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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雯,替我研磨吧。”短暂的一道停顿之后,王昌明开口打破了平静。
“嗯……”熙雯匆匆应了一声,拿起了桌上的砚台,缓缓用力一点一点地磨了起来。
顿时,四周又陷入了沉静之中。静得连躲在屋外的随风都能清楚地听见那一道细微的研磨的声响,足足过了半晌。
“好了,却是够了。”王昌明道了一声,提起笔来蘸了蘸熙雯手中的墨水,轻轻在身前的书桌之上写了起来。虽然不在房中,可是透过那轩窗上的yīn影,随风却也能看得出来,那王昌明写得极慢,就像是手中握着的笔杆足有万钧之重一般。每一笔每一划都写得极费力气,不知为何,随风总觉得眼前的这幅身影像是有万千的话语要说一般。
约莫过了一小顿饭的功夫,王昌明才缓缓停下了手中毛笔。落笔之时,似是还有着一道轻轻的叹息之声。
“情刚烈凛毅忠情,北道匈奴罪子卿。苍老寒荒怀节枝,不屈鬓雪仗鞭行。”
熙雯走到了书桌旁,情不自禁地就念叨了出来。随风听罢,却是愣在了当场。却不是这首诗写得多么得jīng妙,反而显得有几分朴素,只消是读过两年书的,都能听出来其所歌咏之物。让他惊讶的正是这诗中所写之物,不正是那忍辱负重牧羊的苏武么?
“老爷,为什么你每次所写的都是这么一首诗?”一旁熙雯出声问道。
王昌明抬起手来捏了捏鼻梁,皱眉道:“没什么,不过是因为这首诗是我写的,有些喜欢罢了。”
“老爷,妾身虽然是一介女流,可却也并非目不识丁。这诗中所咏所赞却还是看得明白的,老爷你写此诗,难道不是将你自比为苏武韩信么?”一旁的熙雯像是看出了什么,追问道。
“哎……这些,你还是不要问了。”王昌明长叹口气,言语之中尽是萧索的味道。
“老爷,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么?”熙雯也是一声叹息,声音之中的肯定之气也浓了一些。
王昌明只摇了摇头,却一言不发,以沉默应对。
“你特意让慕容家将你调到这周家来当管家,外人以为你心系权力,想要借此一步一步升迁。可是我却是知道,你只是想要远离慕容家那个是非之地,不知我说得可对?其实,老爷你还不曾放下过去吧?”熙雯这么一句可谓是石破天惊,便是屋外的随风都被吓了一跳。
王昌明又是一声长叹,有些落寞地道:“这些你却是怎么看出来的?”
“老爷,这些年来别人只当你享受荣华富贵无比逍遥自在,可是你内心过得比谁都要煎熬,可偏偏还要装作一抹开心的模样来。我与你身为结发夫妻,如何又能不知道?老爷若不是未曾放下昔rì的随家,今rì又怎会愁苦至此?每年十月,老爷总要借口外出一趟,难道不是为了那随家昔rì的家主祭奠么?”熙雯心中五味杂陈,将这些娓娓道来,极是深情。
“熙雯……”王昌明轻声唤了一声,顿了顿,又道:“我王昌明虽然算不上什么盖世大侠,可如何又是那种卖友求荣之人?更何况当年大哥与我有救命指点之恩,便是万死也难以报答万一。我又怎么会做得出如此事情来?”
“那你当年怎么会……”熙雯这一句却是也问出了随风心里的疑问。他之前一直以为王昌明便是那卖友求荣的卑鄙小人了,却没想到今rì陡然之间忽然听闻这些,难道一直以来都是自己误会王昌明了?
