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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策叹了口气,道:“没错,被缢死或者勒死的人,一般都会出现牙齿变红,但是,尸体牙齿变红,却不一定都是因为勒死或者缢死”
“你说什么?”贺兰冰猛转身,目不转睛地瞧着他。
“有部分尸体会出现这种赤色变,特别是保持头低脚高姿势的尸体,因为人的牙齿根部牙髓腔布满血管,人死之后,尸体腐败过程中,血液会渗入牙髓腔和牙质中,尤其是在潮湿和阴凉的环境,会使腐败加快,导致血管里的红细胞……”
刚说到这,司徒策猛然打住了,他后面想说的是,腐败会使红细胞溶解,血红蛋白游历病扩散到牙髓腔及牙质中,从而导致牙齿便成玫瑰色。可是,这番解释中涉及到的“细胞”之类的词是现代医学词汇,古人不可能知道,说了对方也听不懂,反而容易横生枝节。
于是,司徒策轻咳两声,说道:“反正除了缢死、勒死会有牙齿赤色变之外,有的尸体,虽然不是缢死或者勒死的,却也会出现牙齿的赤色变。我看卷宗上说,这具尸体被发现时,是藏在后院菜地的地窖里,哪里很阴凉,从尸格画图看,也是头下脚上的,最主要的,是尸体那时候已经高度腐败,这具尸体就算不是被掐死,也有一小部分可能性会出现牙齿的赤色变”
贺兰冰皱眉道:“我怎么没听说过?我见到的尸体不算少了,可是也没见到别的尸体会牙齿变红啊”
“你看见的尸体,大多是新鲜的吧?”
“是。”
“嘿嘿,不是缢死的新鲜尸体是不会牙齿变红的,只有已经高度腐败的尸体才会,而且只有其中一小部分会这样,这样符合一些条件,比如阴凉潮湿,头下脚上,高度腐败等等。”
“那我也没听过仵作说过啊。”
司徒策笑道:“仵作一般也不会去专门注意牙齿的。反正我没有骗你,我看过的检验过的尸体绝对比你多得多,这些是我以前亲眼看见过的,你要是不信,咱们可以验证”
“验证?——如何验证?”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自然是挖些已经腐败的尸体出来看看就知道了。只要能找到几具不是窒息死亡却牙齿变红的,就能说明问题了。”
贺兰冰道:“如果验证证明你说的是真的,就证明死者不是被掐死的,那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这好办啊,把她的尸体挖出来重新检验一下,或许能找到死亡原因。”
“可是她已经死了一个多月了,尸骨只怕已经腐烂得差不多了。”
“嗯,这倒是个问题,不过,不检验便不知道真正死因啊。”
贺兰冰摇着折扇在屋里转了几圈,最终站住了,道:“好我去禀报知县,请求在乱坟沟掘尸验证你的话”
“乱坟沟?”
“嗯,这是城东外十里的一处河沟坟场,埋葬的基本上都是因病或者饥饿而暴毙的无人收敛的流民,也有一些穷人买不起坟地,葬在那里。”
古代很忌讳掘人坟墓的,掘人坟墓者依律是要治罪的,开棺验尸也必须经过主人的同意,但是,无人收殓的流民坟墓,则不在此列,官府可以进行挖掘。
这埋葬无名尸体的乱坟沟地势低洼,夏季经常被洪水淹没,本来是不适合做坟地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成为不需要花钱买坟地的乱坟沟。
听了贺兰冰的介绍,司徒策知道,这块乱坟沟地势低洼阴凉,正符合出现牙齿赤色变尸体的条件,当即赞同。
知县蔡钊为官清廉正直,听了贺兰冰的话之后,沉吟片刻,也觉得如果司徒策说的是真的,那这个案子很可能就是一起冤案,必须搞清楚,当下准许在乱坟岗掘墓十处,看看是否有牙齿赤变者。并决定亲自前往查验。
