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弧上的舞者-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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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芊子就真的落下泪来了。
  芊子说:“嫂子啊,好嫂子,你该对我讲你当年那些事儿呀!芊子是听了以后才明白,女人爱一个男人,是可以像河蚌含珠似的,只把那个男人用咱们的心久久地含住,而不为难他,而不图他娶咱们。咱们只得靠咱们自己换种想法,把份儿自讨的苦,变撮儿自酿的甜啊!”
  嫂子听了她的话,不再言语了。芊子以为嫂子拒绝帮她,郁郁起身,拔脚往外便走。嫂子却扯住她,搂着她肩耳语:“你来找嫂子,嫂子也没什么好主意。这么着吧,你哥不是曾套住过一只黄鼠狼吗?赶明儿我再为你找借口进县城一次,用那黄鼠狼皮替你多换回些彩线!你哥要是追问起那张皮的下落,我就说送你做手套儿了。你可得记住,果然被问时跟我的说法要一样!”
  芊子这才破涕为笑,不禁地亲了嫂子一下。
  几天后,芊子终于得到了足够的彩线。于是,这十六岁的乡下少女,开始了她的“心灵工程”。是的,那一针一线的刺绣,对她几乎意味着就是一项工程。因为她原先并不会绣,得凭着灵性和手巧自学。边学边绣,又一针一线都不肯将就,每每挑起了重绣,进展极慢。而且,怕被爹娘发现。夜夜要等爹娘睡酣了,插上屋门,遮上窗子,吊起衣服将油灯的光亮挡着,才敢放心大胆地绣。这十六岁的痴情又纯情的乡下少女的心,需要着这样的一项“工程”……
  在完成这一项“工程”的日子里,芊子的十六岁悄悄从她身边溜走了。她生日大,一过春节,就满十七岁了。
  又一个春天来了以后,芊子终于大功告成。那一夜她绣罢最后一针,用牙齿咬着扯断线,全村的公鸡们,已此起彼伏地开始啼第二遍了。爹娘一直没发现她秘密在夜里进行的事。只不过奇怪她屋里的灯油耗得快。芊子骗爹娘,说她屋里有老鼠,夜里她听见过老鼠吮油的声音。用彩线绣在布上的“许仙”,比画在那张纸上的眉目更清秀十分,更是一表人才了,也更容貌生动了。而且呢,比纸上的“他”更酷似土戏台上的“他”了。这少女早已将乡村土戏台上的“他”的模样深深地刻印在自己心灵里了。手儿运针之处,便是心儿思慕之时,哪儿能不像呢!这少女满心的深情痴情纯情,针针都带着浓情,线线都系着浓情,千针万线绣成的个“许仙”,也愈发地显得眉梢儿蓄情,眼角儿传情,眸子含情,双唇欲动而言情,满容满貌的都是情!芊子欣赏着自己的心血之作,竟看得呆了。仿佛只消自己唤一声,“他”便会从布上飘将下来,与自己亲爱做一处,趁着夜深人静,俩人饱爱尽欢,曲尽风流一回似的。芊子虽然看得呆了,看得忘情,却并没轻轻唤出声儿来,她伸出磨起泡了的小手儿,抚摸着“他”的脸腮,只在心里喃喃着:“你这活许仙呀,你这迷幻了我芊子整个儿一颗心的情哥哥啊,我与你前世无缘,哪里敢指望现世你能做了我的夫,我能做了你的妻呢?我只不过甘愿的用心恋你一辈子,权当自己命里也曾有份儿甜罢了!还要一辈子祝祷你早日儿找到你的白素贞,高高兴兴地娶了她,和和美美长厮守,做天下夫妻的一对儿好榜样!”
  那布的下方有片浅红,是娘怎么洗都没法儿洗褪的她的经血痕迹。芊子就用红线将那片浅红绣了边儿,绣成了一大朵牡丹。花瓣儿恣肆地左一层右一层初开新放,看去倒也赏心悦目。花旁绣了七个小字——“这是痴情的芊子”……
  芊子喜欢够了“他”,就将那布叠起,拆开枕头,将“他”仔细地塞入枕中。那张画有“他”的纸,芊子也舍不得抛弃,一并的塞入枕中。她头一挨枕,居然一觉睡到大天亮……
  夏季里的一天晚上,娘来到芊子屋里,神神秘秘地对芊子说:“芊子啊,娘跟你商议个事儿!”
  芊子立刻敏感地猜到了什么事儿。她默默地望着娘,显得异常平静,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盗靴(16)
  “芊子,爹娘为你定下亲了!”
