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现在我是官,这崔怀岳才是贼。官差岂能让贼拿住?一定能找到办法的!”
他突然想起,安副总兵为这事做了很多安排,还给他安排了一个接应。对,还有一个接应!一旦有异,两人或合力擒贼,或立刻通知总兵,发兵拿人。不过可惜前线战事不太顺利,军务也跟着紧张起来。那接应是资深军官,可不像他这个可有可无的新兵蛋子,所以三天两头得回去听命。这两天,接应便正好不在。唉!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呢?蚕豆怎么样?
一想到蚕豆,袁野突然冒出一身冷汗。刚才自己行事太过鲁莽,老贼心狠手辣,一个不开心,只怕连小蚕豆也一起给害了。
不行,绝对不行!得另想办法。
他真的很困,很想撑开眼皮冷静地好好想想。在什么地方一定有一个机会,就像蛇一样静静潜伏在那里,只等跳出来,就能给这个老贼致命一击!可是这该死的机会到底藏在哪儿呢?他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五、起赃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袁野就被崔怀岳推醒。他在屋内好一通磨蹭,终于在拳头和刀子的双重威逼之下,一步三拖地离开了房间。
出了小偏院,左一拐右一拐,两人又来到一个小跨院前面。
崔怀岳猛地制住他,问道:“这是什么地方?”袁野老老实实地回答:“这里是蚕豆的书房,平时习武也在这院中。”
原来蚕豆不止一位先生,有教文的,也有教武的。要说大户人家果然是不同凡响,一个八岁小儿的读书所在居然是这么大一套院子。
崔怀岳越发谨慎起来:“来此干什么?”袁野不耐烦道:“放心吧,这个时辰只有倒马桶的起了床,没人!”他话音未落,脸上便着了一记。
“我问你来此做什么?好好回答。”
袁野火了:“你是傻啊还是明知故问,两个贼碰在一起,不是来起赃又是做什么?”崔怀岳一口气噎住,那一口一个“贼”字听着实在刺耳。
袁野带着崔怀岳进入书房旁边的侧屋。屋内沿墙根摆了一排架子,架子上搁了些木棒、木刀、木剑,旁边还有两三双小马靴,都是小蚕豆平常的练习用具。袁野熟练地从架子底部抽出一方小木块,露出个方方正正的小洞,探手进去,掏出一卷皱巴巴的纸。崔怀岳早一把抢过,展开一看,原来是几张青阳当铺的当票。
这青阳当铺乃是城中最大的一间当铺,崔怀岳自然知道。他一手抓着当票,不无怀疑地问:“那么多东西,怎会藏在一间当铺里?”袁野伸手想拿回当票,却被崔怀岳挥手挡过,无奈之下只得回答:“我当然不会全部藏在那里了,只放了一些眼前想卖的。”
“其余的呢?”
“其余的分藏在十七家当铺,本城也有,隔壁县也有。不过必须从这家开始。因为下一间当铺的当票,也存放在那里。”
崔怀岳一个激灵,原来他竟是如此设计。从此处取得当票,再到下一间去取第二张,然后第三张、第四张……如此丝丝入扣。他心中暗暗叫苦,原打算一拿到东西就把这袁野给干掉,如此十七间当铺一路跑下来,可还不得花上十天半月!这小贼着实令人可恼!
当下,他将当票揣进怀中,一把揪过袁野,恶声恶气地警告道:“别忘了,本大爷捏死你就像捏死只臭虫!”他从怀里搜出昨日那只漆盒,“我只消说你涉案拒捕,就可将你立决于当场!”
“行了行了,”袁野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还不快去,一会儿蚕豆要来上早课了。”崔怀岳一阵紧张,赶紧押了他往外走。
两人从昨日那偏门出来。袁野又突然站住:“你身上有银子没?”崔怀岳越发生气起来:“你又耍什么花样?”袁野大惊小怪道:“我的爷,没银子怎么赎当啊?我身上可没那么多现钱。难道去打劫不成?”
