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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听了就跪下了，又不肯开口。素儿便更上火了，许是因为怀孕的人脾气特别急燥：“跪着有什么用？我何时稀罕你跪了？有事说事，不肯说便离了这儿再也不用回来！”上前扯起月儿，扭了头不看她。
“格格，不是奴婢想瞒着，是大小姐不让说，怕扰了格格的心境。”看素儿仍扭着头不理，只得开了口：“祁先生这次回来晚了是因为他回家乡后，被官府以莫须有的罪名给抓了，还对他动了刑，后来因说他是中了进士的，有邸报，才放了出来。他母亲的病也是急出来的，他要养伤又要照顾母亲，这才回来得晚了。原是想告诉格格的，见格格出了这事儿，便不肯再让格格为他担心，那天他直愣神也是想着两件事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后来您进宫了，他才跟大小姐商议，怕不小心被什么人利用了，更让格格操心。”
素儿一听，想起祁广德的试卷曾被丢在落第举子的卷子里，还有那晚老四的低吼：“信不信我动一指头就把他碾死……”，背上不由得出了一声冷汗，怎么把这条恶虫给忘记了呢？沉吟良久，又想起这以后老四的作为，轻哼一声：祁广德对他还有用，真杀了祁广德，他还拿什么来牵制自己？现在对他的作为早已清楚，想杀了祁广德再栽脏到老九或者其他阿哥身上是肯定没用了。老四，我这辈子拚死也要赌一赌，赌赢了就还了这几位阿哥的情，就算是输了，也不能让你轻松如愿！
五十三
过了两天晌午，八福晋果然施施然地来了，才到院门口便亮着嗓子叫道：“素儿妹子，我这做嫂子的巴巴地跑来了，可有什么好吃好喝的？”
素儿听了放下书到门前迎了鸣凤进屋，一边笑盈盈的答道：“八福晋真是好久不见了，今儿来了，要说好吃好喝的没有，论新鲜的倒是有几样，不知合不合口味呢。”
两人进了屋子，鸣凤自在榻上坐下，斜眼瞥着素儿取笑着道：“怎么还这么见外，叫我八福晋？叫声嫂子这么难？想是胤禟没能哄得好你。你说新鲜的是什么？说来听听。”
“喝的是才做的西米露，点心是芙蓉炸鲜奶，心太软和香酥鸡柳。都是才做好了端上来的，还没吃，可巧你就来了。”素儿指着桌上的点心一一介绍了，让月儿再端一杯西米露加双筷子给鸣凤。
鸣凤一一尝了笑道：“倒是又好吃又简单的东西，甜而不腻，都是你想出来的吃食吧？”
“整天价没事干，可不就能琢磨些吃的喝的来？你看看这才几天我便胖成这样了，再过些日子只怕要出这屋门得侧着身子走道儿了。”
“哈哈！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只是看着更福相了，还没怎么显怀呢！什么时候生？我可尽等着做干娘呢。”
“我没问太医，估计得要明年八、九月份吧。你府上的弘旺呢？今儿怎么没抱来玩？”
“他太捣蛋了，顽皮得不得了，整日手脚不停的，别来了给你添乱。”弘旺生下来就跟着鸣凤，很少见自己的母亲，自然跟鸣凤最是亲热的，鸣凤也只当他是自己亲生的，说起弘旺来脸上便带着母亲的骄傲。
“没事儿的，再说我想的这些吃食都是小孩子喜欢吃的，不信你哪天带来试试，管保他有多少吃多少，吃一次想第二次。”
“你别拿吃的东西引搭我儿子，自已都快生了，我可就这么个弘旺。”又捡了几颗心太软吃了，说道：“你把这几样吃食的做法告诉我，回头我让厨子做了给两个小的吃。”
“一会儿找一厨子跟你回府当面做一次便都会了，很简单的。”
鸣凤看看左右没人便说：“上次的事儿可真得谢谢你了，要是没你提醒着，不知现在成什么样儿了。”
素儿一时没听明白鸣凤指的是什么，也不想多问，随口敷衍道：“那有什么？不过是小事儿罢了，现在还提它作什么？”
