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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她的眼中,苏墨尔读到了真诚二字,顿时感慨万分,很久以前,她在太后眼中也曾读到过这两个字,它的份量重可如千钧重担,轻可如鸿毛一片。
然而苏墨尔清楚的知道,总有一天,这位如贵人眼中的真诚会和太后一样,慢慢散去,最终只余下一片风波过后的沉淀,不论她将来会是风光无限还是郁郁而终,因为,宫中的生活就是这样,残酷而真实,只是她现在还没意识到而已,等她认识到的时候,一切都停不下来了,只能朝着早已规划好的方向发展下去。
“第二个问题。”她接着又伸出一根手指:“若有朝一日,你的好姐妹背叛了你所谓的情谊,甚至要加害于你,你会怎么办?”
这个问题,清如想了好久也没想出一个好的回答,她有些犹豫不决地道:“我不知道,或许非得等到那一日,身处其境不得不解决的时候才能有所决定。”
苏墨尔没说她这样算不算答案,只是再次出手指,此时她的左手,食指与拇指围着一个圈,其它三根手指并排朝天而立,形状如同孔雀的头:“若是要你在宫中选一个来依附,你会选哪个?”说这话的时候,那三根手指微微动了一下,若不细加留意,根本察觉不到,清如心思灵敏,稍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含意,回答道:“龙游天际,凤翔九霄,皇上是龙,皇后是凤了,执掌六宫,乃天下之母,这后宫能依附的自然也就皇后一人!”
苏墨尔听了她的回答,点头微笑,不愧是太后看重的人,果然看得清,听得明。当下她收起手,小心地从怀中取出一枚长三寸宽两寸,式样精致的椭圆形令牌,该令牌通体金黄,似黄金铸成,上面刻有无数花纹。
苏墨尔神情严肃地将令牌高举过头顶:“太后懿旨,如贵人跪接!”
清如不敢有怠慢,连忙提裙跪下,垂视地面。紧拉着,头顶就继续传来苏墨尔的声音:“太后懿旨,钦命贵人赫舍里氏全力追查夕贵人一事,并特赐‘朝凰金令’,持此金令可任意出入六宫范围,任何人不得阻扰!限时三天,届时不论结果如何均交佟妃与贞嫔审理!”
乍听这消息,清如简直有些无所适从了,原以为太后是不愿帮她,哪知现在不仅同意,还将朝凰金令赐予她,简直是天大的恩典啊,要知道,此令一出,便犹如太后亲临啊。
当下清如伸着颤抖的手从苏墨尔手里接过金令,只听苏墨尔说道:“如贵人,奴婢跟随太后这么久,可是第一次见将金令赐予他人啊,可见太后也觉得夕贵人的事是冤枉的,并对你期望甚大啊,你可不要令她失望啊!”
“多谢姑姑!”清如对朝苏墨尔刚才的提示心怀感激,朝她盈盈一福以示谢意。若非她提醒,只怕今天要空手而归了。
苏墨尔含笑点头,道了声告退后,转身开门入了慈宁宫,在她推开门的瞬间,清如看到里面有两人对坐着,其中一个是太后无疑,另一个背对着门口,且又全身隐在暗处瞧不真切,清如看不清他的模样,想来应该就是苏墨尔说的那个高僧吧,清如朝已经关起的宫门弯身一福,以谢太后恩典。
第一卷 相爱成恨 第十六章 玲珑心(一)
就在她收拾起东西准备要离开的时候,才发现宫檐外已是珠雨成帘,她不得不缩回了脚,仰起头透过重重雨幕望像那个如被雨打了无数个小洞的天空,而今早已不是春雨绵绵的时节了,夏未的雨,又大又急,落在砖地上发出“劈劈啪啪”的响声。
子矜对着滂沱大雨,为如何回宫犯起了难,清如却被这雨勾起了儿时的记忆,止不由地笑了出来:“子矜,你可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们偷溜到后山玩的事,那次回来的路上,下起了大雨,咱们三个被雨淋的像是刚从河里捞上来一样。”
被她这么一说,子矜也笑了起来,边笑边道:“奴婢当然记得,那次夫人可是发了好大的火,罚奴婢们在柴房里跪着不许吃晚饭,幸好小姐疼奴婢们,怕我们饿着,就偷偷把鸡腿藏起来给奴婢们吃。”
“呵,好久以前的事了,那时我们好像才九岁吧,想不到你还记得这么清楚!”入宫后,清如的心难得有像现在这么松快的时候,突然间她很想再重温一下儿时的那份快乐,于是道:“我们淋着雨回去好不好,就像小时候那样?”
