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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3年第3期-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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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怀念他,那样的深沉。 
  当我孤独的时候,当我空虚的时候,当我被人欺负的时候,我都会想起他——他曾经是如何地宠我,如何地陪我。 
  我常常在沉思中觉得,他就在虚浮的空中,在向我微笑,在柔和地凝视我,在温柔地和我说话。于是,我就会哭了。 
  直到今天,多少年过去,我还是会想他。可是我想,我们一定是没有缘。 
  两年后的一天,我们曾经在路上相逢,我看到了他,他也看到了我,我清楚地看见他脸上又惊又喜的神情。 
  那一次,我坐在奥不烈车中,他却坐在三轮车里,当我想到要下车时,车子已经把我载得好远好远。 
  我懊恼地想大哭一场。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还能再见到他。 
  那是我的初恋,一个那样美,那样纯,那样无邪的初恋。我做了许多爱情的梦,但是还会想起他。 
  我怀念一个人,他的名字叫莱蒙…… 
  他是一个最好最漂亮的男孩。 
  他有希望当一个出色的运动员,但是他没有继续他的愿望。 
  我们本来可以做好朋友,但是他没有给我写信。 
  我们本来可以很好地在一起,但是我们没有缘。 
  不管如何,我还是会水远怀念他,怀念他的人,他的微笑,他的沉默,也怀念那一段甜美的日子,那一段花梦——菩提花盛开,青藤缠绕,草儿青翠,黄菊摇曳,蒲公英飘飞的梦。 


诗四首
明 芳 
  舞龙队 
   
  看到一条大红大绿 
  锁进仓库三十多年的龙 
  冲出门外 
  在大庭广众前 
  在锣声锵锵中 
  飞腾 
  我的心 
  也随着龙的舞步 
  欢呼 
  跳跃 
   
  舞龙的弟兄 
  敲锣的师父 
  都是中老年人了 
  三十多年的禁令 
  禁锢不了 
  对龙的热爱 
  仍然忠心耿耿 
  时时练习 
  时时保养 
  仍然深信 
  被囚禁的龙 
  总有重见阳光的一天 
   