鸣凤看素儿的眼神便知道素儿没听明白，便开口解释道：“张明德的事儿还小事儿？他后来可是被皇阿玛活剐了的。”说完看素儿并没有什么吃惊的样子，不禁有些疑惑：“你都知道了？”
“哪里就知道了？只是这事儿都过了几年了，我也不关心这些个乱七八糟的闲事儿。”
“素儿，怎么说咱们现在也是一家人了，一家人可不说两家的话。”
素儿算是明白鸣凤的真正来意了，不过心里并不反感，甚至有帮老八一把的心思，当然这种心思是来自于对老四的仇恨。老八这人给自己的印象是聪明但还不够聪明，性子温和厚道，可惜只把目标放在太子身上，看不清周围的形势。照说这种性子未必是个做帝王的最好材料，但他却是老四的最强大对手，因为他有最好的人脉关系。
素儿既然已有了自己的立场，应对起来也得心应手，轻笑一声答道：“不是一家人我也没说两家的话不是？说实在的，万事只要学会换位思考，处理起来肯定会更有好处，你说呢？这句话当时我便说过，现在也是一样。”
鸣凤毕竟不是官场上人，话说得隐晦了便有些迷惑，她是个爽直的性子，当即发问：“素儿还是把话说明白了吧，不然我听不懂你不是白说了？”
素儿示意月儿去守着门，喝了口西米露润了润嗓子，缓缓说道：“四十七年时太子为何被废？详情你知道吗？”
“爷们要我来讨主意，自然这些事儿都得告诉我才行。太子被废就是因为在塞外帐殿夜警，还有就是十八阿哥病重时太子无忧色。”
“没有了？就这样？”
“还有什么？”鸣凤疑惑地看着素儿，明显表现出不解和茫然。
“嫂子，素儿既这么称呼你，自是当咱们是一家人的，可若是八哥只对你说这些点到为止的话就让你来讨主意，素儿真不知道八哥有没有当素儿是自家人了，前些年素儿明里暗里的提醒，就只当是素儿多事吧。”素儿不由得眼神黯下来。
“素儿妹妹别生气，其实不是你八哥没把你当自家人，而是他从不对我说朝上的事儿，我对那些事儿也不感兴趣。你也知道我这人是直性子，知道得太多反倒容易坏事儿。你说的话我也不管听懂没听懂，带到便成了，若是他有不懂，自会让胤禟来问你。”
“嫂子，咱们两个说话还方便些，九爷来我这儿总是身边有几个人跟着的，谁知道其中有没有容易漏口风的人？再说了，九爷一到这院儿里，这府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那……？”
“我还是明说吧。太子那年被废了再立，绝不是因为简单的帐殿夜警和无手足情谊。你想想这么多年来，阿哥们多多少少会被罚，会生病，哪回太子都没表现出手足情谊，皇上不是都没拿太子怎么样吗？再说了，太子没什么事儿何至于发生帐殿夜警？理由很简单，太子觉得皇上对他不满，又不敢明着问，只好偷偷看皇上都在看什么折子，为什么生气，以便应对。”
“嗯，有道理。”
“那么皇上又为何对太子不满呢？其实骄奢不重要，一个人挥霍终究还是有限度的，将来这整个大清都是储君的。重要的是太子手下的那些官员不地道，让皇上觉得不放心。那么为何十三阿哥跟着太子一块儿倒了楣，太子复立了十三阿哥仍被皇上弃置一边呢？因为十三阿哥出力挑战了太子，并且让皇上明确知道了，等于说是做了出头鸟。你回家只用问八哥，他要不要蹈十三阿哥的覆辙呢？若是不要，他要做的就是看看自已都有哪些漏洞需要补，哪些事可能受皇上指摘，不要把目标放到太子身上，而是防着所有和他不是很对路的人，把自已的错失改好了。他不是管着内务府吗？那就想着怎么让国库充盈，那才是正理儿。”
“嗯……。”
“记住一定不要对官员慷慨，因为对官员慷慨等于是康皇上之大慨，那么做的结果就是博得了官员的声名，却犯了皇上的忌讳。话说到这里，已经是透亮了，要是八哥再不明白，那八哥就该望风息心，一味守拙，以求自保了。”
