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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瑞香低低地笑,“而且,我相信下毒的事,并非听风所为。”
连惟弦哈哈一笑,道:“凭那呆呆傻傻的丫头片子,也的确做不出这事来。那么关于这个案子,王爷可有眉目了么?”
瑞香拨弄着手腕上系着的长命缕,默默一会,忽然笑道:“我想听听连先生的意见。”
“我并不了解案子的具体情况。”连惟弦弹了弹指甲,“不过听风原本就随我隐居,她又本就是孤儿,父母皆无名,更何况什么来历。她的户籍是查不出来的,升堂审案之期也就遥遥无期。这才是如今的症结所在。”
“连先生的意思是……”瑞香缓缓道,“这案子很难升堂审案,听风无论如何不能定罪。然而听风的嫌疑又最重,不给她洗清嫌疑她也永远得被关在大理寺。”
连惟弦略略赞许地看着他,道:“这就叫做悬案。悬而不决,人不能放,罪却也不能定。王爷聪慧机敏,想必如今已经对这案子有些眉目,有怀疑的对象——但是,照我看来,这案子的主使,最高明之处,莫过于,有破绽,然,无证据。连某敢问王爷,你如今可有证据证明你怀疑的那人便是凶手么?”
瑞香努力想了想,摇头,叹道:“没有。”
“这便是了。”连惟弦轻笑,笑容里却带了一丝轻蔑的意味,“王爷原本想,指出那个有嫌疑之人,等审案之时对之旁敲侧击,不怕他不露出破绽。然而,却没有想到因为听风的户籍问题,此案,甚至可能不会被审。”
“或者就是……”瑞香道,“遥遥无期,听风的户籍没有着落,她的嫌疑也没洗去,既然是在押嫌犯,那么即便是立刻给她办户籍也是不可能的。但是毒杀之罪并没有经审,不能定罪,听风便以流民之身在牢里呆上一辈子,除非有人能证明她的户籍在何处……或者,立即证明听风是无辜的,将她释放,然后为她办理户籍。”
可是,他有办法找出凶手,却没有办法证明听风无辜。或者说,即便指认凶手的证据确凿,只要凶手一口咬定听风是帮凶,就完全没有办法可想。
“王爷一点就透。这案子实在已经形成一个怪圈,只是在你不知听风是从哪里来时,你也并不知道听风的户籍本就是没有的,所以没有想到这个案子竟然是很复杂的。”连惟弦拈了拈须,“这案子的主使,目的并非陷害听风,而是将听风绊在牢里。而听风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丫头,将她绊在牢里的目的自然只有——王爷你。听风嫌疑未脱,王爷你也并非可以高枕无忧。虽然皇上并未疑心你,但是听风毕竟是你府里的人。这案子一直悬下去,王爷你自然是不会被定罪的,但是,很容易变成软禁或者禁足——直到这案子能解决。”
“让我软禁或者禁足。”瑞香苦笑,“我本就是无用之躯,将我软禁,却又有什么好处?”
“别的好处连某不知,至少有一样。”连惟弦慢慢地说道,“王爷无法插手皇城的事,也无法知道北疆的事了。”
瑞香身子一震,疲累地闭起了眼睛,半晌之后忽然睁开:
“这案子的主使竟然知道听风的底细,那么,想必是跟连先生有所交游,至少是,认识听风。”瑞香清澈的眼睛闪过毫无轨迹的流光,“连先生心中对这人可能是谁有所印象么?”
战歌北疆 第十二章 琉璃瓶
连惟弦拈胡须的习惯动作并未有任何停滞,似乎很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说道:“连某交游本不算广,知交更是少得很。能够身居庙堂之上或与皇家有关,可能会背后操控这案子的,就更加没有了。听风丫头在我那里也甚少见外人……”
瑞香眼神晃了晃,手指抵着额头慢慢揉,沉默了下来。
连惟弦笑笑,忽地伸过手去握住了他的手腕,瑞香笑道:“上次连先生已经为瑞香把过脉了。”
“此一时,彼一时。”连惟弦摇头,“这段时间里发生过什么,王爷心中清楚就是,连某也并不想多问。只是上次连某建议王爷别再穿着毛裘衣物,舍弃暖手炉,王爷并未听从,如今……连某虽然不想强迫王爷,却也想再说一句,如若王爷继续如此,现在有什么想见的人,想做的事,就赶紧去见,赶紧去做吧。”
他说得不可谓不隐晦,瑞香便故意装着没有听懂,顺着他道:“是么?我现在最想见的人,也许离我很近,却不一定想见我;我现在最想做的事,离我亦不远,却不一定能够做得到。”他清澈的眼睛忽然变得有些空,“连先生,若有一天,你发现你一直为之努力的事,为之牺牲了许多事许多人也在所不惜的事,为之拼命的事,其实毫无意义,甚至只如同一场笑话,那会如何?”
