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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落一直在心里默默的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能。
她就这样吃光了所有的饭,直到再也吃不下去为止。
她眼睛依然是红红的,却还是没有哭。
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怔愣了好一会儿,凉落才站起来,往浴室走去。
在蓬蓬头打开,水肆意的洒下来的时候,凉落仰起头,让水都打在脸上。
这个时候,她一直憋着的眼泪,才敢流下来。
和蓬蓬头的水一起流下来。
然后在心里暗暗的欺骗自己,这是水,不是眼泪。
房间外,席靳南站在门口,侧头问女佣:“她在里面干什么?”
“先生,太太已经吃完晚饭了,现在洗澡去了。”
“嗯。”席靳南应了一声,然后又顿了一下,“你下去吧。”
他伸手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席靳南微微扬起唇角,像是微笑,又像是嘲讽。
他和她走到了这个地步。
席靳南现在只希望尽快解决那些人,永远没有后顾之忧,那么,他就可以向她说明一切。
可是……不能。
一旦他们知道,他心里最在乎的人,已经不是唐雨芸,而是凉落的话,那么凉落就会处于十分危险的环境里。
他不能拿她冒险,更加不能再让她受到别人的伤害。
就让他承受这一切吧,他为她,也只能做这么一件事了。
未来她想怎么样,他一定言听计从,没有二话。
她在客厅里那样的声嘶力竭,那样的伤心难过,他只比她更痛。
他现在能切身的体会到,当唐雨芸自己从台阶上摔下去的时候,他走过去大声质问凉落的时候,甚至他扬手甩了她一耳光的时候……
她该有多绝望。
比他现在,有过之而无不及。
席靳南站在房间的窗边,双手插在口袋里,望着外面无边的夜色,灯火辉煌,神情无比的落寞。
房间里传来脚步声,他知道,凉落出来了。
凉落穿着睡衣,头发半湿,软软的垂在身后,对窗旁的身影熟视无睹。
席靳南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来,低声的说道:“我来找你,是想说……”
“我知道。”凉落背对着他,“以后,我再也不会自作聪明,更加不会做这样的傻事了。”
席靳南应了一声:“嗯。这样,最好不过。”
凉落沉默了好一会儿,见席靳南依然站在房间里一动不动,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
她轻声说道:“今天,那件事……就缓一缓吧,我有点小感冒,传染给你就不好了。”
“听你的。”
凉落有些诧异,他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了。
他估计是怕,她再会纠缠那件事不放吧。
“那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凉落问道,“我要休息了。”
一阵沉默。
席靳南慢慢的走过去,站在她的身后,伸出手去,搭在她的肩膀上:“转过来。”
她没动。
席靳南微微一用力,把她翻转过来,看着她的眼睛。
“我以为,你一个人回房间里,是在偷偷的哭。”
凉落嫣然一笑:“我不会再为你流一滴眼泪,席靳南。”
他心尖一颤。
“不哭最好,”席靳南说,“我最讨厌女人哭哭啼啼。”
“不是你讨厌女人哭哭啼啼,是因为你讨厌不在意的人哭哭啼啼,对吗?”
