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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京城，心茫然（中）
“苏羽，对不起。”程襄之一直追随着苏羽的脚步，他们刚从“中原镖局”中出来，洪天雷是老江湖，不会当面说什么恶言，但一顿饭下来，拒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他知道苏羽的难堪，觉得十分愧疚。洪天雷答应的时候明明很爽快，谁料中途杀出了苏英，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让他觉得气愤的是，同为兄弟，苏英竟然会对自己的兄长落井下石。“你不必抱歉，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不怪任何人，只是连累你被义父责怪了。”苏羽停下脚步，夜色中清澈的眼眸蒙上了一层黯然，他明白苏英心里对他的忌恨，他不待见他是可以想象的。苏英虽然冷言冷语，但终究没有说出什么不堪的话语，对此，他已经很感激。“义父只是不明白真相，我再跟他解释一下，他一定可以消除对你的误会。”“不用了，我不想再让你为难。”“我很抱歉。”程襄之叹了一口气，“今日是中秋，不要急着回去，我们去夜市走走散一下心可好？”八月桂花飘香，京城的街头热闹非凡。苏羽和程襄之结伴而行，身边人潮如织，都欢闹着，嘻笑着，尽情玩耍着。寂寞如影随形，他静静的跟随着人潮移动，离开曲落阳之后，他变得越来越冷淡安静。歌馆中传出悠扬的曲调，歌女咿咿哑哑地唱着中秋曲词。所有的人都在庆祝这个团圆的节日，曲落阳此际正在干什么？想到那次在绿柳庄的别庄，柳未若亲手喂他吃葡萄的情景，苏羽心里涌上一股酸楚的味道，说不清道不明的凄然，神色越发黯淡。手腕突然被捉紧，他讶然地抬起头，程襄之的双目在灯光映照下明亮如寒星，泛着如水的温柔，“人太多，这样就不会走失。”周围的人太多，他不好出声拒绝，只好任由他牵着。石未寒也正陪着时越之在夜市中闲逛，看到身边人突然停下脚步，他开口问：“怎么了？”“我看到程襄之，他明明也看到我，却连个眼神也吝惜扭头便走，他身边的那个人背影有点像苏羽。”石未寒蹙起了眉，“苏羽怎会跟他在一起？他已经和落阳去塞外了。”“人太多，或许是我看错了吧。”石未寒淡淡地问：“你不是说过节要喝点酒吗？还去不去？”“当然要去。”两人找了间酒馆走进去，因为是过节，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时越之眼尖，一进门便看到坐在墙角自斟自酌的人，正是曲落阳。“落阳？”曲落阳明显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石未寒按住他的肩头，与时越之四目交流，方才那个与程襄之在一起的背影，一定是苏羽！“你怎样了？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曲落阳扶着额角，声音带着心碎的痛楚，“苏羽不见了，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他是有意避开我不见——”他最终还是拒绝了柳未若，离开绿柳庄，漫无目的四处找寻苏羽，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京城。中秋本来是人月两团圆的佳节，他却孤身一人，满腔的苦闷无处发泄，唯有借酒浇愁。石未寒紧握着拳头，指节都有些发白，“我真想看看苏羽的心是什么颜色的，他出尔反尔，怎能这样残忍的对你？”“是我不好，如果我保护好他，避开那场意外，他就不会一声不响地离开。”曲落阳仰起头，又是一杯烈酒灌进嘴里。“别喝了。”时越之按住他的手，“我知道苏羽在哪里——”河面上飘飘荡荡的都是河灯，顺着水流飘动，在桥墩下慢慢汇集，一盏，两盏，三盏……轻轻摇曳着，带着涟漪的水波荡漾，把灯影拉长又挤扁。“你许了什么愿望？”苏羽蹲在水边，把手中的河灯放入水中。看着河灯飘远，程襄之开口问他，却见到他在摇头。夜风吹过，带著八月桂花清幽的香味，身材柔韧修长的男子静静的伫立水边，圆月的清辉洒了他一身，影绰的灯光中，有种遗世独立的感觉，仿佛在下一瞬就会乘风归去。“苏羽。”程襄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真实的飘渺，眼前的人太美好，他害怕捉不牢，只好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再也不放开。