葬在乱坟沟的尸体,因为大部分都是无人收殓的流民,所以要报官,由官府仵作验证确非他杀致死,才能收殓掩埋。所以贺兰冰叫来了衙门仵作,让他选十座新坟,要确定不是自杀上吊死的。
几个仵作根据他们的记忆,圈定了十座死了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新坟,开始挖掘。
蔡知县坐在一棵柳树下的交椅上,摇着折扇瞧着。贺兰冰和司徒策则顶着烈日,站在坟地旁边瞧着挖掘。每挖出一具尸体,仵作都先查看一番,然后向两位师爷报告。
司徒策没有上前亲自检验,他要避嫌,免得被人说自己暗自动手脚。
一具具尸体被挖了出来,都没有变色的,待挖到第五座坟墓时,终于,仵作惊讶地叫道:“哎呀,牙齿真的是红色的”
其他几个仵作也跟着惊奇地叫了出来。
贺兰冰瞧了一眼司徒策,迈步走了过去,呀衣袖捂住口鼻,低头观瞧,果然,牙颈部和牙根部有淡红色的显现,贺兰冰取出一块棉布,绕在细枝上,在死者牙齿上用力擦了擦,还是没擦掉。
贺兰冰扭头看了看司徒策,见他镇定自若站在那,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朝他赞许地点点头,然后走到柳树下,低声将这个结果禀报了知县。
蔡知县很是有些意外,瞧了司徒策一眼,告诉贺兰冰继续挖掘,把剩下五具也挖出来看看。
贺兰冰让仵作照办,挖出了剩下的五具尸体。结果,又发现了其中两具尸体的牙齿变成了玫瑰红色
这样,十具尸体有三具牙齿变成了红色,已经足以说明问题。
贺兰冰对蔡知县道:“东翁,现在看来,司徒先生所说属实,牙齿变色,并不当然就是勒死或者缢死啊,那么,王老大杀妻案,便有可能是一起冤案。”
蔡知县缓缓点头,摸了摸红通通的酒糟鼻,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第10章又一具腐尸
第10章又一具腐尸
贺兰冰道:“对王老大的亡妻进行开棺验尸,希望能找到王老大亡妻真正死亡的原因。”
蔡知县道:“嗯,上次勘查都没有发现,再开棺验尸,能发现吗?”
“这次由司徒先生来检验,他说能检验出来。”
“哦?”蔡知县似乎有些不信,不过,既然这件案子有可能是冤案,那就必须查个水落石出。眼下,也只有重新开棺验尸找到死亡的真正原因。当下点头道:“那好,那就开棺验尸吧。”
死者王老大的妻子的尸体已经被她娘家人运回去葬在自家祖坟了。好在王老大的娘家人也是镇海县的人,只不过坟是在城北郊外。需要到那里去开棺验尸,而且,要事先跟王老大亡妻的娘家人打招呼。
贺兰冰快步走到司徒策身边,见他正望着最后一具尸体在那里发呆。便道:“知县已经同意开棺验尸了……,你在做什么呢?”
司徒策回头道:“这具尸体有些蹊跷。我问了仵作埋的是什么人,他们说也不知道,他们回忆了,这具尸体并不是他们埋的。只是挨着另一具尸体埋,所以一并挖出来了。”
“哦?”贺兰冰蹲下身查看坑里的尸体,因为是无人收敛的流民尸体,所以也没有棺材,现在刨出来的尸体,腐烂的尸水粘着脏兮兮的泥土,很是难看。
她一瞧之下,见这尸体已经高度腐败,但是肉还没有烂,头大如斗,其他并没有看出什么蹊跷,道:“怎么了?”
司徒策折扇使劲摇了摇,道:“天这么热,怎么这尸体身上却穿着厚衣衫?”
贺兰冰低头一瞧,咦了一声:“是啊,衣服很厚,这应该是春秋才穿的,莫不是家里没薄的衣服,所以把春秋的衣服穿了?”
“嗯,似乎有这种可能,不过,你不觉得尸体衣服上粘附的土太多了些吗?而且颜色不对啊?”