席靳南的手在身侧握紧。
“席靳南,我会努力让自己怀上孩子的。”凉落说,“你尽管放心。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多事。”
席靳南心里有千言万语要说,却都只能埋在心里,自己酸涩。
“把头发吹干再睡。”席靳南最终还是抬起手来,拨了拨她柔软的发丝,“不然感冒会加重,明天我让医生来给你看看。”
“不用,没那么娇贵,多喝点热水就好了。”
看着她这么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席靳南又恼怒又心疼。
可是他只能说:“你不在意,也要为怀孕着想。”
“哦,那就让医生来看看吧。”
凉落平淡的回答,原来他根本不是关心她,而是担心她感冒会影响受孕。
这才是席靳南,无情,寡薄。
他看着她的神情,一瞬间又知道,他又伤她的心了。
席靳南再也忍不住,手从她肩膀上滑下去,牢牢的圈住她的腰,往自己身上一压。
凉落下意识的抬手抵住他的心口,仰头看着他。
她还没来得及看见席靳南深邃而复杂的眼眸,他温热的唇已经覆在了她的红唇上。
他的呼吸微微带了一点急促,可是唇舌却格外的温柔。
温柔到让凉落有些恍惚,不敢相信现在这个人是席靳南。
他向来是强取豪夺,向来不懂得怜惜她。
席靳南捧着她的脸,细细的吻着,动作轻柔缓慢,好像她是一个易碎的娃娃一样。
凉落被他的温柔动作给怔住了,一时间忘记了要反抗。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席靳南已经松开了她,下巴抵着她的额头,低哑着声音说道:“好好休息。”
她再次愣住。
席靳南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双手用力的收紧,勒得她几乎快要踹不过气来。
她看着他的喉结,上下滚动,鼻尖全是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道。
在凉落看不见的地方,席靳南抵着她的发心,薄唇微张,无声的说了三个字。
不是我爱你。
而是……对不起。
他没有资格对她说爱,他没有。
他连对不起都不能光明正大的跟她说,只能这样无声的传达。
对不起,凉落,他明白得太晚了。
等他,一定要等他的道歉,等他的对不起,亲口说给她听。
凉落一个人站在房间里,看着空荡荡的卧室,仿佛席靳南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她又累又伤心,一直绷着的那根弦,现在终于松了下来,让她浑身无力。
她也累了,又输得这么一败涂地。
凉落侧躺在船上,四周静谧得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
她沉沉睡去。
二楼的书房里。
席靳南坐在书桌前,点着一盏孤零零的台灯,靠在椅子上,神情默然。
他手里拿着一个打火机,不停的盖子翻开,又合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今夜……他注定是无眠了。
以后的路要怎么走,他现在要好好重新规划一下。
这场戏,他要怎么演,怎么演得好,又要怎么样,才能够快速的完结。
他怕时间太长,他和凉落,就真的有缘无分了。
他要尽快,尽快,再尽快。
席靳南恨不得现在就跑去凉落的房间,抱住她,紧紧的抱住她,然后告诉她,他什么都已经知道了。
他知道,他统统都知道,是他错了,是他对不起她。
可是啊,没有想到,他这前半辈子,想要的都得到,凉落却成了他第一道过不去的坎。
当初他得不到唐雨芸,可是他运筹帷幄,一步步算计,到今天,也算是唾手可得了。
可是现在,他对凉落,一点头绪和一点办法都没有。
因为他很清楚,凉落是无法原谅他的,对于这件事,他不确定,也没有把握,更加没有信心。
要是凉落能够原谅他,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可是啊,她在留下录音的时候,说的那番话,字字决绝,句句诛心。当时他还不觉得,听完录音之后,才发现这样的痛,已经是深入骨髓。
既然他现在不可能换来她的原谅,那就先护她周全。
不然,他和唐雨芸摊牌之后,再去求凉落的原谅,既换不来凉落的原谅,还会打草惊蛇,让唐雨芸的嫉妒更加刻骨铭心,联合许温江他们做出对付凉落的事情来。
席靳南的脑海里,渐渐清晰的浮现出一个名字。
许温江。
在凉落的心里,只怕对许温江的信任,要比对他的多得多。
许温江对凉落一向是谦谦君子,彬彬有礼,绅士得很。
这是个棘手的事。
但是,席靳南发誓,伤害过凉落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许温江笑里藏刀,私下里对凉落甜言蜜语,实际上,却成了唐雨芸的背后主谋。
席靳南的思路慢慢的清晰,想法也越来越明朗了。
他当即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席总。”
“席锦北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席总,他这几天一直在酒店,很少出去,也没有见任何人,只有医生会天天来给他的手腕换药。”
席靳南冷冷的说道:“继续盯着,不要松懈。还有,国外尹巧如那边,也一样。”
“是,席总。”
席锦北是没有什么动静了,看来他那天晚上去了酒店,还是对席锦北起到了一定的威慑作用。
尹巧如这几天也消停了,是忙着躲藏?
躲,她能躲到哪里去!