王昌明犹豫了一番,道:“当年大哥仙逝,我反反复复犹豫了许久。原本想要与那刘家同归于尽,如此也算对得起大哥的结义之情。可是一想到大哥还有一独子下落不明,我心里便是一阵为难。后来终于是下定了决心,我一定要找到这个孩子,不然这随家便就算是真正地灭了。而且大哥当时死得蹊跷,我想要查明真相,后来无奈之下便只好带上了随家的地产投入进了刘家之中。”
“进入刘家之后,我一面调查着大哥身亡的缘由,一边寻找着大哥的遗孤。后来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是让我找到了他。我便按照大哥的嘱咐,让他去寻花久龚为师。我将这其中所发现之事原原本本告知了他,只消能够看到大仇得报,我便能够一死以谢大哥了。哪里知道就在公子走后不久,我便发现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刘家竟然只是慕容家的一个分支。rì后公子为报家仇,若是一旦与慕容家起了冲突,以公子一人的实力,又该如何应付?由我在其中策应总要多几分回转的余地,所以我才会一直留到了现在……”
说到这里,王昌明却是两眼之中都留下了一道清泪。擦了擦,接着又道:“熙雯,你我二人夫妻一场。你原本就是慕容家的人,我本来就没想瞒你。我说也说了,你想我怎么样都好。”
熙雯听罢这些,早已泣不成声,“老爷,却是苦了你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章往事更迭
“你不打算向慕容家人揭发我么?”王昌明声音之中也明显带上了几分酸楚,隔着眼前这么一道轩窗,随风都能看出他身子正在微微地颤动着,想必也是用情到了深处。
“老爷……”熙雯带着哭声痛呼一声,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直接就扑在了王昌明的怀中。
“是了,你本是慕容家庶出之女,想必所受的屈辱磨难也不比我少才是。这样算起来,咱俩倒也算是同病相怜了。”王昌明伸手缓缓抚着熙雯的背脊,声音也柔和了许多。
良久,又听王昌明一声叹,“也不知公子此刻怎么样了,听说前些时候他在洛阳强闯周家,还杀了周不凡。那他的武功应该已然终于是大成了,如此算起来,想必他重振随家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只可惜……”王昌明说到这里,又是一声叹息,话语声却是转入了沉默。
“随家重振不正是老爷希望看到的么?随公子此刻有了出息,老爷如此心血终于是没有白费,却是有什么可惜的呢?”熙雯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从王昌明的怀里抬起了头来,怔怔地看着他。
“唉,他上一次剑闯刘家,我却是和他说了那些话。如何还有脸面见他?想必在他的心里,我早就成了一个卖友求荣的卑鄙小人。若是见着面,说不定直接会毫不留情的拔剑相向。难不成要我和他说,这些都是我的一番良苦用心么?所以,便是随家重振我也注定是看不到了……”王昌明说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老爷。不会的。这慕容家……哎,老家主与那血隐一战,两败俱伤怕是缓不过来了。而这新任的玄风家主,少年心性,雄心勃勃,所图不小。再加上若是让随公子知道他已然和碧涵姑娘成了婚,我总觉得日后恐怕还会有些摩擦。届时老爷你再将这些和盘托出,随公子定然会和你冰释前嫌的。”熙雯将手扶着王昌明的胸口,恢复了几分平静。
“你……竟然知道这些?”王昌明没有料到一直不理会外界诸事的熙雯竟然想到了这么一层,不免就吃了一惊。
且不管王昌明吃惊不吃惊。在屋外的随风却是彻底呆愣在了当场。脑海之中一片空白。几乎连自己身在何处都搞不清楚了。今夜所听所闻给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几乎将他之前的认识尽数颠覆。脚下一软,险些便要扑倒在地,多亏一旁的松风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这才没有发出响动声来。
“昌明叔……”一声低吟之声堵在了他的喉咙当中。却是怎么都发不出来。心头一道不知名的声音在呐喊。劝导着他冲进去与王长明相认。可是这股冲动最终还是被理智压制了下来,这四周都是周家的地盘万一要是走漏了风声,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再三思量了一番。最终还是将如此想法压下了心头。长长吸了口气,稍稍平复了一下心绪,突然向前轻轻走了两步,对着屋内的王昌明极是恭敬地鞠了一躬。这才转过了身来对着松风做了一个撤退的手势,松风心头一动,立时便会意过来,又打量了一番四周,脚下一点,轻轻腾到了一旁的屋檐之上。