苏羽抽掉被他握紧的手，轻轻地说：“对不起。”“为什么？”如此轻易就被拒绝，程襄之眉骨分明的脸上有一丝受伤的表情。“我的心里已经装不进第二个人。”更多的伤痛漫上了点漆般的黑眸，“你跟曲落阳不是分开了吗？难道你打算一辈子都一个人？”苏羽缓缓地摇头，“未来会怎样我不知道，但眼下我没有办法忘记他。”“苏羽，我会等到你回心转意的那一天。”程襄之目光灼灼，带着无比坚定，苏羽垂下了眼眸，低声道：“你这是何必，若我一生都不能忘记他呢？”“苏羽，我会让你看到我的决心。”他年轻有魄力，相貌才能都是人中龙凤，并且对他细心关怀，的确是值得交付的人。只是苏羽已经不想再有情缘的牵绊，他吁出一口气道：“你先回去吧，我还想一个人继续走走。”与程襄之分了手，苏羽走上青石小桥，往幽暗的小树林走去。到处都是人声杂沓，他只想找一个幽静的地方，独自一个人整理一下因为想起曲落阳而紊乱的思绪。“放开我，你这个混蛋！”“嘴巴够硬，你越骂我就越喜欢——”吵骂声传来，小树林之外，一名年轻的男子正被人围着调戏。他大概是喝了不少酒，脚步虚浮，尽管极力反抗，但还是被两三名孔武有力的家丁制住。身着锦衣的青年走近他身后，咝的一声撕开他身上的衣袍，背部大片的肌肤露了出来，青年的手毫不犹豫地摸了上去。年轻男子回身一拳挥向青年的面门，但这一拳绵软无力，轻易就被他避过。借着月色看清楚了那张年轻的脸，苏羽惊讶得几乎叫出声来，正遭人调戏的，竟然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苏英！
33京城，心茫然（下）
曲落阳跌跌碰碰，在人潮如织的街头狂乱地奔走。素月分辉，明河共影，从身边掠过的，仿佛不单是人潮，还有一路走来的时光。十岁那年初遇，隔着尘世与云端的距离。他流连在街头，衣不蔽体，穷苦无依。苏羽穿花团锦簇的新衣，像水晶般玲珑剔透，不幸与尘俗都沾不上身。然而还是孩子的他却歪着头，扬起手中的冰糖葫芦，给了他一生中见过的最美好的笑容。槐花树下，少年苏羽的笑容天真甜美一如当年，粉色的唇微微上翘，明亮的眼眸中弥着笑意，几分俏皮，几分纯真，他说：“我们以前见过吗？你的样子很熟悉哦。”留燕谷底，害怕一生都得不到苏羽的原谅，他抱着他泪流满脸，滚烫的液体滴落在他的颈项间，“不要救我，我希望能这样死掉。你会不会原谅我？会不会？”他为爱远走天涯，四年的时间，一千多个日子，尝尽了世间冷暖，但是苏羽什么都不知道。青州的“神威武馆”中，苏羽用力地向他点头，“我跟你走，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马上就要找到那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这一次他不会再跟他分开，就算是死，他也不会放手。曲落阳赶到河边的时候，正好看到苏英被锦衣青衣扣在怀中，用吻封住了嘴，唇角呜呜咽咽逸出的都是谩骂的语句，而苏羽在一边被彪悍的家丁制住，动都不能动。当日苏羽被莫飞龙强迫的那一幕涌上心头，曲落阳怒气攻心，像是发怒的猛兽一样扑了过去。“放开他！”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小桥上，苏羽先是吃了一惊，然后喜悦像是潮水一样漫了上来。是他，真的是他。眼眶里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潮气，他此际才发现自己对这个男人的思念早已满溢。“你怎样了？”曲落阳赤手空拳打退制住苏羽的家丁，把他护进怀中。对上那双清澈的眼眸，千言万语都哽咽在喉头，只剩下一句关切的询问。看到锦衣青年还扣住苏英不放，苏羽连忙摇头道：“我没事，你快去救苏英。”锦衣青年拖住苏英后退了几步，“你们是什么人？别多管闲事！”“我是他大哥——”苏羽的话还没说完，却见锦衣青年突然甩着手痛叫，“你竟然咬我！”苏英这一下咬得极为凶狠，几乎撕扯下他一块肉来。曲落阳趁他松开手的一刻，抢身过去，把苏英拉到身后，与他对打起来。没想到锦衣青年当街调戏苏英，身手居然不俗，与曲落阳交手一时也未处下风。苏羽顾不得看他们两人打斗，扶住脚步不稳的苏英问：“有没有受伤？”苏英满脸羞愧，咬着下唇不说话。锦衣青年渐渐落败，几名家丁一涌而上，眼看曲落阳被众人围攻，苏羽连忙出手帮他。一时间拳来脚往，场面混乱不堪。锦衣青年被曲落阳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