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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包;早就被她花得一干二净;却一点也没花在他要求她买的衣服上…
“…别哭了。”他压了压音调;难得几乎称得上温柔;淡淡地说出三个字;不同于那个雨夜里跳出来的”不准哭”的命令…
她摇了摇头;因为他的话不是命令而大胆地顶了回去;眼泪肆无忌惮地一个劲往下掉;她知道;这次不同;他不能用”牵”得带她回家;她得继续呆在这儿;而他即将离开;她回不去那个有春桃的枕头和一碗包子搁在门口的家;她回不去那个被她扒了青蛙皮;啃了牡丹头的家;就算她拿着他塞来的红包;就算这场景似曾相似;但是;那一年;毕竟是过去了;她回不去那个满是欢笑的那一年…
一只深色的马蹄袖靠上她的脸颊;那有些冰冷的衣服料子碰上她的泪水;开始吮吸;她微微愣了愣;稍微抬了抬头;却见他稍稍弯身;抬起右手帮她擦掉眼泪;她咬了咬唇;没有把头再低下;看着他的手忽轻忽重地在她脸上摩挲;看着他不太适应似地别开脸;看着他的脸习惯性地泛起一阵红晕;他这边小心地擦;她这边却再接再厉地使劲流;直到她把他的袖子哭了个湿透;才收住了势头…
他整了整马蹄袖;立起身;正抬起手往宫门口走;她下意识地抬起了那手里还被塞着红包;打着抖的手;去扯他;他被身后突然一扯;拉回了神;回头瞧着那眼睛肿得吓人的她…
“我…我送你出门。”她开了口;直到这一刻;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的厉害…
“恩。”他应下声来;瞥了一眼那难得伸向自己的手;开始缓缓向下;一边抖着;一边落进他手掌里;他收了收手掌的力道;让她轻易地碰到自己袖口的湿漉;她踩着步子跟上他的脚步;那一年;他拖着她走在大街上;她抖着手被他带回家;而这一年;她的手还是抖;只不过;换她送他出门…
送别(下)
“叩叩”一声不算响的敲门声;让还趴在床上睡懒觉的夏春耀皱了皱眉头;随手拉起被子蒙住脑袋…
“叩叩”那声门响似乎不打算停息;让她不自觉地努了努嘴巴;习惯性地翻了身;用脚踢了踢身边的东西;嘴巴里嘟出一句:”找你的;去开门。”
“啪”身边的枕头被她一推;掉在了地上;她被那声音惊了一下;骨碌一声从床上跳起来;抚了抚胸口;弯腰将地上的枕头捡起来;别着嘴角瞧了它一阵;好半响飚出一句;”还以为你真的用飘的摔到床底下去了呢;吓死我了。”说完;飚出一个好大的哈欠;昨天”哭”得太飘逸;搞得有点神经崩溃;本想今天可以把大年初一给睡过去;免得勾起不必要的相思成灾;哪晓得;大清早就有人打破她华丽的计划…
“叩叩”门又被轻轻地敲响了;她套好了衣服;跳下床铺;却觉得没来由的背脊窜上一阵凉;一边对着门外应了一声”马上就来”;一边撩开了被子搜寻她那一到冬天就离不了身的暖炉;抓起来就往厚衣服里塞;这才转身跑到门口;她还以为她已经彻底丧失所谓的人气了;没想到大清早的;就有人来给她拜年;这样看来;她的亲和力还是蛮可观的嘛…
门一开;却见一个和”亲和力”沾不上任何边的人;袅袅婷婷地站在外头;手上提着些包好的礼物;手里打着一把遮雪的油纸伞;一瞧见她有点愣地立在门口;细柔的嗓音夹杂着一点嘲弄的笑意在冷空气里扬起来:”什么时辰了;你倒是闲情逸致;还有心情睡觉?”
她看着面前的人愣了一下;怕她又给自己上政治思想道德修养课;皱了皱眉头;立刻张嘴解释:”我不是故意偷懒;高公公说;我今天可以休假的。”
汀兰收了伞;将手里的东西提到她面前:”过来瞧瞧你;给你捎些东西。”
她低头看着那些东西;看样子珍贵兮兮的;可八成和她的生活扯不上很大关系;再看汀兰不容推拒的姿态;也懒得客套话;伸手接了过去;转身进了屋子;搁在桌上;转头看着已经跟着她进了屋子的汀兰;”我刷牙;洗脸;你自己坐。”
说完;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把昨天就温在碳炉上的水倒出来;解决自己的基本生理需要;安抚了一下自己有点咕噜叫的肚子;心里嘀咕着;要是汀兰能降点品位;直接送点早餐给她;她肯定笑得春光灿烂…
“昨儿个;宴席上的蛋炒饭可是出自你手?”
