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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翰听罢哈哈大笑,左手拥着兆祥的肩,右手牵着妻子的手,一同往前厅里去。
进了前厅,祖父已经在八仙椅上坐着等他们了。两人见过祖父,在一边椅子上坐定,闲谈些家常话。汉杰和汉威也获准可以不去上学,高兴地在厅里跑前跑后,听了大人的几句话,就不耐烦了,扯了兆祥的袖子,一起出去玩耍。
这天就这么飞快地过去了。兆祥也没顾得上去给阿茶上课。
父亲是特意来接兆祥回去的。县里已经太平了,县学也马上要开课了,兆祥回去,仍然去县学读书。父母好久没有回家,这次回来,好歹陪祖父住过一晚,第二日就要启程回去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兆祥想到,总要和阿茶说一声再见才好。哪怕遇不见她,在土地上给她写上两个字,也算道了别。
第二日一早,兆祥就来到兰湖边上。等他转过土坡,却看见阿茶坐在湖边,旁边的木盆里放着洗好的衣服,篮子里是打好的草。这么早就做完了活计,她得是一大清早就来了吧!
他心中一热,喊了声:“阿茶!”
阿茶转过身来,看着兆祥笑了笑,又低下头,说:“听说你爹娘来了!”
他点点头道:“嗯!我今日就回县城去了。”
阿茶却没什么表示,依旧低着头。
他又说:“我回去以后,你还是继续读书,教过的字,也要常常写一写,才不会忘记。等我回来还要考考你!我回去以后,有好的书报,我都寄给汉杰,你可以问他要——”说到这里,却见什么东西吧嗒掉在地上。他心中一惊,抬起阿茶的头,却见她已经泪流满面了。
他心中一软,道:“哭什么呢?又不是不回来了?过几个月过年了,我过年的时候一定回来看你!”
阿茶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他又想起什么,说:“汉杰和汉威都在这里,有什么为难的事,也可以找他们帮忙,要我给他们说一声吗?”
阿茶仍不说话,只是摇摇头。
他无奈道:“他们都等着我呢,你这样哭,叫我怎么走?”
阿茶听了这话,才擦把脸,露出一个笑容。
两人默默地站了会儿,阿茶轻轻地说:“你该走了。”
兆祥知道自己该走了,爹娘都等着自己呢。只是他心中也涌出些不舍的感觉,好像这一次走了,就在也回不到曾经的时光。
他的感觉没有错,这一次走了,少年的时光跟着走了,兆祥从此不曾回去过
作者有话要说: 刚刚看到一条评论,太高兴了!
谢谢各位看官!
☆、再见(一)
再见到她的时候,背景是淅淅沥沥的冬雨,没有漫天的雪花,寒冷却同样的沁入人心。
那一年,他十八岁,她十四岁。
兆祥终于还是食言。几个月后的春节,因为父亲奉命调往南都,一家人在忙乱不堪中度过。祖父来信嘱咐他们好生安顿,不必担心老宅,也不要担心老父寂寞,今年老二会回家过年。
县学里的气氛与老家截然不同,兆祥回到熟悉的环境,心情也渐渐回复到从前,在老家那段逍遥快乐的时光好像一个梦似的,渐渐的也淡了。他记得曾经说过要给汉杰寄些新书新报回去,隔上个把月就会寄上一回。不知道阿茶是不是还在坚持读书。
春节过后,一家人在南都安顿下来。南都的学校更大,要学的科目更多,学生也更多,新鲜的消息、见识也更多。他的时间和精力有限,当然把全副的心力都放在学习上。他给自己定了目标,考上国内最好的北都大学。
紧张而繁忙的生活使时间过得飞快。很快一年过去了,第二年的春节,兆祥随着父母回老家看望祖父。这时候,他已经十八岁了,身量比父亲还要高,理了短短的头发,十分的精神。
十三岁的汉杰和九岁的汉威似乎还是老样子,调皮地跑前跑后,一刻不消停。他跟在父亲身边,已经褪去了少年的心性,大人一样稳重地坐在前厅,同长辈一起说话,叙事。
汉杰得了空跑到他身边,勾勾他的衣袖,喊了声:“哥!”
他看见汉杰神秘兮兮的样子,不由得好笑,问道:“什么事?”