席靳南挂了电话,又拨通了赵旭的号码。
“席总,我是赵旭。”
“从现在开始,不遗余力的打压许氏集团,但是记得,不能在明面上,新闻报纸任何传统媒体和网络媒体,都不能报道一点风声。”
赵旭全神贯注的听完,犹犹豫豫的问了一句:“席……席总,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啊……”
席靳南淡淡的回答:“你说什么?”
赵旭立刻大声回答道:“是,席总,还有什么吩咐!”
“高价收购许氏集团的股份,我要把许氏架空!”
“席总,这……恐怕需要一点时间,也会花费很多人力和财力。”
“越快越好。”
“是,席总,我马上联系公关部的总监。”
席靳南“嗯”了一声:“还有,明天一早,就让公关部的总监到我办公室等着,我有事和他商量。”
事情都吩咐完了,席靳南筋疲力尽的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大脑飞快的运转着。
该怎么做,要怎么做,都得想好了,一步步来。
当然,所以计划的宗旨,就是护好凉落,替她挡去外界的一切伤害。
就让她最大的痛苦,是因为他吧。
不爱的话,这么恨着也好。恨着,也是在心里,爱着,也是在心里。
他已经失去了她的爱,那有恨,起码她也记得他,时时刻刻想起他的时候,也是咬牙切齿的。
也好,也好。
席靳南又一个人这样在书房坐了好久,打了无数个电话,精神专注,台灯一直亮着。
从听完录音到现在,他没有一刻安宁过。
处理好一切,已经是凌晨了。
席靳南一点睡意都没有,他难受。
心里难受得快要爆炸,恨不得用喝酒抽烟来麻痹自己,短暂的让他失去意识,不用去想这么多。
他只要不去想接下来的计划,就会克制不住的想起凉落绝望无助的眼神。
他的一句“没有听”让她瞬间崩溃。
席靳南站了起来,慢步的走出了书房,背影在此刻显得尤为的孤独。
今天发生的事情,他想……他会永生难忘。
唐雨芸变成了这样算计狠毒的女人,凉落成了他最对不起的人。
身份看法……似乎都互换了。
他该回到主卧室去了,可是站在走廊上,他还是忍不住的去了她的房间。
席靳南轻车熟路的进去了。
这几天,他做这件事做得很是熟练。
常常在她睡熟了以后,他就悄悄的溜进她的房间,无声的站在她身边,看着她熟睡的模样。
只有在她熟睡的时候,他才能这样静静的看着她。
一旦她睁开眼睛,她眼里的情绪,能瞬间把他逼退。
还是睡觉的样子好,恬静柔美,长长的睫毛卷翘着,呼吸平稳,不再浑身带刺,不再那么倔强。
前面几天,席靳南偷偷的进她的房间,只是想单纯的占有她,在她身体深处释放自己的私欲。
他想要她,每天都想要,而且每天都要不够她。
今天他却胆怯了,甚至都不敢伸手去碰她。
他害怕。
他觉得自己再做任何的举动,惹起她的不快,都会是一种罪过。
在凉落面前,他已经开始小心翼翼了。
“你以为,在你面前,我依然还是那么的淡漠无情……”席靳南低低的说着,声音时断时续,音量小得连自己都不怎么听得见。
“可是凉落啊,我在害怕。你有多痛,我就比你多一分。也好,让我陪着你一起痛,你以后要是知道了,会不会觉得心里好受一点呢?”
月色朦胧,窗帘被风吹得轻轻撩起。
他看着熟睡的她,微微皱着眉,像一只温顺的小猫。
席靳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遇见凉落,或许真的就是他生命里的一个劫。
而且,这个劫的因果,都是他亲手种下,亲手促成的。
怨谁呢?怨命运吧。
他大她十多岁,却活得还不如她这么明白。
席靳南就一直这么坐在她的身边,低头看着她,怎么看都觉得看不够。
因为只有在她睡着的时候,他才能这样肆无忌惮的眼神看她,才能真正流露出心底的真实情感。
席靳南这一坐,就一直坐到了天亮。
眼看着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夜色慢慢明亮起来了,席靳南才动了动有些酸麻的身体,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
他再次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轻手轻脚的离开,关上房门。
天,快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