她一边吞着漱口水;一边含糊地应了一声:”唔!”
“你可知;万岁为何让你做蛋炒饭?”
“……”她含着嘴巴里的水;转过头来看她;不明白她为啥老是喜欢猜度皇帝的意思;干吗;和皇帝搞心有灵犀;很有面子吗?听起来虽然很酷;但是危险系数不是太高了么?
“如今;新皇即位;国库空虚;万岁只是借这碗饭;暗喻满朝文武要勤俭度日;切不可奢靡浮华。”汀兰勾唇瞧向她…
“……哦。”…原来别有用心啊;她还以为;雍正大人也是和常人一样;只是想念起什么逝去的过往;勾起了一些什么被压得很深的记忆;怀念起什么只是留下一串单纯笑脸的娃娃;这才让她的手再抖上一次;搞了半天;她竟是为了什么狗屁不通的暗喻;为了什么勤俭度日;弄得手抖成这样;TNND;真不值…
“怎么?难不成;你以为;只是为了有趣?”汀兰勾起了唇角;瞧着她开始咬唇又不爽的表情;”今儿个;该是九爷离京的日子了吧?”
“……”她含着那口水;舍不得吐掉;只是因为一吐掉;她就得回答一个又一个她接不上来的问题…
“国库是虚的;但是表哥那里的银子;似乎多得有些扎眼了。不是么?”
“……”
“做什么总那样瞧着我;你那口水还不吐出来?”
“……”她不爽得看向面前轻笑的人;有些负气地一口咽下嘴巴里的水;再将视线硬生生地扯了开来;不再看她;转过身去拿帕子擦脸…
汀兰也不介意;径自继续开了口:“上次我瞧见的东西;可是真是先皇赐给你的?”
她正拿着帕子擦着脸颊;却因为身后的一句话;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没转身;也没答话;正想很英雄地回答一句;被拷问时用的经典话语”不知道”;身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看来;你是知晓万岁将你接进宫的用意了;我倒是真没想到;你还真能和八爷扯上什么联系;没名没份的;捏着你在手心上;真的有用么?”
“……”她不说话;只是加重了拿着帕子擦脸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将脸擦得通红…
“看来;你只是隐隐知晓一些事情;历史还是那般不长进。”汀兰挑了挑眉头;拨弄了一下桌上的茶壶; 她敛唇而笑;再次张嘴;那一字一顿的声音跳了起来;”直白点告诉你;九爷这趟去西宁;是再回不来京城的。”
“……”她拿着手里的帕子;拧紧了眉头;转过头去看那说得有些云淡风轻的汀兰…
“你不是手里有东西么?可以拿去救人呀?”她继续轻笑;勾起唇角的温度和窗外的雪花似的冰凉;”哦;错了;你那是要留下来救八爷的;对吧?”
“……”她那仍旧酸痛的手;下意识地抽搐了一下;丢开了手里的帕子;转过身去警戒地看着那站已经准备推门离开的汀兰…
“这声提醒;就当是你提醒我;我叫什么名字的回礼了。”汀兰最后瞥了她一眼;举步跨过了门槛…
“哐啷”一声盆砸在地上的声音;让正顺手帮她带上门的汀兰浅浅一笑;撩起了群摆;撑开了伞;下了台阶…
没管那被她撞翻的盆子;她直接扑上了床铺;把一直压在枕头下的荷包扯了出来;连同那块已经许久没有用过的玉佩一起踹进了口袋;一口气冲出门槛;脚一踩进雪里;却先滑了一交;一个扎实地载进雪里;冷得她下意识地把手往怀里的暖炉那里钻;正要起身的腿却突然软了似;怎么也直不起来;她伸手去摸刚放进口袋里的荷包;却一触到那从昨天开始就搁在她口袋里的红包;就猛得撒了手;两只手急忙缩回来;抱着怀里的暖炉瑟瑟发抖…
她沾沾自喜过;因为康熙大人不愧是康熙大人;他能算到;她需要这东西;所以;把它交给了她;她以为有了保证;所有有恃无恐;好象很嚣张一样地进了宫;因为她有定心丸;她以为;最坏的结局;不会掉到她脑袋上;她以为;还有挽回的余地;她以为;熬过去就好;这都是她以为的…
她怎么会知道;表面平静后的波涛暗涌;她总觉得九爷是个生意人;管得无非是生意场的事;不会同这些扯上关系;最坏也不会如何;她的历史果然是太差劲了…
“……早知道;多啃两本书了…”她咬着唇角;看了一眼天色;手一撑地站起了身子;深呼吸了一口;任由冰冷的空气钻进肺里;扯出一丝硬生生的痛;迈开腿;就往宫门口跑;直到看到宫门口那几个站岗的兵哥哥;当然;不是她第一次逃出宫门的那几个;而她也没再同第一次一般;吓得连鞋都跑掉了…
“哪个宫的?”
