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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救世主-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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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国强说:“王明阳,你现在惟一的出路就是老老实实地交代自己的罪行。”
       王明阳还是沉默。
       赵国强突然一拍桌子,厉声喝道:“敢做不敢当,你算什么汉子!”
       这时王明阳开口了,却是不屑地说:“我不跟你这种没有修养的人讲话。”
       赵国强愤怒地大声说道:“你还谈修养?你盗版走私杀人越货,你的修养在哪儿?”
       王明阳将身体靠在椅背上,淡淡地说:“那是生存艺术,你不懂。”
       周伟怒喝道:“顽固下去对你是没有好处的……”
       王明阳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不再开口。
       监视室里,队长神色凝重,缓缓地摇着头对身边的人说:“这样审下去不行,应该认真研究研究,找到一个合适的突破口。”
       这次的审讯就这样结束了,办过了刑事拘留手续之后,芮小丹和五名刑警一起分两辆车将王明阳和另外两名案犯押往古城看守所。
       傍晚,雨下得小了,但淅淅沥沥仍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下了班,芮小丹乘中巴公共汽车到嘉禾园小区去给丁元英拿衣服鞋袜,然后去了一家大型超市买了一条三个五香烟和两个漂亮的玻璃烟灰缸,匆匆赶回家,进屋后见丁元英还在被窝里等着,只见他侧身躺着,一只胳膊放在被子外面,另一只手托着头,那副凝神沉思的样子在她看来可爱极了。
       她把衣服放到他身边问:“下午没睡会儿?”
       “没有。”丁元英看着档案夹和影集说:“你很勤奋。”
       芮小丹帮他穿衣服,说:“不是勤奋,是懈怠了没饭吃。”她给他穿上背心、衬衣,忽然依偎在他身上低声说:“抱着我……我今天还是打死了一个人,这是第二个了。”
       丁元英说:“正法了一个罪犯包含打死了一个人,这就是法律价值。法理、道理都在那儿搁着,如果女性心理不适合刑警工作,那是性别问题。”
       芮小丹说:“再干2年,就2年,我就去留学。”
       丁元英问:“为什么是2年?为什么不是现在或者3年4年?”
       这句话把芮小丹问得嫣然一笑,说:“再过两年我就老了,胳膊腿儿一不灵刑警队就不要我了。再过三四年就更老了,过了30岁申请留学就很难通过审批了。我喜欢刑警,能干一天是一天,可刑警这工作不适合女人,我也得早做打算,读个像样的法律学位,将来当个律师,总得给自己挣口饭吃。”
       丁元英没再说什么,他看到的是一个完全人格独立的女人,她的现在以及她所设想的将来完全是她自己的生存支点,丝毫没有给“从属”与“依赖”留有空间。
       沉默了一会儿,芮小丹起来说:“不想这些了,你不是爱喝工夫茶吗?待会儿我带你去吃古城的工夫面,你一定爱吃。”
       芮小丹来到客厅把香烟、打火机和玻璃烟缸放到茶几上,又去厨房烧水,泡了一杯龙井茶端过来,这时丁元英正在客厅打开那套音响。
       芮小丹放下茶杯说:“CD机里有唱片,还是你的那张。”
       一曲《天国的女儿》播放出来,丁元英坐在沙发的正中央静静地听,然后又站到不同的角度听,过了一分多钟他问:“这套多少钱?”
       芮小丹答道:“2万多一点,还行吗?”
       丁元英说:“不是还行,是非常好,性价比很高。”
       芮小丹把他推到沙发上坐下,骑到他腿上端过茶水喂他喝了一口,搂着他的脖子俯到耳边轻轻地问:“那个,你好了吗?”
       丁元英尴尬而坏坏地说:“顿悟天堂地狱的分别无二,证到极乐了。”
       芮小丹笑了笑。
       丁元英说:“有张照片我也想要,就是你和一只狼狗的那张。”
       芮小丹说:“哦,那是我最喜欢的一张。我去洗一张大点的镶上镜框再给你,那条大狼狗就是你,好吗?没事我就牵着你遛遛。”
       丁元英一笑说:“好,给扔口馒头就行。”
       芮小丹从他腿上下来说:“你把这口水喝了,我去拿雨伞,现在就带你遛遛。”她把烟和打火机放进包里,去另一个房间拿雨伞。
       丁元英接过雨伞跟芮小丹出门,走到门口随口一问:“工夫面馆就在附近吗?”
