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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儿看着老十，心下说不出的感动，这么多年来，这个认得来的哥哥总是不离不弃地关心着自己，曾记得他说过：“咱们都是没了额娘疼的，自己疼自己吧。”然后他就每逢年节便过来和自己一起过，没有压力也没有身份顾忌，一份简单而厚重的情谊。
年初一开始，老九仍是每天和素儿同桌吃饭，等晚间素儿歇了才出院子，这种情形维持到了二月，终于让老九的一众妻妾的忍耐到了极限。那天老九才上朝不久，小厨房还没来得及给素儿备早餐，老九的一位妾氏便遣了丫头来要熬药，说是她怀孕四个月了，身子不太好，大厨房不得空……。
素儿闻着小厨房传来的阵阵药味，只喝了一杯奶，忍饥挨饿地候着。熬药哪用得着厨房？更何况厨房里可不止一个灶台……不过是要给自己颜色看而已。素儿忍到快中午时便让月儿去知会一声，只说是九爷过会儿该来吃午饭了，药还没好就略快一点，可是没过一会儿月儿便气鼓鼓地回来了。
素儿看了月儿的脸色便笑了：“干嘛气成这样？把嘴鼓得跟青蛙似的。”
“她们也太欺负人了，熬个药能把小厨房弄得到处是药罐子，还说什么九爷吃不惯这些东西，不用咱们费心。我说格格一早上才喝了杯奶，饿了好久了，她们便说早上本就没有正餐的，要吃外面买去。真是的，咱们花钱请的厨子为她们熬药，还闹得好象她们在理儿似的。”
“好了，别跟她们置气，你出去买些吃的来，大人少吃一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怀着孩子可不行。”
月儿应了便出去在馆子里叫了几个菜，让做好了送进来。等伙计送来摆到桌上，老九施施然地来了，在桌前坐下，看了菜色便有些奇怪：“咦？今儿的这些菜怎么跟平日里的菜色有些不一样？”
“这些是才让月儿到馆子里叫来的，吃吃看，我也换换口味。”素儿笑了笑答道，举筷子很快地吃起来，饿的滋味不好受。
老九看了素儿的吃相，觉得特别好笑：“怎么？这菜特别好吃？倒象是饿得不行了才这么个吃法。”
素儿忙着填肚子，只不吱声儿，老九被素儿感染了，也大口地吃起来。正在两人忙着消灭饭菜的时候，院里传来一声娇柔甜腻的呼唤：“爷~！”便见一身华服的丽人放足了身段拧着身子便进来了，身后跟着三个丫头也是玲珑的身段。
老九放下筷子，不悦地拧了眉问：“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儿这么大呼小叫的？”
“爷，您去年中秋送我的团花玉佩不见了。我平日里一直舍不得戴，总收在首饰盒子里，前两天看的时候还在，今儿就找不到了。”
“这事儿你该跟福晋说，跑这儿来干什么？”老九有些不耐烦。
“跟福晋回了，福晋说那玉佩既是一直收着没戴，现在不见了必是被人偷了去，便在府里上上下下搜了，都没有，只有这儿还没……”
“胡闹！这里的人平日里没事儿都不出院子，怎么可能会去偷了你那玉佩？”
“听说月儿常常出门的，今儿晌午还出府来着。”
这功夫素儿早吃好了，当看笑话似的看着那女人做戏，看老九就要发火，便在一旁伸手拦了，轻笑着问老九：“胤禟，那玉佩值多少银子？”
“三百多两吧！”老九被问得不明所以，只照实答了，仍看着素儿等下文。
“这位姐姐我不知道怎么称呼，不过今儿为何要来我心里倒是透亮的，月儿，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月儿闲闲地笑了道：“格格，月儿看这是老戏码了，这位什么主子是到这儿来找月儿启脏的，想必定能以最快的速度到月儿房里搜出那块值三百多两的玉佩呢！”
一席话撩得老九怒气上涌，却又不知怎么发作，一抬手把桌上的杯盘碗碟全扫到地上，碎了一地，把那女人吓得一哆嗦，又觉得有福晋撑腰，壮了胆子把心一横道：“九爷，对下人可得一视同仁，今儿若是别的下人那里都查过了，就月儿姑娘这里没搜，怕是说不过去，再说了搜过了也好还月儿姑娘一个清白不是？”