  芊子低下了头,不吭声儿。
  “本村的些个没娶媳妇的男人们呢,和你的命相都相犯。所以呢,爹娘替你做主,定下了一门儿外村的亲……”
  芊子下意识地将枕头拖过去,抱在怀里仍不吭气儿。
  “那男人是个车把式,在村里工分儿最高。只不过比你年龄大点儿。也没大到哪儿去,才大八岁。哪天你得跟娘去相相他是不?”
  芊子终于开口了。她低声说:“娘,不用相了。爹娘如何做主,我便如何听你们的安排就是了!”
  她说时,仍没抬头。
  娘误以为她害羞。笑了。
  娘夸奖地说:“我女儿学乖了,懂事儿了,知道体恤着爹娘了。放心吧,爹娘替你做的主,保准错不了。我女儿既信得过爹娘,其实不去相也罢……”
  芊子声音更低更小地说:“是不用相,我信得过爹娘……”
  娘暗喜不已地离开了她屋后,芊子抱着枕头徒自发了许久的呆……
  夏天过去了。一夏季里,爹娘东操一份儿心西操一份儿心地为芊子筹备婚事。而芊子,却局外人似的,从不要求什么,甚至也不问什么……
  有天嫂子来了。趁爹娘出了院门那会儿,嫂子责备芊子:“听你爹娘说,你都不去相相那男方?芊子呀,小姑啊,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你怎么能对自己的终身大事这么不上心呢!”
  芊子平静地说:“嫂子,你嫁到我家来以前,你爹娘是领着你来我家相过我哥的。你当时对我哥满意吗?……”
  她这一问,嫂子倒张张嘴,眨眨眼,不知怎么回答好了。
  “我当时年龄虽小,可连我都从旁看出来了,我哥不是你中意的男人。我也看出来了,我爹我娘,你爹你娘,明明都心里清楚着,知道你对我哥并不中意。他们都装糊涂。结果怎么样呢?你还不是乖乖地嫁给了我哥吗?”
  “……”
  “咱们乡下女子,要想遂了自己的愿,必违背了爹娘的愿。要想违背爹娘的愿,岂不是件比登天还难的事儿吗?远的不论,就本村,做姑娘的几个烈女子,又有哪一个胳膊拧得过大腿了呢?嫂子,你看我是那种不遂愿就敢闹个爹娘头疼的小女子吗?打小儿,我何曾使过那么刚烈的性子呢?我倒莫如干脆遂了爹娘的愿,委屈留给自己。相不相的,我已想开了。爹娘做主的事儿,未必也不是老天在通过爹娘替我做主。我听天由命,图的是少忧少烦啊!”
  嫂子怔怔地听着芊子的话,仿佛不认识这个小姑了。芊子那一种平静的表情和那一种平静的口吻,使嫂子惊诧。有点儿不明白芊子头脑里的那些听似在理的古怪想法,究竟是从谁人那里接受了的。
  “芊子……你……你真这么想的吗?……”
  “嫂子,我真这么想的。”
  芊子回答得极诚实,起码在嫂子看来是那样的……
  夏天也过去了。入秋以后,爹娘告诉芊子,她的婚事,两家已基本准备就绪。其时,中国大地上正发生着一场“瘟疫”——“文化大革命”。它来势凶猛,早已将全国大大小小的城市搅得“天翻地覆慨而慷”了。只不过因为这个小村地处偏僻,它搅起的风暴尚未刮到这儿。当年这个小村还没通电。即或通了电,也是没得电视可看,没有广播可听的。甚至,一张报纸,都会引起村民们极大的好奇。尽管除了芊子,全村最有学问的人,也未必能将一张报纸的通栏标题读顺。“扫盲运动”成果并不显著。偏僻之域有一点好处,庄户人家可以安安心心地过一如既往的日子。他们对外界的了解,大抵是由去过县里的人用耳朵带回来,再用嘴宣讲的。
  一天,一种关于“文化大革命”的传闻播入了芊子耳朵——调到省剧团的“戴小生”,被揪回县里了。而且,已经被当成一个最反动的“艺术权威”,在县里被游斗过几次了。芊子对“文化大革命”丝毫不感兴趣,也不想明白个所以然。对“艺术权威”究竟是种什么罪,更是一无所知。她只关心她所爱的人的命运。关心县里的人们究竟把他怎么了?“游斗”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这一种牵心扯肺的关心,使芊子吃不下饭,睡不实觉。她甚至企图偷偷跑到县里去打听打听。但是她的企图已经没法儿实现了。爹娘对她这个待嫁的女儿,监管得越发严了。她的身影一离开院子,走不上十步远,回头准会发现娘在暗暗跟随着。爹娘惟恐她在出嫁前又做下什么遭人议论的事……
