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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靖蓉的表情恍惚了一下,道:“真好,我开始抽烟了,你却戒了。”
淡淡的烟味,在周围萦绕着。
“就算你跟小罗那事是误会,你为什么不告诉卿卿?还有,你别告诉我今天也是误会,”林懿心烦道:“赵哲逸呢?你怎么对得起他?你们之前还说要结婚的。”
“不结婚了。”
林懿瞪着她。
“结婚是过日子,”王靖蓉道:“你要我对着一个不爱的人过日子?不如杀了我吧。”
“你难道都不觉得自己很残忍?”
王靖蓉把烟掐灭:“你愿意对别人残忍,还是愿意别人对你残忍?”
这句话让林懿说不出话来了。
她明白王靖蓉想说什么。
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是没有好人的,大家都是伪善的生物。
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利益,谁又能比谁高尚?
这世间谈情说爱的男女,一如自己,都是自私的。
林懿也恍然,那么,党杰呢?
“嘀嘀嘀嘀——”王靖蓉的手机响了。
她看了一眼号码,没接。
“不接吗?”林懿问。
王靖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接了电话:“喂,是我。”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王靖蓉的眉头皱了起来,最后很不耐烦地说了句:“你要死有必要通知我么?”
说完就挂了电话。
“你真的是——”林懿下了车,把门摔上。
王靖蓉也跟着下车,道:“一一,别告诉詹北。”
林懿咬牙切齿,最后道:“姐,别让我恨你。”
王靖蓉只是笑,没说话。
怎么说?怎么说得出口?
说:“北北,我看见李墨跟靖蓉在一起了,所以我特地来告诉你”?
简直荒谬。
林懿打电话给党杰,党杰看了一眼表:“快下班了,你过来接我吃晚饭。”
“妞今天心情不好,爷干嘛不来接我。”
党杰对着电话吼:“妞你今天开走了我的车,难道你要我挤地铁回家?”
“有何不可?”
“我会被劫财又劫色的。”党杰很严肃。
“我无所谓的。”林懿真的很没所谓。
“你到底来不来?”党杰愤怒。
“其实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林懿的声音一下变得很严肃。
“什么?”党杰也难得的严肃了。
“我就在你们办公楼下面的停车场。”
“我XX你个OO啊——”
党杰毅然决然地摔了电话。
变
吃饭的时候林懿一个劲唉声叹气,好几次筷子到了嘴边菜掉了下去她还往嘴里送。看得党杰伸出手摸她额头:“没发烧啊,你到底怎么了?”
“哎——”林懿长长地叹气。
“喂,问你话呢,傻子!”党杰道。
“去你的,你才傻子。”林懿横他一眼,三口两口把饭扒啦完了,拍桌子:“快吃,吃完了付钱。”
党杰翻着白眼,慢条斯理地继续吃他的饭。
林懿支着下巴看他,突然道:“杰杰,我好害怕。”
党杰细心地挑着鱼刺,挑干净了,举着筷子送到她嘴边:“什么?”
林懿把鱼肉吞了下去:“你说,这个世界上,是不是没有什么东西会一直不变的。”
“没有。”党杰一点犹豫都没有:“你别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不会变。”
“包括感情?”
“对,”党杰道:“感情也会变,爱的,会更爱;不爱的,就不爱了。”
“哲学家啊你。”
“过奖过奖。”
“切,谁夸你了。”哲学家不就是一帮把简单事情用最复杂语言描述出来的人么?
“……”党杰无奈。
周围的桌子上,都是三三两两的人,笑着的,严肃的,嘈杂纷扰,林懿百无聊奈地看来看去,突然想起一件事。
“杰杰,我们还没去瑞士。”
一根鱼刺卡在了党杰的喉咙里,他瞪了林懿一眼,猛灌了一杯茶,咳嗽了一阵,感觉那鱼刺已经没梗在喉头了,才道:“我最近很忙。”
“那你有没有不忙的时候?”林懿问。
“没有。”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瑞士?”
党杰放下筷子,拿起纸巾擦了嘴,又端茶漱口,最后起身:“走了。”
“靠,我问你呢。”林懿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掏钱付账。
党杰一声不吭地朝前面走。
林懿也噤声,默默地跟着他去取车。
坐在车里,里面闷闷的,林懿问:“开空调了么?”