这一惊人的想法,吓得子矜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连连摆手道:“小姐,万万不可啊,您身子刚刚好点,要是被雨淋又该生病的,您上次的那场病已经把奴婢们吓得半死了,幸好有吟贵人请来了太医。可是现在夕贵人被囚,吟贵人又被禁了足,您要是再病,奴婢可真不知该去求谁了,小姐,您还是不要再吓奴婢了!再说这宫中人多嘴杂,如果让人看见你淋雨回去,不知又该怎么说您了!”
被她这么一提醒,清如顿时清醒过来,伸出手让雨水滴在手中,冰凉的水,温热的掌心,相互吞食着对方的温度,是啊,她怎么能忘了这是在宫中,再不是以前由她任性的相府了!何况还有日夕的事迫在眉睫,这关头她是绝对病不得了!
正想着,苏墨尔竟又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青罗绢伞,她双手捧给清如:“这是皇……太后让奴婢给您送来的,说是怕您淋着。”
“有劳姑姑了,麻请姑姑替我谢谢太后!”清如接过伞,一手执柄,一手慢慢撑开伞,张开的伞面就像一张由浅渐深的茶叶,荷叶上疏疏地着几朵淡淡的青莲,伞橼处垂着几缕同色的流苏,风吹而动,风止而静。
清如撑着伞与子矜一道步入了雨中的世界,直到她们身影完全隐入雨中,窗后的两人才收回了各自的目光。
“皇额娘,您把儿臣拉来为得就是看这个?”清如只怕做梦也想不到福临会在慈宁宫里,而且还目睹了整个过程。
“怎么?皇上你觉得这个不值得一看吗?哀家却觉得很不错啊!”孝庄难得心情这么好,对福临的置疑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呵呵,不管怎么说,这场赌局都是皇额娘你赢了,只是这彩头,您还未说呢!”福临避过了孝庄的问题。
孝庄走到紧闭的宫门前,示意宫人将门打开,她凝望着外面一片阴暗的天空道:“你我是母子,何需什么彩头,哀家今日与皇上打这个赌,只是想借此机会让皇上对如儿有个新的认识,她决不像皇上您想得那么不堪!”
“皇额娘,儿臣真的是不明白,您为何三番四次的帮着她,您明知儿臣不喜欢此女!”福临负气地道,他就是不明白皇额娘心里是怎么想的,对香澜总是不苟言笑,对这个品行不怎么样的清如却护得很。
孝庄含了口苏墨尔端上来的杏仁茶在嘴里,然后慢慢咽下:“皇上,你难道真就没想过好生拢络索尼还有他身后那帮子人的心吗?”
“他们是我大清的臣子,理应忠于朝廷,忠于朕,岂能为了一个女儿而有所背离!若如皇额娘所言,若非要朕用这种方法来拢络臣子的话,那朕宁愿不要!”福临的倔劲又再度上来了,很多时候,他都像个孩子,极是任性,喜欢按照自己的心性行事,总是忘记身为皇帝的责任。
孝庄眼中闪过一无奈,皇上还是太年轻,也许要再过几年他才会明白其中的道理,明白身为皇上所要承担的重任。
再度抿了口茶后,她对福临道:“不过皇上,既然你那么讨厌如儿,又何必让苏墨尔拿伞给她呢?”若非此次天公作美,下了这么一出雨,她还真要被蒙过去了,这个皇上,只是连他也不清楚自己对如儿究竟是不是恨。
听到孝庄的问话,福临脸上顿时染上一片窘意,咳了一声方道:“朕只是不想她生病而耽误了要事。”
孝庄笑笑,不就这事上说下去,有些事逼得太急容易适得其反,逐换了个话题道:“皇上对今天发生的事怎么看?”
福临走到敞开的门前,与孝庄并排而立,风挟着水意扑在他脸上:“初知之时,朕很是痛心,不仅是为了那未出世的孩子,也因为夕贵人她让朕失望了,但后来香澜的一番分析,却朕对此事起了疑心。”
“所以你才答应让哀家派人来查此事?”
“正是!只是朕想不到皇额娘您居然会选了她来查,但愿她不会让您失望!”