崔怀岳一怒之下又想揍他,细想又忍住了,掏出当票粗粗一翻。好在数目不算太大,他摸了摸自己身上,可巧还有两张银票,便黑了脸凶道:“赎当竟然还要用我的银子!一会儿再跟你算总账。”
就这样,袁野一瘸一拐地在前面走,崔怀岳寸步不离地跟在后面,他的右手掌心始终罩着袁野的后心大穴,额头微微渗汗,手心也有些发粘。眼前明明只有一个小鬼头,并不似往日面对的那些穷凶恶盗,却不知为什么,这次感觉比以往都要惊心动魄。
不一时,青阳当铺便到了。此刻天色尚早,伙计们还在下门板,往门前洒清水,一见着袁野,他们便冲他又是点头又是哈腰:“袁先生,这么早啊?”崔怀岳又是一惊,不想这地方也拿这小子当个人物。
袁野大模大样地答道:“早!掌柜的在吗?”“在在在,我这就去叫!您二位先请!”伙计一边答着,一边脚不沾地向后堂跑去。
不一时,一位蓝袍先生迎了出来,满脸堆笑,作揖打拱,正是当铺马掌柜。伙计跟在后面,端出一只洒金茶盘,上托一只紫砂壶,滚滚地沏了香茶,掌柜的便陪两人坐下细品。
“有劳马掌柜,我今日要取些东西。”袁野脸朝着马掌柜笑眯眯地说着,却将手往崔怀岳面前一伸。崔怀岳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气得面皮发紫。这小子竟是拿他当仆役跟班,这伸手是叫他掏当票呢。
他忍气吞声地掏出当票,递到袁野手中。袁野一把拿过,漫不经心地递给马掌柜,始终没向崔怀岳看一眼。这厮竟敢如此拿腔拿调,可恶!
马掌柜仔细翻看当票,客客气气道:“袁先生稍坐,我这就到后面去取。”
待马掌柜跟伙计到了后堂,袁野这才向崔怀岳转过脸来,嘻皮笑脸道:“大爷少安毋躁,我们虽说是做贼的,行事却不能像小贼一样猴急。”崔怀岳恨不得一掌将案几击个粉碎,咬牙道:“你且慢得意,若是敢耍花样,我定会将你——”“一刀两断斩立决是不是?”袁野随口接下去,“说好的一人一半,谁若反悔,便不得好死!”他说完还赌咒似的一口唾沫吐到地上。
崔怀岳被他堵得无话可说,心里一阵埋怨自己昨日的犹豫,这样的小子,怎能留下来?他越发打定了主意,东西到手之后定要立即反悔!
等了多时,马掌柜终于跟两个伙计抱了几只大锦盒进来,一字排开摆在案桌上。可他见二人端坐一旁,只是客客气气地进茶,脸上一派肃杀,却再无笑意。崔怀岳没心情跟人寒暄,便催促他赶快验过货品,好拿了东西走人。
马掌柜拿起最上面一张当票,念道:“羊脂玉灵猴献寿笔插一个!”一边伙计便打开一只锦盒,取出一只色如凝脂、温润细泽的羊脂玉笔插来。就见祥云之上一只灵猴顶着枚寿桃,栩栩如生。崔怀岳悄悄咽了口唾沫,果然是墓葬中的宝物之一。袁野只瞟了一眼,轻轻挥一下手,那伙计便又小心地将笔插裹好,收入盒中。
马掌柜又拿起一张当票,念道:“金丝刻花卧虎青玉枕一只!”伙计又打开一只锦盒,双手托出一只沉甸甸的青石玉枕。那卧虎双目微合,虎威犹在,四周似有金风盘旋,连空气也变得凉丝丝的。那崔怀岳又咽了一口唾沫,心脏狂跳不止。这果然是世间少有的宝物!可他没注意到,马掌柜的脸色已变得有几分复杂起来。
马掌柜翻到下面一张:“南海红珊瑚臂环一串!”一时伙计便取出一串艳红的珠子。那珠子红是红,只是怎么看都不太通透,色泽也不均匀,好像是走街货郎贩的东西。
“金翅玉琉璃梳篦一支!”说是金,看上去却像是暗哑无光的黄铜梳。
“金摺丝楼阁耳坠一对!”名字花里胡哨,其实却再普通不过。
接下来的便全是这类妇人头面上的东西,伙计一件件捡出,花花绿绿地堆了一桌子。
“葡萄藤花鸟绣香囊一只!”这回更离谱,竟是一只颜色艳俗、绣了春宫的香囊。崔怀岳急急移开了眼睛。他那张老脸肯定算不得嫩,只是一本正经地做公差日子久了,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把玩这种东西,还是有些架不住的。
墓葬中居然还有这些?崔怀岳既惊且疑。他早前声称能背诵出所有被盗的宝物,其实却根本记不住那许多,只为虚张声势而已。难道那官宦显赫之家暗中也爱这等秽物?要么就是这小混蛋又在搞什么花样!
