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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海牛拿着茶壶愤愤不平地道:“天下乌鸦一般黑,都是官逼民反。”
姚梵听了很高兴,赶紧鼓励地道:“说得好,正是这个道理,有钱有势的人,从来都不会不把穷人的死活放在心上,假如哪天他们有一点点仁慈之心了,那也一定是被逼无奈,不得已而为之,千万别以为是他们发了善心。”
李海牛听了姚梵这话,双目炯炯瞪得滚圆望着姚梵,像是头回见到这个人一般。
王贵得意洋洋地道:“果然是羊吃人,我就知道东家不会胡说。”说着他又瞟了一眼贺世成。
姚梵见众人对于西洋故事的接受度还不错,不知是茶叶的缘故还是故事的缘故,反正都没有犯困,他便高兴得很,继续道:“我这个故事里有个强盗,大家说是谁?”
王贵想当然地道:“就是那些落草的乞丐呗!”
姚梵大声否定道:“错!是英国的皇帝和地主们!他们先用强盗的办法把农民逼的活不下去!农民才只好去落草!所以这些农民不是强盗,是革命者!
革的意思是改变!革命的意思是改变命运!这些农民不甘心落个饿死的命运,所以想要改变自己这种命运,这就是革命!说白了就是要活下去!
大家想想,既然如此,那么革命者和强盗哪个才是正义的呢?哪个才是占了道德大统的呢?”
王贵听姚梵说的正相反,连忙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东家真是有学问,原来那英国皇帝是个真真的强盗!怪不得派了几百条炮船和贼人来我打我大清呢!真真是个狗杀才!”
周第四听得恍恍惚惚,但又觉得心里某处滚烫烫的,他道:“命也是改得了的么?命不是老天爷定的么?”
王贵道:“你没听东家说嘛,那些革命的农民都被官兵杀光了,所以嘛,命就是命,改不了的。”
此言一出,下面各个班长都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其实他们刚才就已经在小声议论,感慨英国种地的农民命真苦,感慨英国地主不仁不义。
姚梵见讨论能够发展到这个份上,心里实在兴奋极了。
“命能不能改,我以后再告诉你们,但是我可以明确告诉大家,英国那些农民改命的方法,哦,也就是革命的方法不对。”
李海牛圆睁着眼睛问道:“那怎么才能对?”
姚梵道:“他们想要革自己的命,所以落草,干些劫富济贫的勾当,想要这样活下去,把死命改成活命,却不知道,革命,就要先革敌人的命,他们的敌人是英国皇帝和地主,不把英国皇帝和地主的命改了,他们的命,就一辈子改不了!”
李海牛闻听姚梵此言,骇然无语。
姚梵道:“我这个羊吃人的故事是从一本叫《乌托邦》的书里听见提起的,我在海外时,就去问了英国人,他们说这是个真事,英国的历史书上都记着呢。
这本叫《乌托邦》的书是一个英国人莫尔写的,他说,私有制是万恶的根源。他在书里说:他在海上行船,发现一个岛叫乌托邦,那里没有皇帝和地主,那里一切的东西都是大家共同所有的,不归任何人,谁都能拿去使用。想吃什么东西,谁都能去取来吃,想吃多少吃多少,但是从来没人浪费多取。
不过按照那里的规矩,每个人都要去参加劳动,每天只许干三个时辰,不许少干,也不用多干。人人都能选择自己的生活,要么去下地干活,要么学个手艺去做工。
那里的小孩,家家都要送去一起上学,学知识和道德。
那里没有穷人富人,所有人过的都是一样的日子。
那里的人鄙视金银,他们用金子做成马桶和关罪犯的枷锁。
那里没有钱币,因为每个人都能领到自己需要的食物和衣服,那里没有小偷和强盗,因为既然能领到东西,何必去偷抢。
那里的房子每十年抽签一次,大家换着住,门上没有锁,大家可以自由出入。
……”
姚梵一边说这个乌托邦故事,一边看着大家的反应。
果然,很多人都陶醉在那种姚梵描绘的乌有世界之中。
木工一班同时也是整个木工班的班长李君啧啧地道:“要是俺下辈子能投胎在那个啥乌托邦的岛上,那这辈子吃的苦再多也都值了,啧啧。”
李海牛依旧是一副骇然无语的样子。
王贵道:“俺要是遇见那么个岛,一定就住下来了。”
贺世成少有的和王贵达成统一意见:“俺也是,一定住下来生儿育女,这辈子就当那里人了。”
周第四把声音提的更高:“俺要是过去了,将来还要把俺爹俺娘也带过去,一家子都能享福。”
姚梵见目的达成,干脆地道:“今晚就这样吧,不早了,散会,明天还要干活咧!”