“开了。”党杰回答。
“你说这个世界上的东西都会变的,”林懿又问:“你会不会变?”
党杰似笑非笑:“你希望我变还是不变?”
林懿想了许久,最后还是很老实地道:“我不知道。”
党杰道:“一一,那你知道不知道我喜欢你?”
林懿这回也很老实:“我知道。”
党杰笑了笑,不说话,发动了车子。
其实他没告诉她,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例外。
“变化”这一事本身,是永恒不变的。
党杰喜欢林懿,那是从很早之前延续下来的一种习惯。
他们小时候就住在一个院子里,那时候党杰躲在门边,看着一个中年女子拽着林懿进了对门,她那时候穿的是一件纯白的小裙子,但是上面沾满了灰,她被拽进门去的时候还在哭,一张脸泪痕斑驳,好像花猫。
党杰觉得她很伤心,但是不知道她伤心什么,因为他就算做错事被父母打,或者错过了下午五点半电视台里播的动画片也不会哭那么伤心。
第二天的时候,他出门,看见林懿坐在楼道间,不知道在想什么。
“喂,你挡路了。”党杰想了很久,最后选了这个作开场白。
一说出口他就觉得后悔,觉得自己说话的语气太凶。
林懿抬起眼皮看他一眼,然后挪开了点位置,好让他走过去。
“喂,我叫党杰。”党杰一屁股坐到她身边,“你叫什么?”
标准的流氓搭讪方式,只可惜当时年纪小,未有此等觉悟。
林懿死气沉沉地看他一眼:“我不告诉你。”
“……”党杰那幼小的自尊心受到了沉重的打击,犹如深海鱼般,世界黑暗了。他扭过头,咬着手指头。
“你烦死了,天这么热,别靠我这么近。”怎么都看不出来,昨天她哭得那么厉害。
这个打击更大,党杰挪开了一点,继续咬手指。
林懿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她今天穿的是件红格子的小短裙,小皮靴踩在楼道间蹬蹬蹬地响。
党杰看到她上了楼,进门的时候对他做了个丑不啦几的鬼脸。
于是乎,党杰的动作从咬手指变成了蹲地画圈圈。
晚饭的时间,党杰妈妈对他说:“对门婆婆家来了个小丫头,叫林懿,你见过了没?”
党杰点点头:“她不理我。”
“哪会,婆婆今天跟我说了,你以后就带着她玩,要多照顾她,听见没?”
“……”党杰想,她都不理我,我怎么跟她玩?再说了,男生该跟男生玩,女生应该跟女生玩吧?
不过,终于知道她原来叫林懿。
党杰喜滋滋的,连他爸偷偷夹在他碗里的青椒都吃了个干净,还毫无知觉。
“林懿啊,我们去玩躲猫猫好不好?”
不理会。
“林懿啊,我借你书看好不好?”
不理会。
“林懿啊……”
完全不理会。
党杰很纳闷,为什么林懿就是喜欢在旁边静静坐着,支着个下巴看天看地看周围。
就算是看蚂蚁,她也不过来跟大家一起玩,大家玩的时候她就静静坐着。
这样过了很久,党杰看着她的头发,从耳际长到了肩膀上。
其实党杰也知道,要不是林懿的外婆让林懿出来跟大家一起玩,林懿是根本不愿意下楼的,她连幼儿园都不想去,三天两头的请假。
有一次他去看幼儿园老师的点名册,他只认识自己的名字,看了半天,终于找到了“林”字,可是后面的一个字太复杂,他看了半天,问:“老师,这个字是什么?”
老师就念给他听。
党杰从小书包里掏出铅笔盒跟小本子,趴在桌子上,写了整整一天。
田字格里全是“懿”字。
一开始写得很难看,党杰一直写,写了好几页,连老师发点心的时候都没抬头。
他回家的时候又看到林懿坐在楼道里,忍不住冲过去,兴高采烈地道:“林懿,我会写你的名字了。”
林懿猛然抬起头,不知道怎么的,眼睛圆圆亮亮的,泛着水汽。
党杰就傻眼了。
她哭什么啊?
