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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晓光!”
她不由得虎躯一震,我勒个去。
蒋晓光当时的反应具体如何,谁都不知。
五分钟后蒋晓光从办公室仓皇逃出来,神色狼狈。
稍后关嘉嘉拍着手掌走出来,对站在外面议论纷纷好奇打量她的众人说道:“兄弟姐妹们,不好意思了,我从今天开始,正式、光明正大地追求咱们蒋晓光园长了。你们曾经对他有心的,请即刻起死心;压根没有任何想法的,请继续坚定你们的立场。至于其他人,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不追到他,我誓不罢休。”
当时在场的单身男教师们站起来,纷纷拍着胸口说,“太好了,关嘉嘉总算有目标了。”
“真是吓死我们了。”
“以后终于不怕她来追求我们啦。”
“好希望她能成功哦。”
……
2
戴川是在同阿冰吃烧烤的时候,看到包间里的别琼的。
夜色已深,大厅里的十几张烧烤桌,吃客们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不知道换了几波。烧烤桌上满是残羹冷炙,铁签串上剩着些被客人弃吃的肥肉、肉筋散在铁盘里,穿着制服的服务生推着垃圾车沿桌收拾。
同阿冰坐了两个多小时,她的嘴巴压根就没停下过。
闺蜜买了最新款某国际品牌的限量版包包却天天挤地铁,前台同事居然开了一辆跑车上下班肯定不是什么好鸟,前男友的现女友刚刚发了微博照片显然鼻子隆过……他听得烦了困了,忍不住连打几个哈欠,看看时间差不多也该收了,摆手招呼服务生买单。
服务员出小票拿给他看明细,接着转身敲了对面包间的门,“小姐,我们马上就要打烊了。”
门打开,他看到包间里,一个人默默坐着的别琼。
以及,她面前空置的烧烤桌。
如果刚好在她进了包间后,戴川和阿冰马上进这家店,那么别琼至少等了两个半小时。
但她等的人,并没有来。
戴川从包里掏出所有的现金塞给阿冰,“宝贝你想买什么就买点什么哈,我有点事你先走。”
阿冰虽然不情不愿,但手指碰到钱的真实触感让她眨着眼睛站起来,甚至对着别琼暧昧地笑笑。
“那改天你再约我哦。”她头也不回离开。
别琼还是上学时的老样子。
像是回到高中校园。
学校规定所有学生一年四季穿着那两套丑得不能再丑的土黄色校服,男生平头,女生统一的齐耳短发,不准化妆,不准佩戴任何首饰,放眼整个校园,长得好看些难看些哪有什么两样。可是那些精明爱美的小女生啊,总能找到一切机会,将各种颜色和各种可爱形状的发卡插在黑发中,精心修饰的眉形,能够让眼睛变得美而大又改变瞳孔颜色的美瞳,校服领子夹个粉色带钻的心形胸针上,拉链上挂个可爱的手机吊饰上,裤脚向上翻折别上好看的彩色曲别针……
别琼是最老实的一个。
清爽的短发几乎可以是学校女生发型最标准长度,肥肥大大的校服几乎能塞进去两个她。化妆品?用的郁美净婴儿霜吧,淡淡婴儿般奶香味道,安安静静那么一个人,说话都很少大声。
相比之下,她同桌邵小尉就是妖孽了。
头发乍看与黑发并无二致,可唯有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在某个特定的视觉角度才能显现的紫发,让她连转头的时候都带着一股狐媚劲儿。戴着琥珀色的美瞳,看人的时候眼睛水汪汪楚楚可怜,刷着长长的睫毛,根根纤长卷翘,眼线画得隐藏而巧妙,脸上涂着精致的粉。到底是年轻,那样好的皮肤就算不擦任何化妆品,也是让人过目不忘的。
说话尖细娇滴滴,动辄大呼小叫,可是男生们喜欢。
荷尔蒙在体内蠢蠢欲动,正是青春懵懂,对异性心动的年纪,再加上邵小尉是真的美啊。
那一届的男生们私下里选出年级十大美女,邵小尉当之无愧高居榜首。玩篮球的时候只要有她在场,个个像是打了鸡血,谁肯团队合作,都搞个人英雄主义,单枪匹马过人勇猛上篮。
她是物理课代表,催交作业的时候男生一个拖一个,没人主动交,必要她挨个主动关心问询才能收齐。值日打扫卫生,黑板哪里轮得到她擦,早有勤快的男生每节课下课铃响后抢着擦干净。
进了教室就叽叽喳喳,跟女生们聚在一起,议论着谁的演唱会多么隆重,刚上市的化妆品哪个物美价廉,年级的谁谁谁主动追求谁被老师叫了家长……
现在想来,彼时的邵小尉当然同所有他后来遇到的女生一样肤浅而无聊,可当时大家均处在三点一线的单纯校园环境中,人也是单纯,那时他只觉得邵小尉可爱极了。
要是能做我的女朋友就好了。
于是有天趁着邵小尉生病没来,他问前桌默默写作业的别琼。
“嗨,帮我给邵小尉写封情书怎样?”