汉杰道:“还记得阿茶吗?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有什么东西似乎从记忆里猛地跳了出来。阿茶,好像是遗忘在过去的时光里,又好像一直没有遗忘。
他嗯了一声,示意汉杰继续。
“阿茶她识字啊!你给我寄来的书,她都借过去读啊!”汉杰大惊小怪地压着声音说道。
兆祥配合地哦了一声,表示惊讶,心里又有几分得意的感觉。“她有说过是怎么学会的吗?”
汉杰摇摇头,道:“怎么问都不肯说。她还说,如果我告诉别人这件事,她就和我绝交!”
“那你又告诉我了?不怕她和你绝交?”兆祥笑着逗表弟。
汉杰又摇摇头,道:“她说可以告诉你的。”说罢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发,“她说你不是这里的人,过几天就会走,所以可以告诉你。”
兆祥只觉得心里一阵暖意,两年前的时光从记忆力突破而出。阿茶,他似乎都记不清她的模样了,可是那个黑头发的蓝花褂子的身影又似乎一直在脑海里未曾淡去。
不该去看看她吗?
兆祥来到兰湖边上,没有指望能遇见她,只是想看看曾经消磨过许多时光的过去的地方。他方一转过土坡,就看见前面一个窈窕的身影背对着坐在湖边,一边是装着洗过的衣服的木盆,一边是打了草的篮子,仿佛依然是临走的那一天,似乎这一年多的时光都灰飞烟灭,时间生生的掐断,又生生地连在了一起。
“阿茶!”他在心里叫了一声,却没有出声。
阿茶听到身后的动静,扭过头来,看到一身新衣的兆祥,连忙起身,远远地喊了声:“兆祥!”走了两步,就站住了,笑嘻嘻地看着他。
他这才看清,阿茶比起旧年,个头窜高了许多,眉眼虽然还是以前的样子,却多了一分妩媚的味道。依然是蓝花步的夹袄,却依稀看得到身段有致。
他笑了笑,说了句:“阿茶长高了!”
阿茶笑的脸都红了,低下头,又轻声说:“我记着你的话,一直都在读书。你考我吧!”
他点点头道:“我知道,汉杰都告诉我了,我相信,不用考了!”
阿茶低着的头没有抬起来。他突然觉得从前自如的相处如今寻不到了。两人这么尴尬地站着,似乎没有什么话好说。
“那个,阿茶——”他刚想开口找些话说,阿茶打断他的话问道:“这次回来,准备住几天?”
他愣了愣,说:“住到初八就回去。”
阿茶点点头,又问:“明日还来这里吗?”
他沉默了。想说不来了,见你一面就好,又怕说了这话阿茶不高兴;若说要来,且不论这年跟前人来人往的,让旁人看到不好,单说两人像今日这么相对无言,也没有见面的必要。他干脆闭了嘴没有回答。
阿茶也没有说话,又是一阵沉默。
他突然想起来,来前在南都还买了些礼物,从口袋里摸出一只精致的盒子,递了过去,道:“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买了这个送给你。”
阿茶眼睛一亮,问道:“是什么?”
他笑着说:“是钢笔。你有了钢笔就可以学着自己写字了!”
阿茶抬眼看看他,却摇摇头,说:“不用了,你收着吧,我不要。”
他有些无奈,又觉得有些不甘,问:“怎么不要呢?你不想写字吗?”
阿茶却扭了头背对着他,也不说话。
兆祥不知道阿茶为什么坚决不要他送的钢笔,只是不知怎么的,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她,以至于她不接受自己的好意,自己也没法对她发恼。他不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也许是答应了她去年春节回家却没有回家的原因,也许是说了要考她认字却没有考的原因。他轻轻叹口气,道:“好吧,我先放在汉杰那里,什么时候你想要了,就问他要,好不好?”说罢,又将盒子装回口袋。
阿茶这会儿突然又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似乎有话想说。
他连忙问道:“有什么为难的事要我帮忙吗?“
阿茶又低下头去:“有个事,想问问你。”
他笑了笑,温和地说道:“好,问吧。”
阿茶却半晌没有发问,好像不知该如何问,又好像有许多的问题,不知先问哪一个。
兆祥有耐心地等着。
阿茶终于问道:“三平镇来了几个洋人,建了基督教堂。我看了他们的宣传单,说是可以教穷人识字、挣钱的本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原来是这样!
