,她的眼神带点侵略性,似乎有点希望我能主动为她提供某种意外消遣。
我历来有些怕她。
我了解她这个人,当时,她和我在南京读研究生,她和我以及我们的导师同时保持暧昧关系的时候,她能和导师上床,但绝对和我只止于接吻(当时她拒绝我进一步的性要求约七次)。她有原则,该保持理性的时候绝对不容许你再进一步。
我于是收回自己的目光,用对待老朋友的温和微笑告诉她我最近刚刚拜读她批评某一当红男作家的评论文章,很有锋芒。
她以少女向少男告状的神情道:“这个人不正经,我就是要敲他一下。有次开他的作品研讨会,他请我去开会,夜里喝醉了酒跑到我的房间,不三不四的,哼,治他一下他才老实。”
我吃了一惊,她如此突兀地告诉我如此情节,是以为我早已经听到了某些传青,她需要表态,还是将话题兜到男女之事上,以表达对其他男人的厌恶的方式来唤起我对她的性魅力的充分注意。我无法破译,本来我在这个女人面前就有点不知所措。
正当我发愣的时候,鹿杏博导再次用赤裸裸的眼光看了我一眼,突然小声叫道:“你等等,哎呀,你怎么都有白头发了,我替你瞧瞧。”
她用手指头就把我的白发拽了过来,我是想躲也躲不开。要知道,她与我有暧昧关系那阵子她就是处处占上风,凡事都是她主动。看来,她的脾气没有多大改变。
她凑到我的面前,与其说是要考证我有几根白发,不如说是她让她的身体靠近我,她的气息也随之掠过我的鼻孔。她显然涂了点味道非常含蓄的香水。这点与以前的鹿杏不同,难道如今女教授也时髦涂点香水之类?
接着她与我聊些什么,我已经糊涂了,不太听得进去。随后她说她以后要与我联系,身上没有带名片,就向店员要张便条,在纸上写下她的电话号码和地址。
她说我若到北京,可以去找她。我听了,略有点感动。写字的时候她用手指将短发拢到耳后,她的颈脖处还是那样白皙光泽,当时我把这个地方称为“妙处”。
她把字条递给我,我们好像要马上告别了。
她的脸上竞泛起红晕,说:“你以前给我买的笔,我现在还没有用完。你看。”她把手上的圆珠笔在我眼前晃了晃。
天哪,真是奇迹。我定睛一看,她真还在使用那种牌子的圆珠笔。那时候我狂热地追求她,发现她非常喜欢使用一种进口的圆珠笔,这种圆珠笔伸缩自如,出水不涩不堵,我一口气给她买了十打,花去了近千元人民币,是呀,如此多的圆珠笔够她用十年以上。当时我试图用小礼物的庞大数量打动她的芳心,那时候的她一定觉得我这种方法笨极了。
现在她提醒我这个细节,无疑迅速创造了某种感伤的怀旧氛围。
我的心在我们俩步出书店的时候颤动了一下。
我问她:“我家就在附近,要不要去陋室小坐片刻。”
她笑了,活跃起来,“好呀,我去参观,噢,不,拜访拜访。”
我并没有透露这个夜晚是我一人独处。至于她,说“参观”才是真话。我猜想她是有兴趣通过“参观”考察一下我现在生活得怎么样。旧恋人碰到一起,难免互相打量,比较各自的形象和各自的生活环境。她绝对是不带丝毫猥亵的想法去“参观”我家的。
那天晚上,我和我的前女友鹿杏教授踏着月色,很快散步到了我家。
鹿教授在我家里四处瞧了瞧,在我和罗婷的结婚照前停留片刻。
问:“听说你太太在医院工作?”
答:“是位护士。”
她笑了笑,“怎么了,值夜班去了?”
我给她倒上茶水,道:“是的,她的工作特别忙。小孩也在外婆家。”
她神态好像一下放松了许多,不,变得有点放肆了。
她坐在沙发上,将脚放入拖鞋,又退出,如此反复,眼睛扫描着我居室的四周。
我坐在另一张沙发上,彼此的目光并没带有任何挑逗意味的交流。但我注意她穿着裙子。天气已经转冷了,她还穿着黑色的裙子。
我和她聊着学术上的事情,真的,我们大概花一节课的时间聊起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说中的女性主义问题。在讨论学术问题的当儿,她纠正了我的几个错误,指出了我的三处学术硬伤,而我呢,还注意到她的黑裙子里头依旧套着她历来喜爱的黑色长袜。
我要为她续茶,她笑着说不用啦,还是她帮我倒水吧。
她起身,用小女生跳格子游戏的轻快脚步到饮水机前倒开水。
她半蹲的姿态让她身体的曲线勾勒出一个丰满的轮廓,就像她的学术观点那样咄咄逼人。
她替我端上茶的时候,黑裙子轻拂我腿,裹着黑色长袜的腿紧紧抵住我的膝盖。
她挨着我坐了下来。
我仿佛听到客厅的空气中一个矫柔的声音,大意是:“我们都不是小孩了,你以前不是想要吗?现在就给你。”
她把我的手拉了过来,道:“你就不能放松一点,做学问做人都要放开来才会长进。”
她揶揄着,像八爪鱼那样将我吸入她的身体内。而我,好像听从神圣的学术召唤,带着对年轻女权威的崇拜,相信身体的零距离将是吸收学术资源的最佳捷径。
我们没有多少过渡就开始吻了起来。大概女学者都特别聪明而且讲究效率,动作干脆、准确却不乏细腻。
鹿教授是神奇的,她的吻让我全身松懈。
与罗婷做爱,我们是不接吻的,因为她认定我患了轻度牙龈炎的口腔非常不卫生。鹿博导一上来就将湿漉漉的舌尖伸入我的口腔内部四处探索,这样的信任让我感动,几乎和性欲都没有什么关系了,我报恩似地回应,她也更兴奋了起来。罗婷每次都要求我全身用舒肤佳沐浴液清洗躯干四肢以及下体,每次做爱时分嗅到的尽是沐浴液的化学气味。而鹿博导则让我嗅到了人的体味,原汁原味的体味,鹿博导身体上散发着类似草莓酸奶的气味,而且是带着体温的酸奶气味。更让我诧异的是,鹿博导表现得亢奋异常,未要求我采取任何防护措施,颇有肝胆相照、奋不顾身的意味。但我毕竟是护士罗婷教育了这么多年的人,所以,即使在鹿博导如汹涌澎湃的潮水将我淹没的时候,我仍记得空出左手,拉开床头柜,撕开一帖安全套,在百忙之中套好套子,再投入让我百感交集的游戏之中。
鹿教授走之前,洗了个简单的澡。告别的时候,她说她十一月份要去丽江开一个小型的学术研讨会,她问我要不要参加,如果我想去,她叫主办方给我寄邀请函。她还说参加这次会议的有权威学者和权威学术刊物的编辑,去了就能跟他们多接触多交流。
我知道参加此类会议的好处,也知道去了以后还能听到鹿博导的精彩发言,所以没有丝毫踌躇,我就答应了。她拉了拉我的手,说:“到了丽江,我们可以一起逛逛街,看看风景。我也是第一次去的。”她好像懂得我需要从她那里得到什么,一眼就将我看穿的神色让我内心里有了羞愧。我心里有了反抗的念头,想,不就是个破博导,我才不到丽江去看你跟那些老头权威如何周旋呢!
