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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若耶,赏花归
“一从梅粉褪残妆,涂抹新红上海棠。开到荼蘼花事了,丝丝天棘出莓墙。”苏羽冷淡安静地走过若耶寺长长的回廊,曲落阳跟在他身旁不时注视。夏日里最后的荼蘼花都已凋零,一切都要结束。他说过,要忘掉过往的一切,然后他们之间,当作从来没有认识过。唇齿间苦涩的气味弥久不散,曲落阳不愿意接受这种安排,已经融进骨血里的一个人,怎能轻易地说忘记就忘记?“花都开过了,还要继续看下去吗?”若耶寺在青州很有名气,因为这里的主持了缘大师是爱花之人,带着僧众在寺里栽种了各种各样的花,一年里大部分时间繁花似锦,游人络绎不绝。苏羽接受了曲落阳成为新的合伙人的事实,原本要跟他一起对账目,但他却提出到若耶寺看花。他从前很喜欢这个地方,和沈芳仪出游来最多的也是这里。但自从那些事发生之后他一直没有来过,物是人非,何必多添惆怅?“苏羽——”曲落阳前后思量,最终还是开口,“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相处吗?”“或许吧。”苏羽微微别过了脸。曲落阳在心里叹了口气,掺伙“云河镖局”一方面固然是想帮苏羽走出困境,另一方面何尝不是为了与他多些见面?不敢奢望他会接受他的感情,但是能离他近一点,多跟他相处也是好的。“要不要吃槐花粉?”了缘大师亲自做的糕点,是苏羽的最爱,每次来都要吃上两三碗。沈芳仪不爱吃甜食,宁愿在花丛间游玩,程素英要留下陪她,所以每次陪苏羽去吃的都是曲落阳。他其实也不喜欢吃甜食,但每次看到苏羽有滋有味的吃完,还一脸满足地用舌头舔着嘴唇,他就觉得一切都值得了。苏羽坐在槐树之下,曲落阳端了瓷碗过来给他。看着他很快地吃完一碗,曲落阳有些走神,尽管性情冷淡了许多,不再像往日天真热情,但有许多习惯,苏羽其实一直未变。“你怎么不吃?”“哦。”曲落阳回过神来。苏羽偏着头看他,“其实你跟芳仪程二哥他们一样,都是不爱吃甜食的是不是?”曲落阳不知该怎样回答。苏羽轻轻地说:“不要再像以前那样迁就我,把我宠坏了,然后再给我当头一棒。”能不能再像从前一样相处?这是苏羽给他的回答,他曾经被最信任的人伤害过,所以他不想再陷进去,宁愿就这样淡淡如水地相交下去。曲落阳已经习惯了这种苏羽给他的失落,他用汤匙舀了槐花粉送进嘴中,这是苏羽最爱吃的甜点,清香四溢,仿佛有着他的味道。各自怀着心事回到“云河镖局”,远远的看到关无双也正好进门。曲落阳的脚步顿了顿,问:“他是什么时候加入镖局的?”“快有一年了吧。”苏羽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曲落阳看着他的背影说:“你对他留一下心,在茗香楼那天,我是先见到他,然后才注意到你的。但是莫飞龙对你出手的时候,他并没有出现。莫飞龙似乎对‘云河镖局’发生的一切都知道得很及时,若没有内应,他不可能做得到。”“少主今天要小心一点。”他去见莫飞龙那天,关无双这样提醒过他,他当时以为他提醒小心的是父亲苏云河,现在想来很是可疑,苏羽咬紧了下唇。房间的门被推开,一个人影快速地闪进来,合上门,动手就去翻桌上的账册。翻看完一遍,他整理回原样,转身就要离去。“果然是你。”苏羽从书架后走了出来,关无双惊愕地回过头,他明明见到他已经出了门的!看着曲落阳也跟着从书架后面踱出来,他有点明白地垂下了头。开始的时候,苏羽还对曲落阳的话有所怀疑,但眼前的事实不得不让他相信,他又一次被所信任的人出卖。他已经不想追问为什么,只是疲惫地挥挥手,“你走吧。你帮过我许多,我不想为难你,只是云河镖局不能再留你了。”关无双扬起年轻的脸看他一眼,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一咬下唇,推开门急步离去。“你就这样放他走?”曲落阳看出苏羽的伤心。“那日在留燕谷,危急的关头,他护着我要我先走——”苏羽的声音里透出软弱,曲落阳觉得他苦涩得快要掉下眼泪来了,“为什么总在我那么信任一个人的时候,给我当头一棒?”曲落阳全身一颤。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苏羽心里好不容易才愈合的伤口,重新被挖开,只怕他以后都不会再对人交出真心。