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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濂身为长兄,父母管教甚严,自幼稳重,听弟弟这么说,急忙沉脸,“胡闹,咱们这样人家的哥儿,是能随便去那里的吗?再提一次,打断你的腿!”
载漪低头,趁大哥不备,对着载澄吐吐舌头。
载澄毫不在意,摆摆手,端起酒杯,对着载濂埋怨:“哎呀,不就是说说嘛,又没真去。就是真想去,也不能在今天五伯母大寿之时不是?来来来,喝酒喝酒。祝五伯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载濂听了这话,才算缓和神色。扭头对弟弟又一番叮嘱,见他赌咒发誓,再也不想那地方,这才换了笑脸,为母做寿不提。
赫舍里氏虽然在惇亲王府掌握家务大权,又有儿子撑腰,然而,毕竟只是侧福晋。为她祝寿,不需整天呆在席上。载澄心中有事,喝了几杯,推说不胜酒力,借机在载漪胳膊上掐一把。载漪会意,对载濂说一声,叫来小厮,一同扶载澄到书房“醒酒”。
载濂见了,只当他们闷了,去书房玩耍,嘱咐几句,便随他们去了。
奕誴忙着招呼宗亲近支兄弟,剩下时间,并没有管弟弟与堂兄在忙什么。
等到了夜里,惇亲王府众人忙了一天,收拾收拾睡下。夜深人静之时,大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有如擂鼓。守门小厮大骂:“靠!捶什么捶,不知道这是惇亲王府,万岁爷亲弟弟府邸,哪个不长眼地擂什么擂!”
门外人依稀听见了,气急败坏大吼:“靠你娘个屁,你家二爷回来了,还不开门!”
“啊?二爷?”小厮不敢耽搁,急忙拉门栓,搬门扇,大门刚开了一条缝,一只脚踹进来,正中门后小厮小腹。这一脚力气极大,小厮嗷呜一声,躺倒在地,不动弹了。
老管家听见吵闹,从倒厦门房披衣出来,还问细问,就见自家二爷衣衫不整,急吼吼冲侧福晋屋里去了。
身后头,跟着一群官兵,看服色,应当是步兵统领衙门。
奕誴与侧福晋赫舍里氏刚刚睡着,门外一阵脚步声,惊醒起来。外屋守夜小丫鬟问明是二爷,开门请进来。丫鬟点灯进来里间,赫舍里氏伺候奕誴穿衣。折腾了一会儿,奕誴才踩着鞋子出来。往外屋一坐,自家二儿子灰头土脸的,跪在地上无泪干嚎:“阿玛,您快去救救载澄哥吧。晚去一会儿,载澄哥非要给逼着接客不可呀!”
平素里,奕誴常常到民间晃悠,所谓“接客”一词,多少有些耳闻。听儿子哭嚎,再嗅嗅他身上那一股茉莉花、牡丹花、海棠花等百花混杂的脂粉香气,顿时明白过来。坐都未坐稳,抬起一脚,冲载漪面门踹去。鞋子到了载漪脸前,生生压下来,冷哼一声:“你们去哪里做什么了?怎么闹到这般狼狈?”
载漪哭丧着脸,一面躲,一面哭求:“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阿玛,事情过后,您要打要罚,儿子都认了。恳请阿玛,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儿子是您亲生,也要看在载澄哥是您亲侄子,是六叔嫡长子的份上,救救他吧!要不然,他真要给逼着接客了呀!”
奕誴气血上涌,顿了几顿,终究还是咬牙,“逆子,愣着干什么,还不带路!”
载漪急忙爬起来,开门打帘子,催着父亲出门。到了二门外,一队步军统领衙门侍卫列队,对着奕誴拱手:“五爷醒了?小人们出外巡视,到陕西胡同外,见到二阿哥一个人乱跑。怕出什么事,故而送回府来。既然二阿哥无事,小人们便告辞了。”
奕誴听了这话,扭头狠狠瞪了载漪一眼,“笨,都遇到巡逻官兵了,知道表明身份,就不知道领着人去救你堂兄?”
载漪缩着脖子,一阵羞愧:“这不是怕知道的人多了,堂兄面上下不来嘛!”
奕誴扭头,笑着安抚步军统领衙门侍卫,小心补救,“哦,载漪是奉爷之命,深入八大胡同,查看暗门子的。不想,被人识破。多亏你们,才安全逃脱。既然遇到诸位将士,所谓一事不烦二主,哥儿几个,陪爷走一趟,将那些私自经营、不交赋税的暗门子,一网打尽。”
众人互相看看,答应下来,“谨遵王爷吩咐!”
摆摆手,叫来其中一个兵勇,“去,到克勤郡王晋祺府里,叫他起来,跟爷一同查夜。他不是九门提督吗?这事该他忙活。总不能叫我们父子替他干活,他一个人领赏吧!”
那当兵的听了,急忙答应一声,挎着枪,往克勤郡王府飞奔。
奕誴则是领着儿子,带着剩下兵勇,大摇大摆往陕西胡同去。
载漪缩着脖子跟在后头,心里对亲爹崇拜瞬间上升了一个层次:不愧是享誉京城的小五爷呀!轻飘飘几句话,就把偌大家丑,改版成了“舍不得儿子套不到暗娼”!阿玛,好样的!
