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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晨无泪[梁凤仪]-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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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竞之复述她的过往经历时,言谈甚见个性,金紫琴立即略为紧张地看看赵善鸿,发觉他脸上没有流露欣赏的表情,心就冷了半截,有点怪责庄竞之太过分表现。
  男人,尤其是有成就的男人,只视女人如玩物。跟她共同寻找及合作一个游戏时,不需要对方过分的聪明,更不必太刚强。一切由他主宰,不能倒转过来,宾主易位。
  庄竞之美则美矣,但入世未深,所犯的毛病会减弱她的外表吸引。
  又谈了其他一些琐事,赵善鸿就站了起来,表示送客。
  金紫琴固然放慢脚步,看对方有什么留言指示没有。然,她是失望的。
  在回程的车子上,金紫琴闷声不响。
  庄竞之问她:
  “琴姐,你怎么了?看上去有点纳闷。”
  金紫琴白了庄竞之一眼,说:
  “送去的货被退回来,有什么兴趣可言?”
  庄竞之明白了,她只嫣然一笑。
  “你还笑?你不失望?”
  “还未到失望的时候呢,或者过几天就有好的消息。”
  “你这话有何凭籍?”
  “女人的直觉。当一个男人一见到你时,那眼神流露出来的讯息,接收之后所产生的直觉。”
  金紫琴说:
  “每一个光顾你的男人都像那位姓赵的人般望你,是吗?因而你认为他不是在退货。”
  “不是,刚相反,只除了两个人,从没有像赵先生那样望过我。”
  庄竞之回忆起那凄厉残酷的把叫阿郎的嫖客当众殴毙的一幕,犹有余悸。
  在这之前,那嫖客看着她的眼神是怪异的,完全及不上其他男人的色迷迷,入心入肺的模样。
  唯其欲迎还拒,就更显得他对自己的贪婪与紧张,不是一时之欢就可以把身体内的欲念解决掉。
  正如另一个男人,她的毕生挚爱,就在他俩下水偷渡来港的那晚,头上顶着月明星稀,杨慕天就是以这种看上去怪异而冷漠的眼神看自己。
  最终,他决定在生死挣扎的关头,还是忍不住要先行把她据为己有。
  所以,庄竞之有经验。
  她知道这代表男人的一重心事。
  听过西施的故事没有?伍子胥反对吴王夫差把西施纳为后宫佳丽,怕他被美色所迷。夫差一下子的反应,还是尊重老臣所言,打算把美人遣送回国。就是因为西施看到了夫差那种表面无大所谓,不紧不张的眼神,知道这男人其实是怕自己一朝被俘为裙下不二之臣,牵连不少,才如此地苦苦挣扎,于是放胆哈哈大笑,以激将法,为吴王夫差搭下了下台的阶梯,让他下定决心,就是祸水,也留在身边算了。
  这姓赵的,怕已经在对自己开始念念不忘了。
  如果是过眼云烟的逢场作戏,他才不会摆如此一副深思熟虑的款头。
  更何况金紫琴的面子怕还值三分钱,何不干脆把庄竞之留下来,一两天之后兴尽送回去,又花得了多少钱?
  一定是心动了,就算金紫琴开一个厉害的价钱,他也要答应了,才会有这个反应。
  遣走了她们,如果这以后忘个一干二净的话,就无谓多一个女人的扰攘,且掉一大笔钱。万一老是辗转反侧,夜不成眠,那就只好把那女人据为己有了。
 赵善鸿愿意赌这一铺,庄竞之只好奉陪。
  然,她是有信心的。
  金紫琴并没有追问下去,究竟她所指的男人是谁?她不笨,完全可以想象得到竞之意何所指。
  竞之拍拍金紫琴的手,说:
  “琴姐,你开的价不少呢?”