于是喝饱了香茶、过完了洋故事瘾的众伙计们满意地散了,各回各自的班组睡觉。三姐见众人散了,便进来收拾房间,贺世成见三姐进来,识趣的退了出去。
三姐见人都跑光了,便睁着大眼睛问姚梵:“大哥,你说的那个岛真的有吗?那里说的是洋话吗?那个写书的英国人有没有说那个岛在啥地方?”
姚梵笑着拍拍三姐的脑袋:“小鬼头,你听壁角还听得那么清楚啊?”
三姐脸儿红的像个熟透的柿子:“大哥你的声音干净亮堂,这房子中间只隔个布帘,我在隔壁当然听得清楚。大哥你看的书可真多!知道的事情也真多!懂得道理也真多!”
姚梵笑道:“你可别学王贵那小马屁精,我可受不了人整天对着我吹法螺。”
三姐急道:“多就是多!怎么大哥不兴人家说真话么!我不是小马屁精!”说罢,三手两脚铺好炕上新买的上好广西斑竹凉席,头也不回的赌气出去了。”
姚梵呵呵一笑,正要睡觉,却听得窗外有人以手叩窗,一个声音道:“东家,我李海牛,我想问东家一个事。”
第37章吉东云
【37】吉东云
姚梵一听,窗外的人原来是李海牛,惊疑地道:“你怎么还不睡?”转念一想,自己这话问的太傻,便招呼道:“进来说话吧,我也没睡呢。”
于是李海牛重又进了姚梵的房间。
李海牛进来见了姚梵之后便犹豫地看了看外屋,姚梵知道他的意思,摆摆手说:“三姐就像我妹妹一样的,无妨,有什么事你只管说就是。”
李海牛微微低头,虎着脸咬咬牙,突然就跪倒在姚梵面前,抬头仰望道:“东家!您是不是要造反?”
即使这旱年夏夜突然响起晴天霹雳,电闪雷鸣地下起瓢泼大雨来,恐怕效果也不会比李海牛这话更令姚梵震惊。姚梵的精神和肉体都突然紧张起来,感觉自己像是走夜路时突然踩了一个坑般惊悚心跳。
李海牛跪在那里抬头看见姚梵这一刹那的变化,两眼一下热切地睁得滚圆:“东家,海牛斗胆猜想,东家您今晚说的故事,都是有深意的!”
姚梵的表情瞬间恢复平静,他也不扶起李海牛,只是沉静的回身坐到炕上,盘腿道:“你起来说话罢,我这里不兴跪拜的。今晚我只是说个故事给大家解解乏,你觉得能有什么深意吗?”
李海牛起身,使劲咽了口唾沫横下心来,弓着身,对姚梵压着嗓子道:“东家平白无故的招募这么多伙计,难道只是要建些费而不惠的薄木板房子?俺听说那洋灰可只广州才有,从西洋万里外运来,素来卖的极贵,东家买了,难道是只为了铺个操场?天下商号要那么大个操场?要来作甚?
如今登莱道上那么多等死的乞丐,东家不但派人大批的往本地收罗,现在还教人下了村子,四处的招揽。就说我这样一个籍贯不明的东西吧,东家明明看出端倪,也愿意遮瞒着用,这说明,有些东西东家您根本不在乎!”
姚梵双手在胸前十指相抵,淡淡笑道:“天下大旱,我多招些伙计,我山东祖地便少饿死几个百姓,我看你是条汉子,可惜怕你饿死才招了你,难道有错?
至于那些木板房子,那是给将来的灾民住的,用个三年绝没问题,三年后大旱过去,灾民各归其业、自回自乡,自然不需要盖得太好。那个操场我是盖来给伙计们学骑自行车用的,总不能老是借用守备衙门的校场练车吧?”
李海牛惊讶的问:“东家为何觉着这大旱要连着旱三年?”
姚梵眼皮跳了一下:“也许一年也许两年,这都不好说,我只是随口一猜。”
李海牛像是铁了心般:“我听东家说的故事,觉得若不是想要造反,东家如何会说那皇帝老儿和地主劣绅是强盗?又如何会告诉俺等太平盛世的模样?东家若不是想造反,想要创出个那乌托邦岛般的极乐世界,又如何会说这些离奇之言?