她也不做声;只是拿出那块玉佩;秀给他们看;一副不太合作的态度;那几个侍卫看过了玉佩;再打量她一阵;终是开了口:”请吧。”
她愣了愣;不太相信轻易过了关;不太相信她可以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她为难地迈出了步子;正要往外挪…
“等一下!”
她几乎立刻地转过身去;看着那让她立在原地的侍卫;咽下一口唾沫;等着他接下来的话语…
“玉佩;请您收好。”那侍卫将玉佩还给了她;继续站他的岗…
她看着被交到手里的玉佩;嘲弄地扯出一丝笑;她还真是有够卑鄙无耻的…有那么一瞬间;她是不是希望自己有个借口;被拦下来;或者因为态度不好;或者因为雍正大人的玉佩不管用了;或者没赶上九爷;然后;她就有机会为自己开脱;为她龌矬又自私的念头开脱…
她将玉佩塞回口袋;不可避免地碰到那躺在她口袋里的红包;她依稀记得;那只在她脸颊上擦拭而过的马蹄袖;那从他的掌心擦过的温度;那不是假惺惺;那真的不是她的假惺惺;那么;这一刻;她是不是应该走得义无返顾一点;再潇洒一点;再飘逸一点?
她看着面前的门槛;吸了吸鼻子;并起双脚;跳了过去;脚一落地;就飞奔起来;不给自己任何思考的空间;冬天的雪地又厚又滑;她就这样连滚带爬地跑进了九爷府;府邸的大门开着;不同往日下人进进出出的热闹,她考虑不了太多;直接跨过门槛就往九爷的书房里跑…
一脚踢开了只是虚掩的房门;急忙寻找九爷的身影;却听见一声稚气未脱的呜咽声;从一个角落里跳出来:”春姨…春姨?真的是春姨!!”
她看着那个娇小的身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往自己身上扑;被她撞了个满怀:”糖糖;你阿玛呢?”
“阿玛…阿玛他们走了!”她一边拽着她的袖子;一边哭;”春姨;我阿玛会不会有事?我听到;我偷偷听到;有人说;我阿玛会有事;他们说;皇上不会让我阿玛回来;是不是?”
“……”
“阿玛前些日子;叫额娘帮糖糖找婆家;阿玛舍不得糖糖嫁的;干什么突然急着帮糖糖找婆家;春姨不在;我要陪阿玛的…我要陪阿玛的…”
“……”
“我不是她们说的心计鬼;我不是她们说的故意讨阿玛欢心的心计鬼;我不是…春姨;我不是故意要学你的;额娘教我这样;她说这样;阿玛会喜欢;她说这样;额娘才会开心;别的房的姨娘才不会欺负我;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对不对?你知道我故意学你;对不对?所以;后来;你都不大理我…都不大理糖糖…”
“……”她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移开了视线;当初完颜夫人;的确给她好好上了一课所谓的后宫争宠是怎么回事;她后来也是矛足了劲地躲;对于糖糖;她只是不想再伤一次;更私心地以为;她不该让另一个娃娃来替代那个已经离开的娃娃;她只是单纯地这样想;所以;她不再去理会她;所以;她为了自保远离一片喧嚣;她其实;比汀兰好不到哪里去;她明白…
“我都承认;糖糖好坏;那天;我是故意在门口等春姨的;因为额娘有了弟弟;就没时间理会糖糖了;糖糖以为;我要是再学着和春姨一样;额娘就会重新喜欢我;阿玛也会继续宠我;他们就不会再说;我肯定要失宠的话;我知道;你不喜欢心计鬼…我知道你不喜欢…糖糖以后再也不会了;所以;春姨;你叫阿玛不要走…叫阿玛不要走;好不好?你帮糖糖;你帮糖糖;好不好?”
她任由自己的手被糖糖拽在手里;甩了又甩;仿佛少了知觉似地;只是任由她拉着;听着糖糖有些绪乱的话语;想开口说什么;又被硬生生地压回去;只是转头看了看这间书房;她在这里偷窥过;被塞过包子;也在这里睡了好些夜晚;被罚站过;被拥抱过;被安慰过;她还记得她翻墙出去想买的伤风药,她还记得他熬着夜算她算错的帐,她还记得他每次把早餐剩下一半给她吃,她还记得他大年夜对她说到“我会早点回来”……
曾经,她抱着糖糖;在这里走进走出过;那碗第一次出现在这个书房的包子,让她彻底知道,每天搁在门口的包子是打哪来的,原来,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是厨子的芳心暗许,而是一个老是凶巴巴又皱眉头的皇阿哥给她的加餐,她笑着装傻,笑过就算,曾经,她牵着糖糖;在这里嬉闹过;那一次次夹进她碗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