林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跑,进了家门,狠狠把门给摔了个严实。
党杰愣在原地,一点精神都没有。
过了好久他才知道,原来林懿她妈妈答应她,要是把自己的名字写出来了,就奖励她一个新的铅笔盒。
但是林懿没等到新铅笔盒,就被送到外婆家了。
林懿来的时候是夏天,到了冬天,院子里又来了新的小朋友。
那是个小男生,据说是来过寒假的。
他老是找林懿的麻烦,林懿通常都是冷冷地看着他,不说话。
讨了没趣,那小男生也只是瞪她几眼,就走了。
党杰说:“一一,他真讨厌,我帮你打他吧。”
林懿年纪小归小,却是牙尖嘴利:“你等着被他打死吧,笨蛋。”
直到有一天,那小男生鄙视地骂她:“有妈生没爹养的小杂种。”
其实小孩子未必懂那是什么意思,不过是听了大人之间的闲言碎语来摆弄罢了。
但林懿却像只小狗被踩住了尾巴,跟发疯了一样扑上去:“陆文涛,你去死!!”
一场混战。
党杰跺跺脚,咬着牙也掺和了上去。
后果不算严重,没打几下,就被闻声而来的大人给拉开了。
陆文涛的父母骂了他几句,要陆文涛跟林懿道歉。
被林懿的外婆拦住了:“都是小孩子,算了吧算了吧。”
林懿“哇——”地一声,大哭起来:“陆文涛骂我有妈生没爹养,他还骂我是小杂种。”
在场的大人,脸色都泛出一层青。
最后陆文涛被楸着耳朵回去,整个楼里都听见他被打得“哇哇”大叫。林懿的外婆只叹气,抱着林懿回去了。
第二天党杰又看见林懿在楼道里坐着。
这次林懿笑了,从贴身的小包里翻出了一袋酸角糖,你一颗我一颗的分。
“这一颗你的,这一颗是我的。”
分到最后,多了一颗。
“多了一颗啊……”
一只手从后面伸出来,抓了糖。
林懿跟党杰吓了一跳,回头看,是陆文涛。
“哇——陆文涛抢我的糖——”林懿眼珠子转了转,开始假哭。
“喂喂喂,你装什么啊,你根本没哭……哎,妈,我错了——”
乱
半夜睡得迷迷糊糊,隐约听见客厅里电话响。
林懿正处于昏睡状态,听见铃声第一个反应是“找老子的会打手机,我才不管呢”,然后紧闭着眼睛从被子伸出一只手把被子扯到头顶蒙住,试图催眠自己一切都是幻听。
电话锲而不舍地响了很久,终于断了,然后听见党杰很小声地道:“喂喂?”
看吧,这就是卧室分机坏掉的弊端啊,都不能边睡边接电话。
林懿翻了个身,把自己裹得像只毛毛虫,继续睡。
谁知道书房的门“碰——”打开了,党杰冲进来掀开被子:“起来,出事啦——”
揉眼睛,清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声尖叫此起彼伏。
林懿勃然大怒,扯着被子的一角裹住自己:“被看光的是我,你为嘛叫得比我还大声?”
她夏天习惯了裸睡,被子里光溜溜的一片。
党杰的视线往天花板上飘,也怒:“我怎么知道你要裸睡?赶紧穿衣服,出事了。”
林懿如火山爆发般怒吼:“你在这杵着我怎么穿啊?滚滚滚滚滚!!!!”
党杰斜眼:“就你那身材,我看了都当没看,平成那样——”
一个枕头飞了过来,正中他脸。
“滚——”林懿化身哥斯拉,抓狂咆哮。
好一番折腾,林懿总算穿戴好了,都坐车上了才发现自己一只脚穿的拖鞋,一只脚穿的凉鞋,都是平跟的,刚才也没发现。
“到底出什么事了?”她打着呵欠,困得不行。
党杰的脸色很难看,瞪了她一眼,一脚踩了油门。
车子蹿了出去,林懿没个提防,一下前倾,额头磕在玻璃上,她叫疼:“啊,党杰你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