俺们这些伙计们都受了东家收容活命的大恩,东家却不许俺们磕头跪拜,东家还托言开会,每晚以香茶加恩我等,难道不是画蛇添足的笼络人心?东家定下各个工作班组的班长,十人一班,这手段难道不是在编练制军?将来起事,十班一哨,五哨一营,岂不就是和那湘军一般模样?”
姚梵越听越怕,怕的是既然这李海牛能看透,那到底还有多少人看不透?口中立刻斥道:“放肆!你哪里来这般荒诞不经的想头!这干活的规矩,本就是洋人的办法,我打西洋学的!”
李海牛见姚梵死不承认,突然再次跪下:“东家,我李海牛看得出你有天大的雄心!可你既然要干这泼天般大的事业,难道就不要个识途老马么?”
姚梵眼里精光暴涨:“你识途!?”
李海牛听姚梵这话音里毫无恐惧,反倒透着种兴奋,立刻再不犹豫,“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回禀东家,海牛以前曾经参加过捻子,还曾经当过骑军的锋将。”
姚梵心里狂喊:“他妈的!老子早就知道!你肯定不是个一般货色!”
由于事关重大,姚梵想了一想,看着李海牛的眼睛严肃问道:“那你与那匪首张乐行、张宗禹他们可认识?”
李海牛目光清澈地看着姚梵:“我只是带一千人的骑将,并不是大头目,我见过张宗禹几次,都是听他命令,我等打仗,并没有机会仔细结识。”
姚梵道:“你既然要我信你,那就老老实实把你以前的历史都交代清楚,我信不过一个遮遮掩掩的人。你起来说话。”
说罢,姚梵稍稍提高声音道:“三姐你给李海牛倒杯茶来。”
于是李海牛便起来在炕沿坐下,把自己以往的经历一一道出。
原来李海牛出生在济南府下一个小地主家庭,因为父母二人全都吸食鸦片,田产和房屋便渐渐地全卖了个精光。李海牛见家里破产,两个烟鬼父母一日比一日没指望,恰逢捻军起事,他便偷了村人的马匹投奔了捻军。
俗话说穷读书富练武,山东民间武术又盛行,李海牛小时候家里富裕有马数匹,曾经正经拜师习过刀马,在马上能耍得一口五十多斤的长刀滴溜溜圆!这本事让他脱颖而出,成了捻军里一个骑军锋将。随着捻军逐渐衰亡,李鸿章在安徽剿灭最后一支捻部,李海牛也隐姓埋名的带了一拨手下从安徽逃回了山东,否则他的口音一旦在安徽被发现,必然是躲不过一刀。
又因为老家里都知道他入了捻,还是个为将的,想要回济南府是回不去了,他便靠着识字,投身在泰安一家车马店里当车夫。去年他因为带了个富商去济南府,不巧被人认出来,他慌乱之下便赶紧逃回了泰安,变卖不多的一些家什,弃了活计一路向东逃跑,成了乞丐,迁徙流落到青岛口。
姚梵听完李海牛这番叙述,问道:“那你以后打算怎样。”
李海牛坐在炕沿上捧着三姐端来的一碗白开水,恳切地对姚梵说道:“自打遇见东家,我本打算在东家手下隐姓埋名的当一辈子伙计。可是海牛仔细地观察了东家的所作所为,又听了东家今晚一席话后,海牛方知东家才是天下罕有的豪杰,胸中有包罗大千的真学识,雄心壮志意在天下。海牛今后愿意鞍前马后的服侍,作东家的一条忠犬!”
三姐送进水后一直站在一边听着,因为姚梵没让她离开,而她又听得这李海牛在明目张胆地撺掇姚梵造反,惊骇之余,这时突然便问:“你说你隐姓埋名,难道你不叫李海牛?”
“俺本名叫吉东云,俺的母家姓李。”
姚梵听到这里,突然伸出手,按在李海牛的肩上重重的一握,道:“你既然知道效忠,那这个头开的就不错,你今晚的话我只当从没说听过,造反一说,今后你对谁也休得提起。总之今后,我怎么说,你怎么干就是了。”
李海牛望着姚梵那充满深意和饱含大志的眼神,心里顿时如闪了一个霹雳般雪亮,他激动地起身做了个长揖到地:“请东家放心!海牛知道分寸!以往死在海牛手里的清妖,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如果海牛落在官府手里,定是死罪难逃,所以俺断然是不会背叛东家的!还请东家放心!”
姚梵淡淡地道:“起来吧,以后我每晚开会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