天空颜色死灰,暗淡的天光淡淡地透过窗棂,无色单薄。瑞香微微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眼睫在眼眶周围投下了一圈浓重的阴影,使得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显得憔悴起来。他一向是再痛也不肯喊痛的人,心里盘算的事情也从不觉得有跟旁人讨论的必要,莫岚往往嘲笑他是闷葫芦一个。然而细想来,能够真正倾诉心事的人,这世上,又有谁?到头来,却是在连惟弦面前轻轻松松地说出了自己一直顾虑着的事情,仿若抱着一种奇怪的希望,希望这位传闻中的贤士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连惟弦拈着胡须,眼神有些游离,缓声道:“万事不可提前预知,到得最后,得失难辨,对错难分。唯有的,不过万法归心四字而已。”
瑞香轻轻一笑,突然扬起了头,道:“承连先生这万法归心四字。”他站起身来,从床头上锁的柜子里取出一本书来,将书掰开,却是书页中空,里面隐了一个小小的琉璃瓶。他将琉璃瓶取出,握紧,伸到连惟弦面前,昂然道:“瑞香这次便赌上一赌……请连先生务必帮这个忙。”
连惟弦迟疑了一下,接过那个瓶子,看着瑞香等他解释。
“今夜我宴请玉砚堂众人。”瑞香笑笑,“那宴会之上,我需要一个‘投毒者’。但是同样,我不想当真伤人性命,所以,我也同样需要一个神医来解救那位中毒之人。”
“因为再次出现投毒的凶手的话,听风的嫌疑便会降低。”连惟弦顺着他的思路说下去,把玩着手中的琉璃瓶,“而我是扮演神医角色的人,这瓶,是解药么?”
“不错。提刑司的人已经验出了之前班主是死于哪种毒,却迟迟不肯说出那毒药的名字,只说那是种很常见,银针试之会变黑的毒。我不敢说我用的毒跟之前那次的一模一样,但是,再次出现毒杀事件的话,至少能试探出一些什么。”瑞香叹道,“只是我不希望弄假成真害死无辜人命,因此……有劳连先生随时准备救人了。”
“也就是说,我今晚得找个理由进宫去,静等王爷的晚宴出事。”连惟弦握紧手中药瓶,手指敲了敲床头柜,“这个理由嘛……似乎可以用随小伊一起进宫拜会颖王爷。”
“跟连先生说话果真是享受。”瑞香颔首道,“连先生想必不会使我失望。”
连惟弦拈了拈胡须,道:“王爷又是怎么吃准我这个交情并不深的人一定会答应你,并且一切按你的计划进行?这案子从来不是表面的那样简单,一不小心便涉及了宫廷之争,连某向来闲云野鹤,何必趟这趟混水?若是我到时不在,王爷便准备生生害死一个人么?”
“所以我说,我来赌一赌。”瑞香笑着直视他,“而且,我觉得连先生应该没有理由拒绝我才对。连先生的确本是隐士,却已经趟了这趟混水,再想洗干净,就不是很容易了。”
连惟弦微笑不语,半天才道:“我有幸听听……王爷是怎么看出我已经趟了这趟混水的么?”
瑞香手撑着下巴,有些调笑地看了一会他,才将目光移开,缓缓吐出两个字:“北疆。”
“连先生说,我一旦被软禁,就无法插手皇城的事,也无法知道北疆的事了。皇城从来不太平,什么时候风波又起非常正常,所以这一句没有问题……可是连先生却是如何认为我会对北疆之事感兴趣?如今国泰民安,四海升平,北疆又有当朝驸马带四方军镇守,难道还会出一些状况,让我心急如焚地迫切想知道吗?”