  在严禁华人文化的地方 
  看到飞腾跳跃的龙 
  总会想起 
  龙的祖先 
  龙的传人 
   
  后记:1998年11月15日在梭罗市,为庆祝某团体之成立,请来了舞龙队助兴。这是苏哈托政权下台后,第一次举行的舞龙队节目,象征着华人文化开始解禁。 
   
  夫 妻 
   
  本来是 
  搁浅在河边的两块山石 
  身不由己 
  碰碰撞撞 
  撞出火花 
   
   白昼与黑夜交替着 
   雨季与旱季循环着 
   满身棱角的山石 
   风化水化成 
   两粒鹅卵石 
   
   扁圆 
   光滑 
   冷静 
   深沉 
   如此 
   相似 
   
  郊 游 
   
  假日 
  把一颗发霉的心 
  搬到阳光下 
  暴晒 
  再用未经污染的山水 
  细心拭擦 
  让那颗沾满尘埃的凡心 
  回复明亮温柔 
   
  从山水阳光中回来 
  骤然发觉 
  阳台上被冷落的杜鹃 
  正含苞待放 
   
  醉 
   
  曾经 
  在年轻的日子里 
  把一个美丽的秘密 
  渗入浓浓的酒里 
  装进酒坛 
  密封起来 
   
  多年之后 
  不经意打开酒坛 
  那一股隐藏着爱的香味 
  竟愈来愈浓 
  使我醉倒在 
  满溢温情的酒杯里 


山上故事多
陈政欣 
  那天,我到高巴三万去找老爸。 
  老爸就住在那里,详细的地址我可说不出。反正嘛就在那间小学对面那条笔直的山路往上走,走大约十几二十分钟,就往右方一拐,再经过几户人家,喏,那不就到了。老爸总是坐在门前,总是一脸笑意:怎么,今天怎么得空? 
  老爸的哲学就是这样:人就是要做,不做就没得吃,没得吃就做不成人。所以啊“得空”这两字就似乎有些暧昧了,说是欢迎还是责问,就得看当时的心情了。 
  那是哪一门的人生哲学呵?我曾反驳。 
  老爸总是说:哲学我不懂,这是我们老祖宗传下来的话,总不会错的。 
  想想老祖宗们一定是赤贫的一群,户无隔宿粮,手一停下,口就得闭上,所以人就是要做的。做做做,做工呵。 
  老爸移居到此都有好多年了(反正那年他移居到这里时才出世的莲儿都大学毕业了),但每一次来探望他,他总是会告诉我今年又有谁来这里买了新房,几个月前又有谁搬了进来,几天前又有谁在这里搞装修,甚至,谁家家里添了部汽车电视洗衣机什么的,他都不嫌其烦地向我细说。或是寂寞或是担心冷场或是惧怕孤单吧,老爸总是无话找话说,说着说着,几年下来,我认识的一些阿伯阿婶阿兄阿嫂们一个个都搬进了他们的新居,都一个个成了老爸的邻居。 
  你看呵,老爸站在门前往左方一指,那年跟我在七洲洋的大轮船后舱一起吐得半死的老猴子,都七老八十的,前个星期也都搬进来了。这老猴子,几十年不见,人倒还清健,就是那个死样不改,赚了几个钱,眼就往额头上长,这还不是一样,跟我们一样,搬进同一个住宅区。 
  老爸一提这类话题,我就头痛头大。陈年的往事嘛,说过一次就算。何苦每次我来,就是净说着南来拓荒,逃荒避饥的悲惨故事。这些故事,起码我都听了几十次啦。 
  好,不说,老爸脸色一沉,那么,就告诉你个消息。那个你小学时的同学,那个曾经在我抽屉偷香烟的那个住在红毛桥头的那个老昌盛婆的那个儿子,那个叫细狗的,你总该还记得吧,前天也都搬进来了,就住在那棵红毛丹树下的那间小屋。 
  这又有什么稀奇,我双眼一翻,瞪了老爸一眼:赚够了,吃够了,谁人不想搬进来这里过过悠闲生活享受一番。 
  说是这么说,看着自己的朋友同学伙伴一年年一个个地赚够退休了,自己还得牛马般地为负着整身的债务操劳,人生呵,真是百般无奈! 
  我说:老爸,你就别再唠叨别再胡说,就让我看看夕阳吹吹山风听听鸟啼想想心事可好。老爸生气了,负背着双手踱到门前石阶上,抬头望向金黄云霞远处点点飞鸟,一言不发。 
  一时之间,四野俱寂,风停树止,老爸一身淡影伫立阶头,负手北望。这时,寒意顿起。 
  我一时就什么都不想,让沉默让静寂让空旷让时间让空间让安详让馨暖在我与我老爸之间流泛凝聚。 
  (喏,那里,老三叔就住在那里。那年那月那夜,老天下着大雨。一辆没盖车篷的小罗哩就在店前停下。老三叔的儿子一身透湿,冲进店门就拉着我的手说:二叔,大树倒下,阿爸走避不及。就在外面罗哩上,二叔,你做主呵。老三叔带着儿子在安顺替人开芭倒树,十几年来也倒了上千上万棵野树,而这一次,却给树把他放倒了。就倒在湿漉漉的罗哩上,一脸模糊,连红血都给雨水冲淡了。我能怎么做?亲老三叔嘛。我们就在暴风骤雨下,把老三叔搬进他家。那晚雨大风大夜黑天暗,我与章叔及老三叔儿子三人,竟一时心慌心急,把老三叔给倒放了,他那身子竟是脚朝山上,头对山脚。这可是这一带的惟一的奇景呵。) 
  看老爸背影孤寂,一言不发,然而他手指指向前下方一所屋门朝向山顶的小屋,在我脑海中流泛的竟是老爸那一段老是流转重复的叙述。老三叔我是没见过,老三叔的儿子我倒有跟他往来。前些日子他也在安顺的山上购置了间屋子,想想现在他该也住进新屋子了。这年头,就兴住新屋。旧屋住了五六十年后,聚了岁数集了年寿,聚了病苦集了倦惫,哪个人不想双手一挥,搬进新屋。 
  我坐着,心无牵挂地坐着,看那夕阳红霞,归鸟点点。冉冉升起的,是那远处稻田的孤烟。凉意似乎就从山脚顺着暗影攀缘而上,金黄色的天幕逐渐撤退,灰蓝色从东方伸延过来。故事就像野草,坐落在这一大住宅区的各个角落墙根。 
  在这里坐久了,就觉得世事都是多余的牵挂。空荡荡的是眼前的空旷无际。 
  我站起,望着老爸一身负手远眺的背影,我静默不语,绕过他的身子,往山下走去。 
   
