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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简单的提议飞上她的心头,这才记起,她倒是真没同他过过一个完整的夏天,每次见到他时,都是入秋时分,没有一起听过虫鸣的闹腾声,没有太阳当头晒下来的酷热,也没有在大热天扑住他,因为热乎乎被他抽飞的记忆,他应该没忘记她为那年没晒太阳的事耿耿于怀,为了看他古铜色性感兮兮的皮肤,她决定这次一定要好好同他一起做一次光合作用……
“我要吃西瓜。”她多提了一个要求,“不要粉囊的,我要吃脆脆的西瓜。”
“好。”他应下声来,让她听得到从他唇角跳出来的宠溺……
“要冰镇过的,唔……我还可以做西瓜刨冰吃!”
“好。”他接着应下声来,让她看得到从他视线里跳出来的纵容……
“这么好讲话?那……我要’吃’你,好不好?”她一边捂着小娃娃的耳朵,一边淫笑了一声。
“好。”他挑着眉头应下声来,让她看得到他本来的动机不纯,“现在去收拾行装。”
“唉??现在?”她咧了咧嘴,正要鄙视他这个被吃的,竟然比她这个吃人的还激动,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提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不好意思地瞥了一眼自己床上还没叠的被子,扭曲地被踹在一边,桌上用完还没刮干净的蜡,朝他蟑螂般地一笑,这下隐私全部被挖光光了,彻底暴露出她潦倒的一面……
不知道是意料之中,还是习惯成自然,他倒也没在意,只是找了张椅子坐下,等着她收拾……
“要带些啥好呢?”她皱着眉头,突然想起一项绝对必要的东东,于是,鞋一脱,跳上床,翻出她珍藏已久的清凉小肚兜,正准备朝他厚颜无耻地一秀,却被被子下的暖炉给提了醒,“这个带么?”她问他。
“带着。”他简单地回给她两个字。
“好!带着。”她将暖炉和肚兜一并抱在怀里,从床上跳下来,却不小心一脚踢飞了被自己蹂躏不已的枕头,她手里抱满了东西,腾不出手去够那枕头,只见他起了身,勾下腰,将它从地上拎起来,他动作轻轻的,但是那块丝柔的白帕子还是被重力吸引着,撕开了被藏匿的出口,砸到他的鞋面上……
她下意识地丢开怀里的东西,正要弯身去捡起那帕子,视线一低,却见几乎被砸痛了似地缩了缩脚,却还是没有将它从帕子底下抽出来……
他看着她只是光着脚丫,无力地蹲在他的脚边,想伸手去拿,却又把被刺着似地缩回手……
“……什么东西?”
沉默半晌,他以为不该是他说出第一句话的,但是却不知道她沉默起来,竟然比他还能耐。
“……”她把头低得更厉害,索性只留给后脑勺给他瞧……
“……解释。”他本不在意,却被她这态度弄得有些懊恼,只是压着嗓子,不带上扬的语调,丢出两个字,解释,这是她最擅长的动作,她心虚的时候,她慌张的时候,她不知所措的时候,她给自己找借口的时候,她想开脱的时候,她分不清他想要做什么的时候,最惯用的动作,他只是要求她不吝啬地再做一遍,因为,他等着看,顺便等着放心……解释,摆着手,摇着脑袋,叫他看她无辜的眼睛……
“……”她不做声,只是将要伸手拿帕子的手缩了回去……
他看了一眼那块有些眼熟的帕子,与第一次在十四那瞧见时一样,上面有些灰黄的土点,那时他只是匆匆一瞥,明知道它所往何处,却也没留给它多大空间去记忆,任由它消失在他脑海里,怎料还有机会见着它,那班驳的黄点,因为许久未洗,年岁已久,便刻进了丝娟里,他不确定那些痕迹能否洗掉,只是将自己的脚从那手帕下抽出来,任由它轻轻地飘起来,在空中稍作停留,然后又落下去,这次贴着的是冰凉的地面……
她看着他的脚从她视线里抽开来,想伸手扯回来,却找不到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他要的解释,她还没准备好……
一阵木门的“吱呀”的声音刺进她的耳朵里,她更加蜷缩起来,她以为他都了解,也不在意,因为一开始,他就明白她动机不纯,他也只因还算有趣,由着她胡闹而已,她以为他一直是明白的,也没去在意,直到白帕子出现时,她才真正了解一些事情,她以为她留下的只是一块白帕子,然后,她认定了,它就什么都不是……
“啪”木门合上的声音,不轻不重,几乎不带力道,却还是让她听到他合上门的声音,她从地上爬起来,不敢去向门边看,钻进自己的被窝里,使劲吸了吸鼻子,死咬着枕头,含糊不清地呓语:“这下完蛋了,彻底翻船了……”
裂痕
“啧啧,失眠了?”