一席话说得鸣凤早已是心中透亮，两人又聊了些别的闲话，鸣凤站起身告辞，素儿便送她出了院门。路上劈头过来几个娇美的妇人，中间那个二十四五岁左右的一个宫装丽人看打扮应该是九福晋董愕氏。鸣凤早看见了，笑着打了个招呼：“董愕妹妹好久不见，这向身子可还好？今儿气色不错啊！”
“哟！这不是郭络罗姐姐嘛？可真是好久不见了，要不是今儿正巧路过，怕是要到过年了才在宫里见得到呢。”
“说哪儿话来？这不正要去你院子里拜会，也讨顿午膳吃，妹妹不会舍不得吧？”
“瞧姐姐说的，妹妹这里的饭菜哪入得姐姐的眼呢？姐姐便真是要吃，也得找些新鲜的先垫个半饱，才能来妹妹这里对付几口罢了，哪就至于舍不得了？”
“妹妹既是这么说了，姐姐便是蹭不到饭了，还是回去吃自已的是正经。我和表哥都是一个德性，那就是特别念旧，饭菜上头是这样，对人也是这样。今儿就不打扰了，改日再到妹妹这儿叨扰。”
两个人面带娇笑，一顿夹枪带棒的较量，八福晋略占上风，盈盈拜别，又放出身段婷婷袅袅地走了，九福晋也并不在意似的，看也不看在一边福着身的素儿，也甩了甩帕子，由几名丫头侍妾簇拥着往前走。
待所有人都已是背对素儿时，素儿便起了身回院子，听得后面传来清晰可闻的对话：“姐姐就这么放过了那个先奸后娶、没名没份的浪货了？”
“爷能对她上多久的心？你也说了她只不过是个先奸后娶、没名没份的浪货了，值得个什么？犯得着去理那货吗？你也听八福晋说了，咱们爷是个念旧的，对她也不过图个新鲜，忘不了咱们这些旧人。”
“可是姐姐，听说爷跟她是打小玩到大的……”
“啪”的一声，大概是被甩了个耳光，九福晋的声音冷冷的：“若爷真对她有心，早把她娶过门了，还用等到现在？现在她有着身孕，若去为难她一是掉了自己的身份，二是让爷更护着她，你有没有脑子？”
素儿心里一阵冷笑，自和月儿进屋子，月儿倒笑了出来：“格格，那福晋倒是个有见识的，您可算是遇到对手了。”
“鬼丫头，谁要和她做对手？咱们吃的喝的可都是用的自己府上的银子，九福晋可没给你我月例银子，她哪里真管得了我？”
“啊？九爷没给咱们银子？”
“九爷的其他妾侍一进门，不用他说，福晋便会安排好，这次九爷让福晋免了我每日请安，自然就不给咱们银子，无非也是存了要刁难的意思，九爷并不知道这事儿，咱们也别跟九爷说，这样不更好？两边省事儿，咱们花银子图自在，横竖谁也不欠谁的。”
“也对啊，反正咱府里最不缺的就是银子，最缺的就是人手。”月儿自顾自高兴地笑起来，还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被素儿轻拍了一下脑袋方才忍了笑，自去忙去。
五十四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上一章节上传时少传了一小节，补上了 大年三十傍晚，老九来跟素儿解释说晚上宫里设家宴，按规矩要和嫡福晋进宫，晚上就不过来了，要月儿好生侍候着，早点歇着，不一定要守岁。换了身新衣和董愕氏出了府。素儿自在院里吩咐小厨房开宴，早早把菜式上好了，大家都在一起吃年夜饭，厨子们也一起坐下，只轮流着去热菜、加菜，感觉仍在自已家里一样。
大家都尽兴地吃着，却看老十闯进来，在素儿边上拖过椅子坐了，笑着说：“妹子怎么今儿把我给忘了？我的碗筷碟子呢？”
“今儿哥哥怎么一个人来了？不用陪嫂子？”
“老习惯了，吃完了守了岁再回府陪她便是，多少年了，还是跟妹子一处守岁舒服。”老十拿了筷子先不吃，四周看了一圈，不禁笑了起来：“九哥真是有心，只差把佟府都一起搬了来。这样真好，都是老样子。”
“我就是老样子，哥哥却是越来越瘦了，小时候胖胖的挺有趣。”
“嗯，九哥正相反，这两年发福了。”说着举了酒杯往四周示意一周，大声说道：“大家伙儿还是老样子，别拘礼，来，都举杯喝了。”
素儿看着老十，心下说不出的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