“飞龙”与“云河”镖局的纷争浮上水面,莫飞龙下了战书,要求武斗比试,不论生死,胜者为赢。他要的是“云河镖局”正门上悬挂的“青州第一镖局”的牌匾。“他是欺我镖局中没有人了。”苏云河气得脸色发紫,若不应战,就是认输,还有何面目继续高挂这面牌匾?苏羽没有学武的天份,能有今日自保的功夫已经很不错,苏英年纪轻心浮气躁,更加不是莫飞龙的对手。“让我去吧。”一直沉默的曲落阳插话进来。苏云河沉吟,“你现在是镖局的合伙人,由你出面,莫飞龙也无话可说——”“不行。”苏羽脸色发白地反对,“这是我们苏家的事,爹,你让我去。我们宁愿抛洒热血,也不要仰人鼻息活着!”苏云河以他为骄傲地看着他。莫飞龙的武功,当日在“云河镖局”已经是首屈一指,七年的时间,除非他倒退一大截,否则苏羽根本没有任何获胜的机会。“羽儿,你有这种志气,爹以你为傲,但是——”苏羽还想说什么,苏云河已经挥挥手,“你让我再想想。”曲落阳被苏云河留了下来,虽然说再想想,但他很明白形势如何。曲落阳与他商讨了一些细节,然后才回到自己的房间,推开门,发现苏羽已经在房中等候他多时。
11梦境,媚宠计(上)
“这是什么?”见曲落阳进门,苏羽转过脸来,手中扬着一张发黄的字纸,清澈的眼眸中流露出悲愤之色。曲落阳垂眼不语。他知道苏羽手中拿着的是什么,当年“云河镖局”招聘镖师,苏羽特地从家里带了这张告示过来给他,并且说:“曲大哥你一定要来哦,以后我就可以和你一起出镖——”他那时候已经答应了时越之到衙门任职,错失了这个可以留在苏羽身边的机会。他还记得苏羽知道之后,撅着嘴说:“当捕头当然要比当镖师好,‘云河’是小镖局,怎留得住曲大哥这样的蛟龙?”他一脸的不高兴,曲落阳揉着他的头,哄了好久才露出欢颜。那时候的苏羽,简单纯真,让他爱到骨子里。“这么多年的东西,你还保留着它干什么?为什么要抢着出战莫飞龙?我想不明白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你看中的是这间镖局吗?处心积虑这么久想要得到它?”曲落阳把头别了过去,苏羽逼视着他,用绝望到心碎的眼神,“你说话啊!”“如果我说我看中的是你,你相信吗?曲落阳缓缓地抬起头,苏羽睁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瞪着他。“我一直爱着你,那么久那么久,像是与生俱来的本能一样。我想吻你抱你,日日夜夜,那种渴望强烈得几乎把我逼疯。我离开青州,是因为你不爱我,我有想过让时间忘掉这一切。但是四年了,我根本没有办法做到!我只是想留在你身边,不管你接不接受,我都可以默默地看着你——”这些话积压在心里太久,像是毒藤一样缠得他透不过气来,终于都说出来了,像是被抽掉了所有力气,他虚软无力地看着苏羽,等着他的判决。只要他一句话,就能左右他后半生的悲喜。两行晶莹的泪水顺着苏羽的脸滑下,比当日伤痛欲绝的眼神更让曲落阳心痛。“你带走芳仪,让我最痛恨的是你欺骗了我的信任,你曾经是我最在乎的人。你再次回来,我是真心原谅你的,而你,与莫飞龙根本就没有区别!”薄唇上咬出了血丝,他用力地撕着手中那张发黄的告示。发黄的纸碎撒在空中,飘飘然的像是断翅的蝴蝶坠地,苏羽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曲落阳呆呆地站着,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唯一能听到的,是苏羽心碎一地的声音……夜色已深,曲落阳才一身疲惫地回到镖局。白天的时间,他到河边练剑去了,苏羽不想见他,他就远远地躲开。他已经答应出战莫飞龙,这是他能为苏羽做的最后一件事,事情完结他就离开,或许漂泊天涯才是他最终的归宿。推开房门,一室空寂,他不想点灯,疲惫地靠在床上,想到以后的几十年,或许更漫长的岁月,都是这样被寒枕冷的独自过下去,他觉得绝望消沉。迷糊中已经睡去,敲门声又把他惊醒过来。曲落阳打开门,苏羽抱着两坛酒站在外面,月色照在他的俊美的脸上,神情淡淡的。没有想到是他,曲落阳扶着门呆立当场。“我能进去吗?”曲落阳连忙让开了身子。苏羽似乎是刚沐浴过,身上传来淡淡的香料的味道,当他擦过身前的时候,那股幽香钻入口鼻,曲落阳有一刹那的恍惚,想到那日在媚香楼,浑身粉泽的他散发出的致命诱惑。苏羽把酒坛子放在桌上,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