当春桃那严重充满幸灾乐祸的声音从她夏春耀的头顶上砸下来,她才翻了翻连睁开都很困难的熊猫眼,对好了焦,射向那个不知死活,正双手撑着下巴打量自己的春桃……
她抓了抓脑袋,合上自己还没对完的帐本,决定抛弃阶级同胞,爬到床上去补眠,还没走两步,却被她抓下来:“喂,我现在好心情地陪你这个翻船的人聊天,你跑去睡觉?太不够意思了吧?”
“我看到你的眼神要鄙视我,我现在不想被人鄙视,睡觉……”她打了一个没诚意的哈欠,踢掉鞋子,正要往床上爬。
“哦,我看,你不把手帕给处理掉,躺在上面也睡不着的,何苦逞强呢?”春桃架起了二郎腿,若无其事地继续给她家娃娃绣衣衫。”
“……”她爬上床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又像没听到似地去拉放在一边的被子……
“当初我怎么说来着,别仗着人家宠你,就玩火,这下烧着了吧。”春桃一边说着,一边咬断了线,拉了拉手里的衣服,合了合大小,“我记得,你是十四爷给买进府的吧?别拿着恩情当啥好东西,他们买个奴才,不废力气,一条帕子而已,不会有多少心思的。”
她撇头朝春桃看了一眼,继续回身铺着自己床铺上的被子……
“其实,本来我想这么说来着,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你家男人好歹也送过大礼给我的,帮他说两句话也过分哦?不过……你当初追得他满城跑,到底用了几分真心?”
她背对着那个坐在桌边绣着衣服的春桃,跪在床铺上,看着天花板发了一阵呆,突然回过头来:“我用了几分真心?”
“你问我?”春桃调笑着看着她,看着她重重地点了脑袋,耸了耸肩膀,用遗憾的表情告诉她,“……说一分没有,估计你不依,给你半分吧。”
“……这么少?”她转过脑袋去,拨弄着那暖炉,皱了皱眉头,对这个分数“十分”不满意。
“已经抬举你了。”春桃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不过,不用难过,我看他也没几分真心,你们半斤八两,扯平了。”
“……”
“干吗,不爱听,我说实话而已。”春桃勾了勾唇角,“那时候,我是不觉得,他们那种人会对人多有心思,也就看着你瞎闹,觉得好玩,逗逗你,我瞧着,你摔个狗吃屎,过阵子,也就安分守己了,不过,那是在那些啥驴子啦,炉子啦的玩意送到门口之前,我这么觉得啦。”
“……”
“如今的状况嘛……你自己看着办吧。”她吐了吐舌头,不负责任地准备起身走人……
“春桃,”她在躺下去之前,叫住了她,“我如今用了几分真心?”
“你问我干吗,问你家男人去,你用几分真心,他稀罕,我可不稀罕,瞧把你美的。”她最后习惯地讽刺她一声……
“千万管好你家儿子,别让他早恋。”她扬了扬手,礼尚往来地还给她一个忠告,是从自己身上痛定思痛,总结来的,比她的风凉话,含金量高的多……
“哼,我只求,我家儿子别碰上你这样的祸害就够了。”春桃一边说着,一边带上门……
她用对帐当借口,逃过了要去收帐的工作,再顺便用补眠当借口,逃过了在那个饭馆傻等的尴尬,她知道他这次气生大了,那声“吱呀”的门响声,几乎可以被翻译成“从今天起,我不想再瞧见你”,震得她头昏脑涨,用膝盖也想得到,他今天会去饭馆才有鬼……
她有些委屈,却不知从何解释,难道要她抓着脑袋傻笑兮兮地瞧着他:“呀,被发现了,不好意思,我原来追着你跑,那是被美色所惑,其实那个时候,要不是这条帕子,连我都没发现,我瞧上你家弟弟来着……”
她开始敢往他碗里夹菜,也敢对着他渐渐没大没小,可不代表她敢顶着“找死”两个字在他面前走模特步,光是听见他压低了嗓音的“解释”两个字,就又牵起她对那该死的皇子模式的恐惧……