贺兰冰仔细瞧了瞧,又咦了一声:“是啊,粘在身上的土的颜色要比旁边的土深一些,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是——血?”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缓缓点头,贺兰冰吩咐仵作道:“把尸体抬出来”
两个仵作跳下土坑,正要抬尸体,司徒策忙道:“不能这样直接抬,尸体已经烂得差不多了,这样抬会毁坏身上遗留的证据的。”
“那怎么办?”贺兰冰问。
司徒策瞧了她一眼,两长袍前襟撩起来扎在腰间,纵身跳下坑里,对两个仵作道:“你们出去,我自己来”
贺兰冰皱了皱眉:“柳川兄,检验的事还是让仵作办吧”
古代地方官带着师爷验尸,也只是在现场旁观而已,真正验尸的人不是他们,而是仵作。由仵作检验之后,唱报填写尸格,完了再呈交师爷。所以贺兰冰见司徒策亲自下埋尸坑验尸,便皱起了眉头。
司徒策是现代刑侦法医穿越,比这更恶心的尸体都检验解剖过,已经习惯了,摆摆手表示无妨,蹲下身查看尸体。
他让仵作把自己的用布包裹的现场勘查检验箱地递给自己,打开密码锁,取出一双塑胶手套戴上,又取出一把小剪刀,小心地剪开外面那件厚衣服。
衣衫展开之下,贺兰冰以及仵作们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尸体全身爬满了白森森的蛆
这情景看得让人头皮发麻
司徒策也吃了一惊,他吃惊不是因为这些让人极度恶心的蛆,而是他知道,这具尸体,肯定全身都是伤
正常人尸体腐败过程中,苍蝇会在尸体鼻口等开窍处噬食尸肉并产卵,苍蝇卵孵化变成蛆,从口鼻等处****。在皮肤上,则会吐出消化液,将皮肤蛀出一个个污秽灰白色的小圆洞后钻进去吞噬内脏。所以正常人的尸体在腐败过程中,皮肤大部分是完整的,蛆在五官等开窍处和体内进行破坏,而象这样全身爬满蛆的情形,最大可能就是身体有大面积创伤,苍蝇直接在创口产卵成蛆,从创口开始吞噬尸肉
司徒策伸出带着乳胶手套的手,小心地将身上的蛆扫掉,露出下面的肌体。
果然,尸体表面用体无完肤来形容半点也不过分,全身上下没有一块皮肤是完整的,全都溃烂了,下面涌动着白森森的蛆
司徒策又小心地拿起尸体的手,发现尸体的手指指甲全都没有了指间关节一个个肿得跟小棒槌似的。尸体浮肿本来就肿胀不堪,可是这指间关节肿得更是吓人。
贺兰冰沉声道:“尸体身上满是伤痕,手指指甲被拔掉,关节被夹碎肿胀,此人应该是被酷刑折磨而死”
司徒策扭头瞧着他,阴着脸道:“你们平素对犯人拷问,就是这样用刑的吗?”
贺兰冰脸色一沉,道:“知县大人说了,刑具如猛虎,能不动绝对不动。我们查缉案件,都是找出证据,让罪犯伏法,基本上不用刑具,数年来,动用刑具的也只有寥寥数人如此而已,而且是铁证如山依然狡辩的罪犯。动用刑具,最多也只是打板子,从来没有用拔指甲,上夹棍这样的酷刑”
“很好靠刑讯逼供只能会造成冤假错案,只有靠证据说话,才是正途。就应该这样”司徒策赞许地一翘大拇指,拱手道:“适才我说错了,请芙蓉兄见谅。”
贺兰冰点点头,没说话。
司徒策摸着下巴瞧着这尸体,沉吟道:“这人被人用如此酷刑拷打而死,却是何故?莫非是逼债?又或者是仇杀?”
贺兰冰有些含糊:“都有可能……”
“我想查清楚这人到底是谁,是什么原因死的。我需要对尸体进行解剖。可以吗?”
在古代,剖尸检验必须是在体表检验无法查清死因的情况下,经地方官批准,才能进行。如果是有家属的,还必须经过家属同意。否则不能解剖。
这具是无名尸体,所以不存在征求旁人意见的问题,但是,还是需要地方官批准的。
贺兰冰迟疑片刻,让司徒策稍等,自己快步到了知县身边,低声说了这件事。
蔡知县花白的眉毛抖了抖,将手里的茶具一放,站起身快步走了过来,蹲在坑边,对司徒策道:“先生请把尸体的衣服全部剪开察看,然后再翻过尸体背面查看,再决定是否剖尸。”
司徒策也知道古代对尸体解剖的慎重,他要进行解剖,只是一种惯性思维,当然,在解剖前,也必须对尸体进行体表检验的。
当下,司徒策用剪刀将尸体全身衣衫裤子都剪开,发现尸体下肢也爬满了蛆,扫掉这些蛆,便露出下面同样布满下身溃烂伤痕。
他将尸体翻了过来,整个后背同样满是蛆。说明后背应该也布满了伤口。
第11章谈虎色变
第11章谈虎色变
司徒策抬头望向蔡知县:“东翁,能否准许我给尸体解剖,以便查明死因?”
蔡知县脸上闪过一抹惊慌之色,瞬间又消失了,摸了摸红彤彤的酒糟鼻,道:“这个……,还是不要吧。”
司徒策想不到蔡知县会拒绝,急声道:“这个人明显是他杀,这是杀人命案怎么能视而不见呢?”
蔡知县有些不悦,淡淡道:“此人身上并无明显伤痕……”
“这些爬满蛆的地方,便是伤痕啊”
“尸体已经腐烂,看不出伤痕,那些只不过是蛆噬食而成罢了。”
“不是的这……”
“行了”蔡知县打断了司徒策的话,“本县已经决定,不予剖尸验伤把尸体埋了,去查王老大杀妻案吧”说罢,袍袖一拂,转身走了。
“可是东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