  “很高。我觉得你物有所值。”
  竞之笑,她已完全回复对待生命的信心与智慧,说:
  “我会为你赚回一笔钱,报答你相救之恩。”
  竞之回眸一笑,真的百媚生,连女的都感动,何况是男的。
  金紫琴说:
  “你令我有信心。”
  忽然之间,竞之感动了,她俩像通过了这一番污秽不堪的生意经,表达出自己的感情、信任与关怀。
  在明码实价的一宗肉体交易上,如今的庄竞之最低限度觉得自己像一个人,可以待价而沽,不是一个奴隶,或一副机器,毫无选择余地供人使用,直至残破、直至老死。
  买家需要考虑,证明是认了真了。
  卖家不忙出让,可见物有所指。
  对竞之这才是一次很大的进步。
  果然,才不过是三天的功夫,金紫琴推开竞之的房门,走过来,轻轻拍打着睡着的竞之,说:
  “起来,起来整妆赴会,你的推断正确了。”
  金紫琴微笑,她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再拍拍竞之的手说:
  “希望你的好日子到了。”
  打扮停当之后,金紫琴的车把庄竞之送到赵善鸿的郊区别墅去,先引入偏厅内,佣人请她小坐,说赵先生就要来了。
  庄竞之走出小偏厅连着的露台,窥望着后花园的景致。单是那一片如茵的草坪,似是无尽头地延展着,加上那由近而远的一条乳白色的石筑花径,就更显了气势。
  庄竞之想,这幢就是以后囚禁自己的金屋了吗?比起前些时的际遇,此地怕是天堂。
  人的际遇就是这么千奇百怪,瞬息万变。当庄竞之最苦难的时刻,她心上总有个强烈的念头,觉得困境会得过去,这不是她的一个结局,决不。唯其如此,她的意志坚定,连带抵御艰难的力量也大了。
  现在庄竞之又想,如果从今以后,安居乐业,手上还有可能捏到一撮私房钱傍身,那又算不算是故事的结束了?不,她给自己说,决不以此为终站,她要走的路途比眼前可见的后花园花径,还要长不知多少倍。是否能够曲径通幽,柳暗花明?那在乎她的努力与运气。
  她,绝对的有信心。
  有人推门进来,庄竞之回转身来,展露一个欢颜的微笑,去迎迓她故事内的一个重要的男配角。
  赵善鸿的表情是肃穆的,脸上绷绷得紧紧,不算宽容。这更好,竞之认为这是他掩饰着自己心头喜悦的着迹表现。
  竞之认为想法与念头都必须肯定而乐观,这是令自己从容以折服对方的捷径。
  “今晚有个小小的宴会,是我请几位亲密的商场朋友吃晚饭,你可以在场。”
  赵善鸿的这几句话,很认真地显了身份。他毋须征求庄竞之的同意,只着令她陪着他在一些他认为适合的场合出现。今日如是,以后一段日子也会如是。
  然,这有两重竞之欣然接纳的意思在内。其一是赵善鸿已经宣布她是他的女人了。
  其二呢,对方似乎没有把她软禁起来的意思,一开头就确实了她有一个能够亮相人前的身份。
  当然,其后证实赵善鸿所付予庄竞之的身份是相当低微的。因为宴会开始,宾客出现时,庄竞之就发觉那几位赴会的男宾是主客,身旁都带着一个美艳非常的女人,做陪客。
  毋须酒过三巡,已知这些主客与陪客的关系,无非是一群有资格玩女人的男人聚在一块儿吃喝玩乐。
  唯一使庄竞之骇异的是,从席间的对话,发觉那几位男宾的地位相当显赫,全是菲律宾人,怕是政府里头相当高级的官员。他们与赵善鸿的关系是熟络的、亲昵的、完全没有拘束的,可见彼此情谊之密切。
 庄竞之的表现也略略给了赵善鸿一个惊骇,竟忍不住用粤语给竞之说:
  “你的英文如此灵光?”
  “自今晚始,我有责任为你带来各式各样的惊喜。”
  庄竞之没有夸大其辞,在坐的那几个女人当中,数她最出色。
  出色在乎她的美丽,那羊脂白玉似的皮肤,把其他的热带女郎比了下去,只显了她们的粗糙,陪衬着竞之的幼细。
  男宾们对庄竞之的欣赏态度,落实了赵善鸿的独到眼光。
  其中一个叫韦迪马力的大胖子,直情对赵善鸿说:
  “你老兄往哪儿去找了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来?”
  “是来路货。”
  赵善鸿这个答案其实具有侮辱性,在人客面前他毫不顾忌地视她为货。
  然,这种所谓不尊重,竞之处之泰然,只为经历过恐怖的妓寨生涯,其余所有的这些侮辱,分量变得微不足道。
  竞之想,经历过大灾难,依然活下去,最低限度有一种好处,对人间的愁与苦,根本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视若无睹了。
  赵善鸿转脸向庄竞之问:
  “你拿了本国护照没有?”
  这一问,竞之心头也难免一震。
  她是从国内偷渡至香港,再从香港偷渡来菲律宾的,哪儿会有什么正式的文件?