“不会的,她很聪明,哀家相信她能找出真相,何况刚才的事皇上你也见到了,否则你也不会输了是吗?!”
福临无声地点着头,刚才在雨中看到她远去的身影,脑海里不由再次浮现出她在池边抚琴的样子,这个女人,或许……他真的应该重新去了解她……
孝庄传人将殿中已化成水的冰块撤了出去,随后又对皇上道:“日夕那孩子哀家也很喜欢,宫里难得有她这样真性情之人,希望这一次她真的是被冤枉的吧!”
伴着叹息声,慈宁宫重归宁静,唯有风雨声,依然声声入耳,不知明儿个起来,花又落了多少……
下一章大概十点左右
第一卷 相爱成恨 第十六章 玲珑心(二)
花落的再多再美,清如也没心思去欣赏那落英满地的美景了,她虽求得了太后答应,可这事情该从何入手,依旧令她头疼欲裂,这一夜怎么也睡不着,早早醒来后,将绵绣与绵意分别打发了去向水吟和月凌通报情况,好让她们暂时安心。
清如扶着额头倚在软榻上,三天,她只有三天的时间,到底该怎么办,宫女、折扇,还有从烛台上得来的粉末,无一不都透着古怪,可偏偏又都无从查起,清如烦燥地拍着榻边后,起身将小福子二人唤了进来,让他们去向当时在场的妃嫔们身边的奴才打听,看能不能探得些有用的东西,又留了子矜子佩守着重华宫,她自己一人出了宫门。
清如撑着昨日太后赠与的伞走在九曲廊桥上,在无从入手的情况下,她决定再去一次畅音阁,虽到了夏未,但依旧酷热难当,未走几步,已是汗湿罗衫,越过御花园来到了浮碧享,这是去畅音阁的必经之路。
清如收了伞,正想坐下喘口气,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你是谁啊?”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约摸四五岁,粉雕玉琢的小男孩穿着一身整齐的小袍小靴,歪着小脑袋用无邪而充满好奇的眼睛看着她,手中还捧了个竹丝编成,系着彩绸的小球。
“你是在和我说话吗?”几乎是看到的第一眼,清如就喜欢上了这个可爱至极的孩子,她蹲低了身与他平视。
“这里除了你又没别人,我当然是在问你啦!”别看他人儿小小的,口气倒不小,那小模小样看起来还挺认真的。
清如忍住笑道:“我是重华宫的如贵人,你呢?”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听到别人回答自己的话,顿时高兴地跳了起来,口中回答着清如的问题:“我叫玄烨。”
虽已猜到几分,但真听了还是有些吃惊:“三阿哥?你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奶娘呢?”
玄炫听了急忙将胖乎乎的小手举在唇:“嘘……不要叫,我是偷偷跑出来的,阿哥所里可没意思了。”说着那小脑袋还朝四周看看,生怕有人看到他似的。
清如被他那可爱的模样给逗乐了,掩唇轻笑,不想这一笑,那包裹着粉末的绢帕从袖中滑了出来,落在地上,被玄烨看见,他好奇的捡起来,在清如来不及阻止的情况下,把那帕子打开了。
清如慌忙拿过来重新包好,深怕里面的粉末被风吹走
“你在吃药吗,为什么呀,是生病了吗?”玄烨看到那些粉末,还以为是什么药着,眨着大大的眼睛想了一下后,很不舍的把手里的球递了出去:“喏,这个给你玩,一边玩一边吃药,这药就不会觉得那么苦了,以前他们逼我吃药的时候都是这样的。”
小孩子天真无邪的样子真是可爱,清如笑着摇头道:“我没病,这也不是药,球你还是自己玩吧!”话音刚落,突然浑身一个激灵,原先没想到的东西豁然开朗,真是的,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清如想到了事,着急想走,可看玄烨一人留在这儿又不放心,只得先哄着他回了阿哥所后才疾步离开。
太医院
清如看着匾额上的三个大字抿了抿唇,她找的就是这个,到这里的时候已近午时,院里除了干杂活的小太监外,只剩下一个太医还在,他一边捣药一边翻医书,不知在做什么。
太医院有太医十数人,太医的官品并不高,除了院使是正五品,左院判、右院判是从五品外,其他太医都是从六品,院使与左右院判非医术高超之人不得胜任,而院使更是要得皇上的信任才行。
而今的院使是自皇太极时就进宫的张铭张太医,他如今也有六十几的高龄了。这日他正在院里试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