她抽出那条罪大恶极的破手帕,几次想把它浸在水里,洗个干净彻底,却好几次对着那盆水发呆,看着这条手帕,她能想到的东西,其实不多,只是几个跳过的画面,她抬起头来瞧见一个带着傲慢笑容的男孩,几声扇子展开又合上,最后敲在她脑袋上的回音,他故意骗她,信口开河的蛋炒饭,他特意刁难她,胡作非为惹来的糖葫芦,以及收到那块手帕的时候,从胸口蔓延开来刺痛,她皱着眉头,硬生生地将它截下来,然后压在脑子底端,现在再去翻找,也觉得模糊……
那时候,好多事情,不太明白,也懒得明白,只隐隐记得,十四的婚前恐惧症来的没道理,刁难她,欺负她,顺便让她认清自己所谓的身份,她全当那是他地主阶级的劣根性,渐渐地,他没了新鲜感,也便收了心,没空再来找她的麻烦,她欢天喜地地忘记去研究胸口的虚,不想承认自己有被虐心理,只是更加紧了自己的步子,往后门跑,看,她还是有事情可做的……
要是再问她一次,她还是要说,她根本不知道这快帕子从哪里冒出来的,只是隐约记得,有那么一次,他扯着她,不让她走,却又突然松了手,让她摔得惨兮兮,她满身是土的从地上爬起来,却觉得被他松了手,好窝囊,好不甘心,他用手拨掉了,挂在她脸上的土,她曾经想过,要是那个时候,她不是一个低下头去的小丫头,他也不是一个快要大婚的皇阿哥,这个场景丢回现代,那就华丽了,不需要太多曲折,直接HAPPY ENDING……可是,她还是把脑袋砸了下去,他也收了手,缩回那顶轿子里,被人抬回了皇宫……
其实,她是不怕他的,就算他一度强调,他当朝皇十四子的身份,她也只是白他一眼,对一个同她一起在别人院子里烤鱼,烤肉,烤红薯的人,再对比一下人家皇子架势的九爷,他和那个啥皇阿哥实在靠不上谱,直到他对她口口声声的奴才越来越多,她才开始明白,有些架子是天生来的,入了骨头,就算不太表现,也不是没有,正如他可以轻易地买她回去,顺便搁在一个地方,然后又可以简单地说不要便不要了。不需要一句解释和交代,他就可以从她生活里退个一干二净……
她拿着帕子,哀悼自己不太华丽的初恋,才刚刚明白过来,就进坟墓安葬了,没心没肺地说了一句“阿门”,也开始学会了把他放在一个皇子的高度上,即使,她弄不出啥崇拜景仰的心情来对着他……
伸了一个懒腰,她尘封掉记忆,拎起那张白帕,要不是它掉出来,她也懒得去把自己剖析一遍,自己挖自己的隐私,和脱光光照镜子有啥区别,好暴露,好没安全感的……
第二天,她出门去收帐前,鬼鬼祟祟地偷溜去了九爷的书房,想把那个在和自己阿玛用早膳的小娃娃勾引了出来,却不想,那个小娃娃却故作大家闺秀状,眨着无辜的眼睛去问她阿玛,可不可以跟她这个行为举止奇怪的姨姨,去见所谓的世面,她心里大呼完蛋,却见九爷只是打量她一眼,丢下一句“早些回来”便将自己的宝贝女儿连无条件出借给她,她也不含糊,立刻抱着娃娃,丢上驴子,就闪人……
夕阳斜下,她牵着驮着糖糖的驴子,吹着口哨,走得有点不紧不慢,故作潇洒,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饭馆边,对他们俩再次心有灵犀地试探对方表示满意,她咬着唇角,忍着自己没有立刻扑倒在地,有点不太相信,上天赐给她一个这么好脾气的男朋友,吵架第三天,就消了气,来和她甜甜蜜蜜了,不要说她小人,以她男朋友素日的行为来看,莫非有什么阴谋……
扯着驴缰绳,正要跳起来拍他的肩膀,露出一个雨过天晴的放大微笑,却见他率先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的表情瞧了好一阵子,瞧得她几乎快要挂不住笑脸,视线微微一抬,在那个趴在驴背上的小家伙上瞥过,突地勾起一抹近乎嘲讽的轻笑:“你若是不敢单独见我,就不要来。”
她窒了窒,对于他如此直白地戳穿她,严重不习惯,他是在告诉她,他已经懒得陪她演戏,也懒得陪她闹下去了吧,她垂下眼,拽紧了手里的缰绳,咬了咬唇角,没听见似地重新抬起脑袋:“肚子好饿,叫东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