但我表面上依然是那样深情款款,像个体贴的老情人,或者更像是一个学术助手陪同鹿博导出了小区。
还好,这一进一出的路上都没有撞见什么熟人。到了大街上,我招呼了一辆的士,鹿博导很快就消失在马路的尽头,她明天一早就回北京去了。
我返身进了电梯,马上就盘算着如何搞好这“突发事件”的善后工作。
开门进屋,我冲向卧室,将床上的三件套拆下,放入洗衣机中。还好,家里置备了烘干机,能将床单被套快速烘干。一切都要照原样子,稍微有些变化,护士罗婷都会觉察出来。
两间卫生间的通风设备都打开,客厅和卧室所有门窗也处于对流状态。
要知道,护士罗婷的心比毛发还细。可问题恰恰就出在毛发上。
事实上,我还是低估了罗婷,因为护士罗婷在第二天一踏进家门的时候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家里怎么有股子怪味道,骚骚的,莫名其妙。”
我听了胆战心惊,是不是女博导的体味都是那样特别,经女护士一嗅,就原形毕露了。罗婷不至于这么厉害吧?
过了十分钟,罗婷用低沉的声音叫唤我,“你过来,到浴室里来。”
她手里捏着医用镊子(这东西她通常在浴室里备一把,我始终不知道她准备做何用),她正拿镊子从浴缸里夹出几丝毛发。
“这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更不是女儿的。你说,是谁的?”
我被电击般全身一抖,脸一阵红一阵青,嗫嚅道:“这,这会是谁的,见鬼!”
“是真见鬼了。”罗婷“哼”了一声道,狠狠地瞧了我一眼,但并没有继续“拷问”我。
我松了一口气,心想,这时候我最好是溜出家门,经过昨天晚上那场邂逅,在我的大脑里难免留下类似“怪味道”的蛛丝马迹,她查起我昨天晚上的行踪,我要是在言语间前后矛盾,或者我万一对于她的提问过于紧张,那也有可能被护士罗婷识出破绽。
我慌忙借口学校开会,溜走了。
我几乎一整天都呆在学校里,中午还和我的研究生做了一次非常深入的学术方面的对话,关于福柯为什么回避使用意识形态这个问题我几乎和我的研究生发生了争吵。但在最后,我顺便拿鹿博导的问题问学生,结果研究生们也出现了三处硬伤,我微笑地谅解了他们的无知。
这样的过程是有必要的,因为如此的学术探讨能让我的注意力很快集中到另一个取向上。
傍晚,当我再次出现在家里的时候,罗婷双臂在胸前交叉,挺立着,冷笑地看着我,道:“我没有料到你也会做出这种事来。”
客厅的电视屏幕上正在滚动播放我和鹿博导进了大楼的门厅,接着进电梯、又出电梯的画面,我在送她出去的时候,我们在电梯里接了个非常短暂的吻,这成了最有力的证据。
显然,我忽略了的小区安防装置录下了我和鹿博导进入小区和出小区的整个过程。
“我要告物业,他们没有权利出卖我的私生活。”我气得脸都发紫了。
“你也别怨物业,你忘了我的表兄就是派出所的警察,他让物业把录像拷一盘那是法律允许的,对吗?”
我依稀记得罗婷是有个远房亲戚在这附近的派出所当警察。
现在,护士罗婷成了检查官罗婷。
我奇怪,她不是太愤怒,但她的不愤怒却更让我恐惧,因为透过她的眼光,我觉察到,现在我已经不是什么失足丈夫,而是一只脏透了的流浪猫。
罗婷平时对人最刻毒的评价就是:“这人真脏。”
“现在,你说说昨天晚上八点二十五分到九点五十七分,你跟这个女人是不是在卧室里发生了性关系?”她语调真不是威胁的语调,但她平稳的语气里却包含着像注射器的针头那样锐利的阴沉。
“什么发生性关系?没有那回事。”我耷拉着头否认道。
她又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安全套,我一看,正是我平时常用的杜蕾斯牌活力装安全套,盒子是淡蓝色的那种。
“去年开始我就叫你用这个,每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