  转眼秋天也过去了。冬天来了。那一年的冬天特别的冷,而且多雪。几场大雪后,河啊,山丘啊,田地啊,都被严密地覆盖着了。白茫茫的一片大地好干净。
  芊子的喜日子定在阴历十二月初十。第二天就是“冬至”,十天以后便是一九六七年的“元旦”。定在这个日子,双方的爹娘,乃想取个“实实惠惠迎新人”的意思。先迎新人,后迎新年,也的确是个不错的喜日子。
  芊子是在上午十点钟左右被伴娘搀出家门院门的。又下雪了。不过下的不是漫空飞舞的鹅毛大雪,而是非常细非常细的尘雪。没风,干冷干冷的。村里人们的热情却很高涨。村里多年没红白喜事了,也就少了许多次大的集体性的热闹。一些男人女人们,早就寂寞得耐受不住了。
盗靴(17)
  一身红袄红裤,脚穿红绣鞋,头蒙红布的芊子,在院门外被扶上了一匹枣红马。那一年她还不满十八岁。再过两个月才算挨着十八岁的边儿。差几个月谈不上什么原则不原则的。农村也不论那么多原则。爹娘说了些好话儿,村上的干部就给开了结婚登记介绍信。有了那页纸,其实就等于“政府”也同意了芊子的婚事。那页纸自然是由娘收着的。至于结婚证书,早领一天晚领一天在农村一向是没关系的。农村人一向是先操办了喜事儿,早早儿生下孩子,许久以后再去领的。
  两村相距十几里。十几里对于农村不算远路,些个爱凑热闹的大人孩子,都愿跟着送亲。而迎亲的人们,据说已经离开那村了,正走在半路上哪。
  喇叭吹起来了。天冷,喇叭嘴儿粘唇。吹喇叭的吹一阵,赶紧将喇叭嘴儿插怀里暖暖。那时白茫茫的旷野就显得格外的寂静。送亲的人们也都变得无精打采。仿佛一个小部落在严冬里迁移着,却又目标迷惘,不知正去向何地似的。喇叭再又吹响,大人孩子们才抖擞起精神,枣红老马也扬起头,加快了蹄步。骑在枣红老马上的芊子,袖着双手,抱着枕头。娘起初不许她抱着那枕头。说没见过新娘抱着枕头出门的。而嫂子说:“让我小姑抱着吧!随嫁之物,由新娘抱着也不犯忌。”听嫂子这么说,娘才不加反对了……
  嫂子借口身子不舒服,没送亲。哥牵着那已经很老了,快干不动活儿了的枣红马。爹娘一左一右陪伴马两侧,芊子闭着眼睛,心里什么都不想。仿佛灵魂出窍,一路随着自己的身形儿紧飞。仿佛飞得一慢,就会迷了路,回归不到身形里,将冻死在旷野似的。
  忽然枣红老马站住了。芊子听到了一片寒暄。她明白,是迎亲的人们与送亲的人们会合了。于是喇叭又吹起来。其调儿高亢而又热烈,非要吹得双方的人们都手舞足蹈一番似的。芊子想趁机掀开盖头,偷看新郎一眼。袖着的手儿刚从袖筒里抽出一只。刚摸上盖头角儿,心中一阵索然,一阵不可言说的大的惆怅涌起,又不想偷看了。她那只手儿缓缓垂落,缓缓插入袖筒,一辈子都不打算再抽出来了似的……
  枣红老马又走了起来。
  哥说:“芊子,坐稳!马上坡了。”
  哥的话音刚落,芊子感到有另一匹马打着响鼻靠向了枣红老马。同时感到一条男人的胳膊搂住了她的肩。
  “看,看,新郎官儿护着新娘呢!”
  “能不护着嘛!掉下来了,摔疼哪儿,新郎官儿还不得也跟着心疼得掉眼泪哇!”
  于是一片哄笑。借助着人们的快乐情绪,喇叭又不失时机地吹响了。在芊子听来,不似喜调儿,而似悲调儿。喇叭吹得她心里直想哭……
  男人的手,探入盖头,在芊子脸上轻拧了一下。接着,像一只小动物似的,冰凉地偎她颈窝那儿。芊子一转头,想摆脱那只手,可是那只手扳住了她的下颌儿,使她摆脱不了。她觉得那条胳膊很有力,那只手很粗暴,也很粗糙。手心手背,都长着层鳞似的。
  芊子心里打了个寒战。她屈从地放弃了摆脱的企图,任凭那只手继续偎在她颈窝那儿。她觉得一股寒气,经由那只手,渐渐地也渗入到她心里了。她觉得她的心,渐渐的开始结冰了。
  马上了坡,芊子感到马步儿平稳了。那条胳膊却仍搂着她的肩,那只手却仍偎在她颈窝那儿,丝毫也没有打算从盖头底下缩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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