却见袁野伸手拿起那只香囊,嘻嘻笑起来:“我最喜欢的就数这一件,又好看又好闻。”说着还向崔怀岳递过去。一阵浓腻的香气顿时扑面而来,直冲得崔怀岳背过脸去。
而那马掌柜的脸色越发尴尬:“闪色隐花水波孔雀纹锦帕一块!”伙计应声拿出一块素白的帕子,崔怀岳怎也看不出这手帕有什么好处。这些东西一件一件亮出,每亮一件他的心就往下沉一分。到了此刻,他再也沉不住气了,一把抢过手帕急急抖开。就见帕子上题了四句诗,“人道冬夜寒,我道冬夜好。香衾暖如春,但愁天欲晓。”竟是一首淫诗。他心一惊,手一松,帕子轻飘飘地荡落在地。
眼前这堆东西,若说是哪个三流妓馆的收藏还说得过去,若说是大户人家的随葬之物,打死他也不相信!
可那袁野犹自弯腰捡起帕子,对着马掌柜和伙计笑道:“好俊的手绢儿!这上面写的啥?”说着伸出手去向二人讨教。二人都装聋作哑,扭开脸去。袁野讨了个没趣,只得自己细细端详,可手中的帕子果然是上下颠倒的。
崔怀岳心内五味纷杂,脸色如走马灯似的变幻莫测。这一大堆东西,有宝物,也有秽物。难为这小贼不知从哪里搜罗来这么大杂烩的一堆。若不是前面那两件宝器,崔怀岳此时便忍不住要痛下杀手。可他又不免生疑,这小子既奸且油,难道是故意使的障眼法?
不想那马掌柜的脸色越发白里透青,他哆哆嗦嗦地拿起最后一张当票,颤声念道:“碧眼银须黄金鼠一只!”一旁的小伙计捧着一只精致的锦盒,目光闪闪烁烁地看着袁野,却迟迟不肯打开。
崔怀岳心知有异,站起身一把抢过锦盒,霍地打开——一股恶臭直冲鼻窍,盒子里竟赫然是一只半腐的死鼠!
“这是怎么回事?”崔怀岳的声音像个炸雷,在厅堂内嗡嗡作响。马掌柜和那小伙计不约而同向堂后溜去,却被袁野闪身堵住。他一把揪着马掌柜大嚷大叫起来:“小强你死得好惨啊!赔,你们赔我的金鼠!赔我的小强!”
四人正在推搡,只听门外一阵乱响,呼啦啦拥进一大群人。崔怀岳一看,除开领头一个是本当铺的伙计之外,其余众人均是一色的皂衣,竟然全是他衙门里的同伴。
袁野和马掌柜顿时如见救星,一起扑了过去,指了对方向众衙役连声喊冤。
领头的那人一眼瞧见崔怀岳,诧异道:“崔捕头,你在此干吗?”崔怀岳浑身一颤,知道自己紧躲慢躲,仍是着了这小贼的道儿。他马上当机立断:“两年前邱家案的盗贼在此,还不快拿下!”说着一掌劈出,直切袁野后心。袁野立刻应掌而倒,趴在了捕快堆里。
领头的衙役望着崔怀岳,叹息一声:“老崔你仍是这样爱吃独食,这么大的事也不知会兄弟一声!”说着支使众衙役收拾了那堆乱糟糟的东西,押了马掌柜,抬了袁野,拥着崔怀岳向衙门而去。
崔怀岳一路走着,心里却七上八下。他倒不怕这小贼反咬他一口,自己是响当当的公差,公堂之上谁也不会相信一个小贼说的话。只是这人行事疯癫,无法预料,到时不知还会搞出多少事来。刚才他那一掌看似是劈到了,可自己却明白其实劈了个空。那小贼抢在掌风到来之前便向前扑倒,现在恐怕正闭着眼装死吧。
六、各人的结局
崔怀岳披枷戴锁地在大牢里蹲了多日。终于有一天,牢门一响,他咬牙切齿、恨之入骨的小贼袁野不情不愿地来到牢中。
这全是因为崔怀岳多年当差,尚有些功绩。这案子他输得窝囊,照说这事原是知州大人和副总兵大人连手设计他,栽在这二位手里也不算丢脸,只是他心中尚有一些谜团怎么也解不开,故再三再四地央求从前的同僚,让他见这小贼一面,好一一问个明白。
崔怀岳本想着那小贼扳倒了他,现在还不知是如何的得意,不想这袁野进得牢来却哭丧着一张脸。两人同时叹一口气,倒像一对难兄难弟。
在崔怀岳的逼问之下,袁野方才将事情的经过和盘托出。
先从他做买卖说起:他的那几件宝物全是被一个人买走的,那人便是安副总兵给他安排的接应。他摆摊卖东西,却不敢让人碰,更不能真的让人买走,只等接应来时方才装模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