瑞香微微眯起眼睛:“不知情的人,绝对不会认为如今的北疆有什么关心的价值……除非他本身知道,如今北疆也已经是汹涌暗潮的一部分……”
连惟弦的目光中带了一丝喟叹,默然良久,终于叹道:“能从这样随口一句中抓出连某的错处,平靖王爷果然并非浪得虚名。连某的确是老了,说话也口无遮拦,竟在这种地方泄了底,惭愧,惭愧。”
“单凭连先生那万法归心的四字赠言,我绝不追问连先生对此事知道多少。但是既然连先生已经并非置身事外,也已经并非全然不知宫廷之事,如今插手一下可能可以解救你徒儿的宫廷之争,想必只是举手之劳。”瑞香起身鞠躬,“瑞香先谢过先生。”
连惟弦叹了口气,上前扶起了他,抬头看了看外面景色,竟是点点雪花纷飞,在不知不觉中下起了雪。
“呵……”瑞香顺着他的视线看了出去,轻笑起来,“果真又下雪了。母妃宫中那些香花,如今不知在何处,也不知,有没有又在纷纷扬扬的雪中盛放呢。”
战歌北疆 第十三章 二字书
连惟弦起身告辞后瑞香把自己连同暖手炉一起塞进了被窝。从昨夜开始就没合过眼,等晚上还有玉砚堂众人的晚宴要赴,再不睡会可实在支持不住。
迷迷糊糊地睡了不知多久,忽听见信铃轻轻地拍门:“王爷……莫岚少爷来了。”
瑞香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揉了揉眉心:“知道了。莫岚进来吧。”
自驸马甄选那次惹来的一场大病过后,莫岚就再也没有上过他的门,就连他的寿筵,莫岚也是借着老爹的名送上了份马马虎虎的贺礼就算,连面都没露。
他话音刚落,莫岚就急冲冲地一把推开门,门外新鲜冰冷的空气一涌而入,夹杂着片片雪花。他又急急忙忙关了门,冲到他床前坐下,气鼓鼓地瞪他,一系列动作真可谓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瑞香不语,撑起半个身子,歪着头看他。
莫岚绷着脸,拍干净了身上的雪,又瞪了他一阵子,大概是自己也觉得没趣儿,开口道:“听风?”
“不是她做的。”
“哦。”
来回不过数语,却似乎已经将要问的要答的全部说清楚。一时间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瑞香习惯地揉揉额头,打了个小小的呵欠,懒懒地说道:“你来了也正好,今晚我要宴请玉砚堂……本是想借此看看听风那案子的端倪……你有兴趣也来吗?”
莫岚看着他,不说话。
瑞香停了会,忽然问:“外面的雪,下得怎样了?”
“……已经积起来了。再过段时间,行走就不太方便了。”莫岚沉默了一会,回答。
“我兴致挺好,来吟诗吧。”瑞香笑吟吟地道,故意放缓了语速,拖长了调子,念道,“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如今好上高楼望,盖尽人间恶路歧……”
莫岚本身并不怎么通文墨,听他念这么四句诗,却未必能听懂多少,只记得了最后一句,当下拍掌道:“好个盖尽人间恶路歧!雪果真有如此的能力,这样一下,人间所有恶路都被盖了个干净。”
瑞香沉默,说道:“雪……不过是欺骗而已。它只把那些歧路遮盖起来不让你看,却没有能力去改变它们。等到日出雪融,之前的洁净美好,不过都是一场幻梦罢了。那给人的,不过是错觉……又何必呢。”
莫岚被他说得无言以对,嗫嚅道:“瑞香……”他许久没有叫这个名字,叫出来竟有了一些生疏感,叫了一声便停住了,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
“莫岚,最近我一直在想。”瑞香倚在枕上,斜过头看着窗外灰暗的天空和飘洒的雪花,喃喃地如同呓语,“如果我死了,有几个人会真心难过……会为我哭?”
莫岚深吸了一口气,刚要回答,瑞香却截住了他的话头,说了下去:“宁欣和信铃如今已经到了哪种地步,我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我唯一明白的是他们不可以在一起。哪怕他们恨死了我,也不可以在一起。阿翎已经去了北疆,大好的如花青春只怕会全部耗费在苦寒之地,心中未必不恨我。而你——”他淡淡地瞟了莫岚一眼,“从甄选驸马一事之后,我们亦再没有办法回到之前的毫无芥蒂了,不是么?”
莫岚顿时有些期期艾艾,他本就笨嘴笨舌,只想跟瑞香说并不是他想的那样,却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瑞香却已经坐起身来,穿好了衣物,披上了狐裘大衣,从书桌上拿了一支小楷,铺开了一张雪白的宣纸,说道:“我们一起去会会玉砚堂的人,怎么样?不说话就当是你应了。那——”他在宣纸上飞快地写了两个字,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