  她的稍一迟疑,等于给了赵善鸿一个肯定的答案。他一手搭在那大胖子肩膊上:
  “韦迪,你就给我的美人儿送个见面礼吧,如何?”
  韦迪马力当即从袋间取出纸笔来,说:
  “成。美人儿,你喜欢在护照上,写什么名字,在哪儿出生?今年几岁?”
  庄竞之望了赵善鸿一眼,对方点点头,示意竞之可以告诉他,还多加一句:
  “你要敬马力先生一杯,由移民部部长亲自为你拿护照资料,你的面子是天大了。”
  庄竞自当即明白过来,精神为之一振,笑盈盈地答:
  “面子是给你的,我向两位多谢。”
  曲终人散之后,是赵善鸿与庄竞之单独相处的时候。
  赵善鸿对竞之说:
  “我这所别墅,平日是专门要来作各式应酬,像今晚的小型宴会,每周必有一两次。偶尔,我会安排得隆重一点,让个好友可以尽情欢乐。笼络他们,对我的生意有极大帮助,太在外头张扬,彼此都不方便,所以我以此为大本营”
  赵善鸿所讲的每一句话,庄竞之都很留心听。
  “你以后住到这里来,如果合适,就用不着搬了。希望你会喜欢。”
  “我会。是我生活上的一项大跃进,我感恩。”
  “竞之,你是个念过书的?英文说得挺棒。”
  “家父给我补习,他很用心地教,我很用心地学。”
  “如果我以后用心地教,你也会用心地学?”赵善鸿一边说这两句话,一边伸手拖起庄竞之的下巴,细细观赏她那花容月貌。
  “我会,一定会。”
  “竞之,你是个美丽的女人。”
  竞之答:
  “谢谢你,我是的,且将来会比如今更美。”
  “好。那么,第一课,我就教你如何令我觉得自豪和快乐!”
  庄竞之闭上眼,梦呓似地应了一声:
  “嗯!”
  那语音拖得很长,令人魄荡。
  庄竞之从来都是好学生,她不但聪颖,学得神速,且晓得融汇贯通,以她的经验与创新头脑,把对手的喜爱重新包装在销魂动心的花式之内。
  洋溢在庄竞之体内的那股独特而清爽的气质,竟不因她的受挫折与蹂躏而稍减分毫,根本是个令人骇异的奇迹。目睹这奇迹的人,都不期然地生了不忍的心,要把她救出苦海。
  这些人包括了阮小芸、那起在妓寨之中已生不如死的妓女、金紫琴,以及现在这一位菲岛的华裔大亨赵善鸿。
  不只是庄竞之的幸运,而更是她天生的明丽,以及她那百折不挠的倔强,折服了在她身边的人,只要有人的感情与感觉,就会不期然地感受到庄竞之那不可抗拒的魅力,甘心为她作一点牺牲。
  在赵善鸿的别墅之中,庄竞之开始忙碌起来。
  只为要武装自己。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竞之不能自满,不能安于逸乐,她知道自己仍履薄冰。
  对于一个能以金钱去买她回来的男人,不能寄予厚望。要他照顾她下半生,甚至希冀他能给她更大的保障、更多的权益、更宽松的自由度,就必须下更劲更切的功夫在这个男人身上。庄竞之很悉心地保养及修饰自己,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聪明的竞之利用她手上的零用,加添美丽,使整个人都出落得明媚动人。 单有漂亮的外表并不足够。庄竞之明白这一点,她努力地修养内涵,嘱咐那别墅的管家,给她买齐菲律宾的各种英文报刊杂志,以及关于这个国家政治、经济、民生种种情况的外文书籍,她拼了命地替自己恶补。幸好这个国家流行英语,这对庄竞之是绝对有利的。从小她就跟在精通英国文学与语言的父亲身边学习。父亲把全部时间都放在跟她和杨慕天的私家补习上头。老人家似有预感,总有一天,他们会用得着。
  庄竞之在这个修养生息期拼命地修养自己,很快就得到极大的鼓励。
  赵善鸿的别墅经常招呼一些政府高官及商场上的好朋友。不久,庄竞之已经发觉赵善鸿勇于巴结这等达官贵人,不但美酒佳肴奉客,且还通过好几个渠道,把客人合意的美女招呼在一起,务求宾主尽欢,一切的开支都算到主人家的帐上去。
  这种场合,女人似乎是不可缺少的附属品,个人要求不同,然,都不外乎是外表的口味而已,谁会要那起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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