       芮小丹说:“远着呢,但是到小区大门这段也得打伞哪。”
       丁元英问:“那怎么不开车去?车不能开了吗?”
       芮小丹说:“能开,在车库里,我不想开那辆车。”
       丁元英问:“为什么?”
       芮小丹觉得他的这个“为什么”倒是个问题了,说:“那种车是我能开的吗?”
       丁元英拦住了她锁门的动作,说:“着相了。”
       芮小丹没明白,问:“什么着相了?”
       丁元英说:“佛教的一个术语,意思是执迷于表像而偏离本质。”
       芮小丹犹豫了片刻,走过去打开车库门,开出那辆宝马轿车。
       汽车在湿漉漉的马路上行驶发出“沙沙”的声音,蒙蒙细雨还在下,雨刮器慢速而有节奏地刮着挡风玻璃上的雨水,马路上倒映着夜幕下的灯光。因为开车这件事的微妙作用,两人在车里都没有说话,但却都知道对方有话要说,都在等着对方先说。
       终于还是芮小丹先开口了,她说:“你这样做让我很尴尬。怎么叫着相了?任何事物都得有一个体现它性质的相,只要着对了就是不着相。”
       丁元英说:“行,离不二法门不远了。”
       芮小丹欲言又止,默默无声地开车,沉默了许久之后沉静地说道:“元英,别让我觉得女人一脱裤子就什么都有了,给我留点尊重。”
       丁元英心里在对她说:傻丫头,我对你不是尊重,是尊敬。
       两人又沉默了片刻,芮小丹忽然笑了笑,问:“你和韩楚风打的什么赌?”
       丁元英说:“正天总裁接班人的事。”他寥寥几语跟她讲了这件事,然后说:“朋友打赌这种事亦真亦不能真,这事先搁着,等以后找个机会再圆了。”
       芮小丹说:“看不出,你们还有这种兴致。”
       丁元英说:“我也看不出你还专门学过街舞,我想不出你跳街舞时是什么样子。”
       芮小丹说:“你歧视街舞。”
       丁元英说:“没有,只是觉得跟你的性格和工作有距离。”
       芮小丹说:“工作需要,就学了。街舞是个非常随心所欲的舞蹈,能宣泄和张扬野性。你要好奇,哪天我跳给你看。”
       两人说着,车就开到了“古风工夫面”馆。面馆内外灯火通明,门前密密麻麻停满了车辆,不断有客人进进出出。宽阔的大餐厅里人声嘈杂,像一个沸腾的会场,进门迎面是一个金匾,上写:古城一绝。餐厅的正前方墙壁上挂着一个横幅,写着“色鲜、香真、味正、形美”八个大字。芮小丹他们在服务生的引领下找了一张空桌子坐下,她从包里拿出烟和打火机放到丁元英面前。
       丁元英四处一看,这才知道什么是工夫面。所谓工夫面就是手擀面条的一种特别精致的吃法,每张桌子有一只专门煮面条的锅,锅里是清水,不加任何调味,但是浇卤和小菜却有几十种之多,每次下锅的面条只有一口,每口面条都是刚出锅最新鲜的口感,每口面条都因不同的浇卤和小菜有不同的口味,把一口面条的境界吃到了极致。
       片刻,全套的工夫面上桌了。芮小丹下了一口面条和几片青菜,稍煮了一会儿捞到一只小碗里,浇上卤配上小菜递给他,说:“就是这样吃,你尝尝。”
       丁元英一口全扒进嘴里,还没下肚就说:“好!好吃!”
       芮小丹望着他贪婪的吃相心里充满了恬静和幸福。
       丁元英自己下了一口面条,说:“你也吃。”
       此刻芮小丹就想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她摇摇头,看他吃了一锅又一锅,直到他自己都吃累了停下来歇歇,忽然问他:“你整天关在屋里受得了吗?就什么都不干吗?”
       丁元英说:“上网,学习,什么都看看。”
       芮小丹问:“研究什么?”
       丁元英说:“谈不上研究,关注而已,对文化属性感兴趣。”
       芮小丹问:“文化属性?没听过这个词,这个很重要吗?”