  附录: 
  到高巴三万的路只有一条。高巴三万有个华人的坟山。 
  要到那儿去,只有九十七号的巴士通行。当然,乘坐私家车去,只需十五分钟的路程,你就能看到一片荒凉的坟山。 
  说是荒凉,那只是阳间人们的偏见。邻近周围四五十公里内的华人死后,大多都移居到此,所以它可是威省中部阴间的一个重镇呵。 


严鸽的十九岁和我的苍老
李 萌 
  时至今日我仍然清晰地记得我和严鸽的相识。她在那间叫做BROWN MEMORY的酒吧里用诡异的字体在深褐色的留言板上写着“有没有喜欢帕格尼尼的人,请告诉我”。 
  我是在一个喝了三大杯冰水无法入睡的夜里拨了她留在酒吧里的电话。听筒里传来一点懒散的声音的时候我说,我喜欢。她说你在说什么。我说,帕格尼尼。我喜欢。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发出一阵清晰的笑声,甚至笑得喘不上气来。然后她说我是严鸽,颜色的颜,歌唱的歌。我说我是小檬。 
  她说小檬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帕格尼尼吗,因为他有一只精致的鼻子。然后是更加放肆的笑声。她说小檬你是一个人吗。我说是。她说小檬你来和我一起住好吗。我说好。 
  我搞不懂为什么突然间就头脑发热地跑来和严鸽住在一起。在这之前我甚至不知道她的年龄她做什么她是个怎样的人。可是当她告诉我帕格尼尼有一只精致的鼻子的时候,我就义无返顾地跑了出来。 
  我是小檬。我是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子。严鸽也是。严鸽是一个有些神经质的女孩子。我也是。在我和严鸽共同的十九岁里。 
  严鸽说小檬啊你知道吗,我们现在十九岁。女孩子一过二十岁就要开始变老了。所以我们现在要努力地让自己快乐你明白吗。我们很快就要变老了。 
  于是我相信严鸽费尽心思地把自己打扮成一副有些神经质的模样也是想要任性地留住她的十九岁。她一直留着她纠结不清的长发,并且从来都没有把它们理顺过。她在头上戴许多繁冗的首饰,头一动的时候就叮叮当当地乱成一片,像个诡异的精灵。她还一直坚持在用Christian Dior的透明唇膏,她说因为她喜欢CD的广告语“拒绝岁月流逝”,很霸气的口吻。 
  我想我和严鸽是不一样的孩子,尽管我们都有着一点点的神经质。严鸽喜欢喝橘子水,她说那是甜蜜清澄的一种液体。而我一直坚持喝冰水,任它将我从胃痛的梦魇中惊醒过来,疼得无能为力。很长的时间以后我开始变得手脚冰凉和脸色苍白。 
  而我想我们最大的不同在于,我相信爱情,而严鸽不。 
  她说我不相信一切虚幻的东西,小檬。爱情就是。 
  那一刻她的透明唇膏在阳光下一闪一闪,嘴角冷漠。我突然感到手脚冷得发麻。 
  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这样一个写过许许多多的爱情故事的女孩子,这样一个有放肆的笑声总是把自己打扮成诡异的精灵的任性地不愿变老的女孩子,她不相信爱情。 
  整个秋天我在不停地喝冰水,在夜里胃痛,脸色苍白,手脚冰凉,并且和严鸽一起躺在地板上听音响里的帕格尼尼。地板上是散乱的CD盒以及严鸽挂着繁冗头饰的纠缠的长发。她说,小檬,我是真的爱上这个老头子了,他有那么精致的一只鼻子。她放肆地笑,喘不过气来。然后她转过头来对我说,小檬,我肚子饿了。我说,好,我去煮饭。 
  严鸽是不会生活的孩子。当我第一次看到她凌乱得离谱的房间,和到处堆满的各种包装的泡面时,我就知道,十九岁的严鸽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 
  我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时候看到她坐在阳光里,笑得一脸明媚。她说,小檬,吃完饭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我说,好。 
  这个秋天整个城市都落满了梧桐叶子,厚厚地铺在马路上,踏实而温暖,严鸽一跳一跳地小心地走在前面,然后回过头很大声地对我说,喂,小檬你要轻一点,不要踩到那些叶子,它们会疼的。她摇头晃脑地对着我狡黠地笑,然后继续一跳一跳地灵巧地向前走去。 
  那时我想,这样的一个女孩子,她是应该相信爱情的。 
  我们走到一家灯火通明的便利店里,严鸽的橘子水喝完了。她把两大瓶浓缩橙汁放进篮里的时候对我说,小檬,你要喝吗。我说我不喝,我只喝冰水。然后她就站在那里,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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