她像只收到惊吓的兔子,缩手缩脚,紧张地看着他,怀疑自己听错。
他笑,“放心,不是给你写的。是让你帮我写,”他指指邵小尉的座位,“呐,写给你同桌的。”
直到现在,他依然记得别琼如释重负的表情,“哦,好。”
她竟然同意了。
“什么时候要?”
“嗯?”
“第四节课有节体育课,我听说老师没来,上自修。那我中学放学之前给你吧?”
“……好的。”他稀里糊涂地答应,甚至忘记问为什么她答应的如此痛快,本来只是想逗逗她的,也排解下爱慕邵小尉而不知道如何追求如何表达的郁闷。
第四节课果然自修。老师们在年级组开会,对于他们这帮高一新生来说,正是聊天的好机会。
只可惜——
别人跟同桌前后桌聊得风生水起,戴川和同桌坐在角落最后一桌。
右边是南墙。左边是同桌学霸温沈锐同学。
前桌的别琼正专注地写着什么,头都很少抬。她的同桌邵小尉没来。,而学霸同学正戴着耳机听新概念英语。他烦极了,拿着笔勾勾画画,戴望舒、艾青、鲁迅、苏轼、王安石……没胡子的加胡子,涂上飘飘长发,连拖地连衣裙都美美地加上去。
正无聊间,听到“扑哧”的笑声。
只见别琼转过来,正盯着他笔下的鲁迅看,手里捏着一枚封好的有着精致蕾丝花边信封——
“写好了。”
“咦?”有那么一刹那,他忘记了自己曾经开玩笑叫别琼写情书。等明白过来,伸手去拿,她却撤回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交……交什么钱?”他诧异地看着她。
没想到她也很吃惊,“难道你不知道我写情书的行情?”
“还有行情?”他呆住,“多……多少?”
她显然有些犹豫,但还是试探着问:“难道不是赵宝权告诉你的?”
“赵宝权?三班篮球队的?”
他因为惊讶而提高的音量惹得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转过来,别琼急了,压低音量,“赵宝权和我是发小,我从初中起就被他缠着他写情书,因为……质量比较好,咳咳,极大程度帮助他追到了心仪的女生。后来他索性就帮我代理写情书业务,他帮我接活儿,但除了他,没人知道是我写的。早上你问我的时候……我还以为被你发现了,又因为常见你赵宝权打球,所以还以为是他跟你说的……”
戴川想,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他问:“多少钱一封?”
“千字100。”
他终于忍住没问她 “你就那么缺钱”,歪着头想了一会,问:“要是质量不好怎么办?”