南都也有教堂,还不止一座,他却不知道连这山里的三平镇也有教堂了。虽然他自己并不信这个,但是这也是新鲜的事物,如果阿茶有兴趣,也不是坏事。
这一刻,似乎又找回了一些从前的感觉。那时候阿茶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写出一个个汉字,或者算式。他却没有意识到,阿茶的崇拜,似乎是他们那时相处的基础。
现在,因为对未知的新事物的不确定,阿茶又将自己信任的目光投向他。
兆祥笑了笑,耐心的说道:“基督教也是一种宗教,就像我们的佛教,就是和尚庙那样,是世人的一种信仰。我们信的是菩萨,他们信的是耶稣。他们帮助穷人,就像我们信佛的人要做善事那样,一般来说,都是真的。当然,金无足赤,就像我们这里也有不好的和尚一样,他们的教徒里也会有少数不好的人,这就需要人去辨别了。”
他尽量深入浅出地给阿茶讲了他所知道的基督教堂。说完以后,又仔细回忆自己讲的,确认没有什么遗漏,特别是没有会对阿茶造成困扰的遗漏,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阿茶似乎对他所说的宗教之类的不感兴趣,听了他的话,只是微微出神,道:“就是说,大约是真的了?”
兆祥见她这番模样,觉得奇怪,问道:“你想去看看吗?你想学洋教?”
阿茶摇摇头,脸微微有些红,道:“你说过,新女性要自己能挣钱养活自己,不靠别人。我——也想自己挣钱。”
“这样——”他笑着说,“你现在还小,想去三平镇,牛叔怕是不会答应的。”
阿茶低下头,轻轻说:“所以我才想自己去看看。”
兆祥愕然。
三平镇虽然不算太远,但是山路不好走,行不了车,只能靠两条腿走过去。若是绕道从尖山镇走,倒是可以坐车,但是路程要远上一倍!村里的人平日都不大去,因为路不好,白日里走一趟都要花近两个时辰。这样的一条路,阿茶自己过去,怎么能让人放心?
他连忙问道:“怎么去?偷偷去吗?那可不行!这路上不安全,你一个小丫头,走这样的山路,不行不行!”
阿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固执而又坚定。
他立刻板起面孔,要多严肃有多严肃:“不行!绝对不可以!”
他的严肃似乎变成了个笑话。阿茶一声不吭地看着他,直到他觉得心虚:“那个——阿茶,真的不行,那条路曾经摔死过人的——”在阿茶的注视下他还是硬着头皮说出最后一句话,只是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话一点威慑的力量都没有。他不知道一向温顺的阿茶怎么变得这么固执,更悲催的是,他怎么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作者有话要说:
☆、再见(二)
冬天的白日来得晚。阿茶起身的时候,天色还是黑的。昨夜下了一夜的细雨,屋里冷飕飕的,没有一点温暖的气息。
阿茶舀了勺冷水洗了洗脸,将辫子解开又重新梳整齐,从灶房里取了两个黑面饼子,用布包好,挽成个小包袱。临出门,看着脚上的布鞋子,想了想,又回屋换了双草鞋,这走了出去,仔细地合上大门,匆匆往南走去。
天气真冷,阴冷阴冷的,好在细雨停住了,于是阿茶将包着头的花布摘了下来,揣进包袱里,又使劲搓了搓脸。
时辰尚早。除了村口遇见了七奶奶拄着拐棍去土地庙添香火,旁的人一个也没遇着。七奶奶年纪大了,应该看不太清吧?阿茶一阵风似地从她身边窜过去,没等她抬起头来,就跑得不见影了。
村口出去的路面还好,都铺上了石板。再往前走一段,就不好走了,路面坑坑洼洼地,到处都积了水,不小心一脚踩进去,脚板冷得刺骨。阿茶咬咬牙,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暗暗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过了这一段就好。上了山,就没有积水了。”
走到入山的路口,路上果然没有积水了。山路上长满了草茎,虽然也带着水露,比刚才却干净多了。阿茶找了个歇脚的地方,将草鞋脱了,换成布鞋。
这段山路挺远的,要走一个多小时。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