       丁元英说:“透视社会依次有三个层面:技术、制度和文化。小到一个人,大到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任何一种命运归根到底都是那种文化属性的产物。强势文化造就强者,弱势文化造就弱者,这是规律,也可以理解为天道,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芮小丹问:“什么是强势文化?什么又是弱势文化?”
       丁元英说:“强势文化就是遵循事物规律的文化,弱势文化就是依赖强者的道德期望破格获取的文化,也是期望救主的文化。强势文化在武学上被称为”秘笈“,而弱势文化由于易学、易懂、易用,成了流行品种。”
       芮小丹把烟灰缸往他跟前推了推,免得他弹烟灰时落到旁边的食物上,说:“还是有学问的人会骂人,真尖刻。从字面上能理解一点,但知道又如何,怎么用呢?”
       丁元英说:“无所用,无所不用。”
       芮小丹说:“无所用,活个明白也行。无所不用呢?举个例子。”
       丁元英想了一会儿,举例说:“比如说文化产业,文学、影视是扒拉灵魂的艺术,如果文学、影视的创作能破解更高思维空间的文化密码,那么它的功效就是启迪人的觉悟、震撼人的灵魂,这就是众生所需,就是功德、市场、名利,精神拯救的暴利与毒品麻醉的暴利完全等值,而且不必像贩毒那样耍花招,没有心理成本和法律风险。”
       芮小丹笑笑说:“那个我没看出来,倒是越看你越像个精装歹徒。”
       丁元英说:“那个暴利不是由我决定的,是由人的主决定的,主让众生把他口袋里的钱掏出来,由不得他不掏,因为不是我让人有了灵,是上帝。”
       芮小丹说:“你信主?”
       丁元英说:“没有主,主义、主意从哪儿来?主无处不在,简单地说,支配人的价值取舍行为的那个东西就是主,就是文化属性。”
       “不可思议。”芮小丹想了想,说:“比如一个心理素质非常稳定的死囚,如果知道了他头脑里的主,现在需要让他开口说话,有可能吗?”
       丁元英说:“理论上讲只要判断正确就有可能,但在判断的实践上通常会有错误,所以可能的概率取决于错误的大小。”
       芮小丹说,“今天差点打死我的那个人已经够判十次死刑了,常规的审讯已经根本不起作用,我能让他开口吗?”接着,她把王明阳的情况向丁元英介绍了一遍。
       丁元英沉思了一会儿,说:“这个人需要一个句号,你可以帮他画一个。”
       芮小丹问:“句号是什么?”
       “灵魂归宿感。”丁元英解释说:“这是人性本能的需要,是人性,你帮他找块干净的地方归宿灵魂,他需要的不是忏悔,而是一个可以忏悔的理由。”
       芮小丹问:“如果他不需要呢?”
       丁元英说:“文明对于不能以人字来界定的人无能为力。”
       “有道理。”芮小丹点点头,接着问,“那具体我该怎么做呢?”
       丁元英又沉思了一会儿,说:“你至少需要3天的准备时间。”
       芮小丹思索了一下,说:“好,我就申请3天,至少值得试试。”说着,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拨号,但是餐厅里的人声太嘈杂了,于是她走到餐厅外面打电话,过了十几分钟她打完电话回来坐下,把手机放回包里说:“好了,队长同意给我个机会,但愿别出丑。”
       丁元英说:“死马当做活马医,再糟,死马还能再死一回吗?”
       的确,死马不能再死一回,但是死马还能再活一回吗?这显然是个矛盾。芮小丹不想再就这个问题探讨了,换了一个话题,问:“私募基金好好的,为什么停了?”
       丁元英点上一支烟,答道:“股票的暴利并不产生于生产经营,而是产生于股票市场本身的投机性。它的运作动力是:把你口袋里的钱装到我口袋里去。它的规则是:把大多数羊的肉填到极少数狼的嘴里。私募基金是从狼嘴里夹肉,这就要求你得比狼更黑更狠,但是心理成本也更高,而且又多了一重股市之外的风险。所以,得适可而止。”
       芮小丹说:“真是魔鬼之道。”
       丁元英说:“我没标榜过自己是好东西。”
       芮小丹笑了,拿起筷子夹起一口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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