“不会的。不要侮辱我的写作水平。不过,目前还真没有碰到过不满意的。你要实在不满意,那就改,改到满意为止。”
戴川哭笑不得,掏出书包在里面翻了好一会儿,毛票加上钢镚,九十七块三毛,“我就这么多了,都是前后桌,打个折吧。”
没想到别琼把信抽回去放到书包里。
“对不起,不还价,概不赊欠。”
——这么大牌。
不过说真的,太吊人胃口了。
他一把拽下温沈锐的耳机,“借我10块钱。”
被突然打扰的温沈锐只是斜眼看看他,慢慢拿过耳塞重新戴上,连说话都不屑于。
他也不恼,直接拽过温沈锐的书包,伸进去摸索着,竟真的被他翻出10块钱来,温沈锐看看他,仍是没有讲话,像是默许了他的行为。他一股脑把钱推到课桌的前沿,“喂喂喂,够了。”
别琼数了数钱,把多余的毛票钢镚扔出来,信封也一起扔给他。
戴川打开信封,拽出来四页煞是好看的信纸,两张写满了字,两张空着。均是复古牛皮带着淡淡的玫瑰香,质感好得很,果然是女生喜欢的玩意儿。
“你看完了没问题,就抄在那两张空白信纸上,然后偷偷放进去。”
“够专业!”他翘起大拇指,拆开信封凝神看起来。
五分钟后他双手合十对着别琼无比虔诚地拜了三拜,“大姐头,请受小弟一拜。”
那封情书着实专业,语言文字朴实无华,简洁诚恳,比喻新颖、轻灵,全文引经据典又不失轻松幽默,尤其让他叹服的是,在情书正文结束后,别琼在后面加了个备注,详细注明了以她对邵小尉的了解,各种喜欢的食物和出行路线。
这100块钱花得超值。
他是在追求邵小尉半年多后,才确定了两人的恋爱关系的,这封情书并未起到关键性的作用,但至少在当时起了个好头……俩人心知肚明对这件事瞒得天衣无缝,是在高二升高三时那年的暑假,大家出来喝酒。戴川不小心说漏了嘴,邵小尉才知道的。
自己的爱情,不不不,不仅仅是爱情,甚至是人生,竟然被别琼这个闷声不响的丫头片子驾驭了一次,邵小尉十分火大。
她喝光了那天晚上最后一杯扎啤,摇摇晃晃站起来对天发誓:别琼你个王八蛋,我也要驾驭你的人生。
说完光荣倒下。
那时候大家都年轻,张口闭口动辄人生,未来,前途,理想……时而雄心壮志在我心像个豪迈的英雄即将奔赴沙场,时而多愁善感为了芝麻绿豆般的小事黯然落泪耿耿于怀。
现在想来不免觉得可笑。
可再想想,又笑不出来。
那样灿烂单纯的校园生活,在工作多年后已是成人的我们,就算心理上再不愿承认,终究是早就丢失了曾经的热情和心境,还有什么样的事情,能够让我们抱头痛哭或者开怀大笑?
哪里又还能够找到与我们抱头痛哭或者开怀大笑的人?
他以为邵小尉不过是说说,也许酒醒过后彻底忘记了这件事。
但他显然低估了女生的复仇之心。
3
整个暑假邵小尉对此事只字未提。
直到开学的第一天,他在楼道里看年级的分班座位表,赫然看到自己依然和学霸温沈锐同桌,他俩的前面,仿若复制的高一、高二的座次表,正是邵小尉、别琼。
——邵小尉的舅舅是年级组长,估计是她央求他这么排座的吧。
温沈锐正在位子上看书。
“喂喂喂,聊会儿。”
温沈锐与他两年同桌,被同化不少,沾染了很多坏习性,说脏话啦,逃课啦,上课吃零食啦,晚自修偷跑出去跟他看球赛啊……可始终不变的,是各大小考始终稳坐年级第一名交椅的座位。
人家上课睡觉被叫起来回答问题都是正确的。
只差如网上段子所说来一句“老师你要是还有什么不会的,再叫我。我先睡一会”。他当然没有张狂到这种程度,但人是真的聪明,大家传说他早在初中就读完了高中所有课程,完全可以直接考大学,不过是不想与同龄人生活脱节,才一直按部就班老实就读。
同学都说他是神童,因见着他上课时常睡觉,却永远第一。戴川曾经几次问过温沈锐这个问题,他只是笑笑,从未正面回应。
他是不是神童戴川不知道,他只知道,温沈锐是个聪明人。学生时代我们夸一个人聪明,举证时会说,学习好啊,每次都能拿高分,就算不复习,也照样拿第一……但戴川觉得,温沈锐的聪明,体现在他的记忆力、思维能力、想象力,甚至是操作能力上。高一时他顾忌着温沈锐是学霸,不敢造次,慢慢熟了摸透脾气,没少拉着他一起逃课胡闹,每每这样,他都要在回去后看书熬到凌晨天色发白,补上白天落下的课程,才勉强进入全班前十五,年级前100名。
可温沈锐似乎不是这样的。
戴川清楚自己荒废了时光,所以后面努力找补,为的是不让自己真的落下。而温沈锐,似乎只是……只是高兴。
这感觉就好像,攀越顶峰的大部队,出现了两个掉队的人。其中一个时而分心,攀登一会儿便想要下山转转,骨子里又不甘就此脱离,时时悬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