“胤禟，您想怎么处置素儿不能太过干涉，只是素儿得把理儿先在这里说道说道。今儿月儿已是出过府了，若是真偷了那个玉佩也早出手了，断没有在月儿房里搜出脏物的理儿。今儿一上午小厨房便被你的一位侍妾占了熬药，想必已是把我府里的厨子搜了个遍，若是没搜那便是有意要栽脏了。”
“兴许月儿这丫头一时犯糊涂，还没出手呢？”那女人立时反驳道。
素儿“啪”的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指着那女人道：“我身边的月儿可没你眼皮子浅！说她犯糊涂你也配！她九岁起便随了我管着佟府上下几千号人，十五岁起便管了庄子、铺子、作坊和府里的总帐，她一个月的份例钱就有一千两，你那块玉佩放在她面前，她眼皮都不带抖一抖的。论身价，她抵得你十个都不止！要想栽脏都不会选个合适的对象。”
素儿气得脸涨得通红，对着愣在一边的老九说：“九爷！你若不肯发话，我就不看你面子了。来人！把那三个丫头抓住，给我细细地搜！我来给你起脏！月儿的房里有帐本呢，人不在时从来都会锁得牢牢的，量你们也没法儿把脏物栽进去！”
三个丫头早吓软了，巴巴地看着她们的主子求救，可惜那主子也自身难保，惨白着脸呆站着。早有几个婆子上前来拖住三人便搜，其中一个丫头拚命挣扎，从怀里掉出一个东西，在地上发出脆响。老九上前一看，正是那块团花纹佩，掉在地上碎成两半。老九登时发作起来，用力扇了一个耳光，那丫头倒在地上，脸肿起半边，嘴角渗出一丝血来。
那女人倒回过神来，也是上前一脚踢在那丫头的腰间：“你这贱人，枉我一直宠着带在身边，竟敢偷了我的东西还来栽脏害人，把她拖出去乱棍打死！”
素儿在一边冷笑道：“这是干什么？想灭口吗？”
话音刚落，嫡福晋不急不缓地走进来：“怎么了？你不是说下人们都已搜过一遍了吗？怎么东西会在秀姑身上？你是怎么搜的？还不快给我退下，罚你三个月的份例，禁足一个月。都退下了！”
素儿暗赞一声九福晋好手段，不过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素儿便不肯忍下去，此事既出，素儿也息了要和老九过一辈子的心，扯出了笑脸道：“九福晋，素儿有一事不明，还要当面请教！”
“噢？素儿姑娘有什么事需要来请教于我？”九福晋讥讽道。
“九福晋管着这府里的事儿，素儿自然只能请教九福晋了。素儿来这里几个月，所有的用度包括这小厨房和厨子，都是咱们佟府出的银子，怎么九福晋府里的厨房不够用吗？为何还要到我这小厨房里来熬一上午药，到现在厨房里还满是药罐子药渣子呢？”
“噢，是这个事儿啊，素儿姑娘到我府上来这两个月，爷也没跟我说你是婢是妾的，身份不明，也不知道该按哪一档份例来发银子，因此一直耽搁到现在，还请见谅！身份若是定下来了，我自会补发的。”
“我府上的银子怎么挥霍都尽够了，份例的事儿就免了吧，我的人自然我会按排。九福晋若是对素儿的身份有疑问，素儿倒是可是写个折子给皇上，让皇上给您个明示好了。”素儿轻哼一声转过身去，仍笑着对老九说：“九爷，您和福晋都请吧！若是这府上真住不得，相信皇上会给素儿更好的按排的，您和福晋就不必操心了。”
老九被素儿的一声声“九爷九福晋”的叫得心早就空了，知道现在这样子说什么都没用，只得轻唤一声“素儿，小心身子。”颤抖的声音刮着耳膜，生疼的。扯住九福晋出了院门走了。
五十五
搜脏事件过后的几天里，老九每天都徘徊在院门口，每次都思忖良久，终究叹着气离开。素儿每次都只当没见到，依旧每天起身便在院里散散步、做做简单的健身操，瑜伽是不能练了，日头好时便晒会儿太阳、看看书，听月儿讲府里的状况和小映雪的情况，到了晚间便泡了澡早早歇下。月儿则是忙着做小孩子衣物、做账、回府里跟安儿汇报账目及素儿的状况、照顾素儿的起居等等，忙得不亦乐乎。