随风速度也不慢,连睬幻步,步履如风,身形飘忽之间也从地上腾了起来,不过瞬息的功夫就到了松风身旁。
接着两人停也不停,速度更增了几分,遁入了茫茫黑暗之中。
随风两人刚刚离开,突然“吱呀”一声门响,那紧闭的书房之门突然开了下来。一道人影从中探了出来,房内隐隐透出些许微弱的光晕,照在他的脸上。勉强能够看得清楚,正是刚刚进去的王昌明。
“奇怪,我刚刚明明听到有一道破空之声,怎么什么都没有,难道是我听错了?”王昌明低喃了一声,刚准备回屋去的时候,突然眼角余光一颤,猛然间像是发现了什么。
他缓缓走了两步,从地上捡起了一缕布片来。借着书房之中散出的些许黯淡的光晕,勉强能够看得清楚,这块布片上只有寥寥几道笔画。看起来并不完整,而像是某个字的一部分。仔细观察才发现,手中的却不是白布,而是绸缎。只是似乎是时间有些久了,摸起来有些粗糙。
王昌明只匆匆看了一眼,便呆愣在了当场。愣愣地看向远方的夜空出神。
此刻已然翻出了周家府邸的随风,也正在摩挲着这么一条白色而粗糙的绸缎。这绸缎不是别的,正是当年随风出扬州之时,王昌明赠他的神秘剑诀。刚刚随风情急之下,来不及留下别的什么信物,灵机一动才想到了这道绸缎,算是给王昌明的一点暗示。
这绸缎上的剑诀、字迹,王昌明之前不知来来回回仔细研读过多少遍。虽然赠给了随风,可是却已然烂熟于胸。匆匆瞥了一眼,当即便认了出来。
“老爷,外面出了什么事了么?”熙雯的声音从书房之中传了出来,想必是许久不见王昌明回来,有些担心了。
“不,没什么事,我只是在外面欣赏些夜色罢了。”王昌明猛然回过了神来,又向着远方漆黑一片的夜空深深地凝视了一眼,便转过了身,向着书房之中走去了。
悄然间,似乎有着什么晶莹的水滴从他的眼角滑落了下来。
这一夜很快过去,随风两人回到客栈之中并没有多久,天际便缓缓亮了起来。街市之上也传来了隐隐的喧嚣之声,却又是一天开始了。
“公子,你怎么了?”松风担心地看着随风,问话之中也有些迟疑。自从昨夜从周家府邸回来之后,随风便一直沉默,再也没有开过口。
“我没什么,只是在想些事情罢了。”随风轻轻摇头,随口答道。
看起来,他的表情也是一脸的平淡,就像是什么也不曾发生一样。只是松风却是知道,他的心里此刻定然极为不好受。松风虽然不知道昨夜那王昌明口中的那玄风和碧涵到底是什么人,也不知他们对随风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可是他分明感觉到,当提到碧涵的时候,他身旁的随风分明是狠狠地颤了颤。他大概便也能猜到,随风突然变得沉寂了下来,想必也和这名叫碧涵的人有关。
“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正当松风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直沉默的随风突然开了口。
“什么?”松风一愣,一头雾水。
“慕容家的观云山庄,我要去了结一桩心事。了结了之后,便可以……”随风话说一半突然一顿,转而道:“不过这一次我一个人去,你就在外面等我吧。这慕容家不比周家,门中的高手要多上许多,一旦身份暴露,只会拖累你而已。”
“这一次你还要潜入进去?”松风一惊,他听随风说是去慕容家,还以为是去做客,没想到竟然还是要偷偷潜进去。
随风不多做解释,只是点了点头。
之后,随风直接收拾起了行李,不再看他,也根本不给松风说话的余地。松风满腹的劝诫之语,却也只好就此作罢。
“碧涵,她真的已经嫁给慕容玄风了么?”走在出城去往西湖的路上,随风心头这么一道疑问却是早已不知翻来覆去出现过多少遍了。每每想到此事,心头便是一阵说不出的扭曲之感。说不出到底是酸涩还是痛苦,可就是横亘在他胸口,无法排遣。
“公子,你手中一直握着把玩的究竟是什么?你已经握着半天了,也不见你放下过。”松风突然的一席话,又将他来回到了现实。
低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然将当初碧涵所赠的那阴阳玉佩握在了手里。这玉佩原本被他收在身上最贴身的位置,他竟然连自己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将其取出的了。
听到松风如此一问,轻轻皱了皱眉头,“这是古时候的一块玉佩,其中却是牵扯到一个极大的秘密。”
说着,随风双眼之中不禁又是一阵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当时,他还没有学武,跟着梁偷儿两人为了这登龙之谜四处奔波的时候了。还记得,他与碧涵第一次相识,是在盘古山下,她一身浅绿色的衣裳,独自面对着血隐堂派出的杀手。
这么一想,她那副娇弱怜惜的模样不禁又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