生活仿佛回到了过去的轨道上，悠闲而自在，只是谁都知道不一样了，再也回不到过去，不能提起也无法忘记。素儿明知道这不是老九的错，也知道自己这脾气是被身边的人惯坏了，可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憋闷就是压在心底里，无法释怀，只要一想起当时的情景就觉得恶心。
这么多年来，自己何曾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就算是老康打自己板子，差点被打死，那也是自己冲撞在先，事后种种无不显示着老康对自己的疼爱。董愕氏的那句“爷没跟我说你是婢是妾的，身份不明……”象是一把插在心间的利刃，带着冰凉的疼痛和着血脉奔流不息。
草木滋长的春日没能带给素儿喜悦，入夜，尽情绽放的繁花无视心绪不宁的素儿，在黯淡的星光下沉沉睡去。素儿不想睡，从箱子里拿出小提琴，在院子里葡萄架下站好了丁字步，架好琴身，拉出心中哀伤的曲调。为什么不呢？既然琴声是自己能掌握的最切实的情绪发泄，为何还顾忌良多？这时代的女人最不招人忌恨的便是才华，最让人看重的便是所谓的名节地位，不是吗？没有一个女人会去妒嫉歌女的好嗓子；没有一个女人会去妒嫉绣娘的巧手；同样没有一个女人因为另一个女人的无奈而放过踩她一脚的机会。
左手指尖已磨成茧子，不觉得痛了，会真正痛的永远是心。在这样一个清朗的春夜，或许在这世上有那样一对有情人相拥而眠，或许很多的女子流下了离人相思泪，还有很多女子灭了烛火在黑暗中想着自己的丈夫正与别的女人缠绵……自已的爱人在遥遥无期地等着和自己相守的日子，可是素儿知道一定没有下辈子，若是有哪里需要从三百年后回到这里来找寻？腹中胎儿早已成形了，时不时地会动，素儿轻抚着腹部，不知道如何取舍，什么选择才是对的？什么选择才是不会后悔的？
月儿上前来给素儿披了条披风，又退到一旁静静地候着。素儿缓缓放下琴，回头看着月儿，两眼晶亮亮的，没有泪痕，泪都往心底流进去了。月儿忙上前扶着素儿回房，给她打水烫了脚睡下，两人之间早已不需要言语，都是懂得在这样的时刻，沉默是最好的方式，明天就是崭新的一天了。
第二天一大早院门外便有人在那里吵吵嚷嚷的，小丫头才开了院门便吓得赶紧关上，背靠在门上轻拍着胸口顺气。月儿见了便问怎么了，小丫头在那里惊魂未定，好半天才说院门外扔了两只死的母鸡，一地的血，连院墙上也洒了一片。月儿一听上前捂住小丫头的嘴，嘴里说：“格格昨儿睡得晚，这会儿还没起身呢，没让格格知道，赶紧收拾干净了，中午咱们喝鸡汤。”
月儿回身时却见素儿已站在身后，不由得吓了一跳：“格格您怎么不多睡会儿？又没有什么要管的事儿。”
“一听中午有鸡汤喝，馋得醒了。”素儿脸色镇定如常，“不过院门外再怎么脏也不许洗了去，院门内是咱们的地盘，院门外不是，咱们只管自己个儿的事儿，都听见没？那外面的鸡也不许动，免得说咱们眼皮子浅，月儿让人去买几只母鸡来炖了，我还真是想喝鸡汤了，大家也一起吃。”
一堆丫头仆妇连声应了，仍开了院门，走道儿都绕过那两只鸡，几个来回一走，大家都习惯了，象是没这回事儿一般。中午老九又来到院门前，不由得惊呆了，直问这是怎么回事儿，小丫头们都回说不知道，问月儿时，月儿笑着瞟了一眼道：“九爷是问那两只鸡吗？奴婢也不知道是您府上的哪位主子这么好心，想送鸡给格格还巴巴的杀好了送到门前来，话也没留一句便没影儿了。格格说了，这情她不领，院门外的事儿她不管。”说完自去招呼着丫头们给素儿端午饭。
老九被呛到了似的，脸涨得通红，连声叫道：“快去！把福晋叫来！把福晋叫到这里来！”又快步在门前走来走去。
素儿在屋子里从窗户远远看着老九，心里却有种恶毒的快感，暗道：“哼，不是想来作贱我吗？我倒要看看老九会不会帮我，若是不帮，你想帮老八也没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