话说五爷带着人直捣黄龙,克勤郡王晋祺得了信儿,也从床上爬起来,带着步军统领衙门精锐部队,直扑八大胡同。
笑话,共事这么多年,奕誴什么性子?若不是出了大事,他会没事儿跟一帮女人计较?晋祺一面骑马飞奔,一面琢磨:该不会,皇上老毛病犯了,要去逛窑子,舍不得给钱,让人拿住了?惇亲王无奈之下,宣九门提督去救驾?
可别呀!晋祺苦笑:这等皇家XX,你们兄弟自己处理就好,奴才一点儿都不想搀和。
陕西胡同内,还未得到消息,正是一片歌舞升平。
怡红院内堂,老妈妈赛西施挽着得意女儿赛貂蝉的手,一个劲儿夸奖:“儿啊,还是你厉害。轻轻一个眼神儿,就把那只知道玩姐儿占便宜,不肯掏银子的假大款给拿捏住了。”
赛貂蝉莞尔,“哪里,都是妈妈教的好!”
赛西施摸摸脸庞,“那是,女儿啊,不是我吹。我要是晚生十五年,哪里还有你红的份!”
赛貂蝉娇笑,“就是现在,女儿也得跟在妈妈身后讨生活呢!”
母女俩笑闹一通,赛貂蝉叹气,“只可惜,跑了一个。如若不然,他们二人一同上台,定叫新老顾客满意!”
赛西施不以为然,“跑就跑了呗。兔爷生意,不过是咱们偶尔兼职。要真当成全职,咱们院子里这么多花红柳绿,可不都得饿死!放心!”
说着,甩着帕子冲小厮招呼,“那位爷打扮好了没呀?赶紧的,大堂里众位大爷都等着呢!”
“来啦!”只听一阵伪娘轻喧,一堆粉嫩少年,簇拥着一人,披着粉红轻纱,飘逸摇摆,拨开层层珠帘,穿过道道屏风,一步三摇,欲拒还迎,来到大堂。众人透过纱裙,仔细一看,大堂内抽气声一片:啧啧,果然是人家绝色呀!怪不得,连赛貂蝉的节目,都给这位让路了。
只见居中那位白纱遮面,似是害羞,一个劲儿往后躲。身旁几位笑嘻嘻着扶着,暗中掐他一把,“老实点儿,不然把你送去劳军!”
载澄听了,嘟着嘴暗暗哭泣:“载漪你个混蛋,再不带人来救,就等着到床上给哥哥收尸吧!”
赛西施对这场面,十分满意,甩着帕子,扭着蛮腰上台,捏着兰花指报价:“这位可是雏儿,头一夜,哪位爷得了头筹,可是请悠着点儿!多加疼惜,奴家这里先代我们小爷谢了!”说着,风韵犹存地福身行礼。
底下早有人叫嚣,“那是自然,赛妈妈,开个价吧!”
赛西施含笑不语,伸出一个手指头。
底下人都是常客,懂规矩,有意者立刻加价:“一千五百两!”
“两千!”
“两千五百两!”
“三千!”
“我去!五千!”
“嗬,好手笔!”
底下吵吵闹闹,一直加到一万五百两,最后,一位人称九爷的人,拔得头筹,一万一千两成交。
那没得着“佳人”的,扼腕叹息,吵吵闹闹。失望之余,顾不得这位九爷身份尊贵,非要新晋“新郎”当众揭下“佳人”面纱,所谓“九爷吃肉,也要咱们尝口汤。”
赛西施对着九爷深深一礼,请九爷上台。这位九爷毫不小气,伸手扯下居中那人面纱。
载澄挣扎不过,逼着抬头与那位“九爷”对视。二人惊诧片刻,还是载淳年轻,反应迅速,支支吾吾叫一声:“九叔?”怪不得,您到现在还没儿子!
☆、79
宗府大牢
奕譓一脸讪笑;吱吱应声,“载——载澄啊!”
叔侄二人对视片刻,相对无言,执手无语凝噎。“呜呜,要给皇兄(阿玛)知道;往后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赛西施抱着胳膊站在后堂帘子后奇怪;“怎么;那人是九王爷的侄子?”呵;皇亲贵胄哇!
正在叔侄俩相视“情深”之时;一队兵士破门而入;举着火枪,有条不紊、训练有素地将大堂内、院子中,姐儿、哥儿与众位嫖客一个个逼到角落;看押起来。
一时间,堂内大乱,群魔乱窜。赛西施还说要溜小门逃,早被赛貂蝉一把拉住脖子,拽到跟前,迎面拖向晋祺,跪下大哭:“大人啊,您要为民女做主。这些人,要逼良为娼啊!”
赛西施听了,不肯吃亏,破口大骂:“死蹄子,当初是你说家里没钱攒嫁妆,求我收留你。如今你倒打一耙,你这个恩将仇报的贱人,老娘与你拼了。”说着,两个女人,扯作一团。
晋祺摆摆手,身后早有人将二人拉到一旁空地上,让她二人接着互掐。奕誴跟着进来,捂着鼻子直骂儿子:“还不赶紧去找人!”
载漪答应一声,四下环顾,冲台下桌布后大叫:“载澄哥,出来吧,我看见你屁股了都!”
晋祺马上前去救人,心里还庆幸,“原来是重华宫大阿哥,不是皇上啊!幸好幸好!”
可是,等人出来,晋祺就不敢多说了。什么情况,当叔叔的,花了一万多两,嫖侄子来了?九爷喂,你就是再不忌口,多少遮掩遮掩。您没瞅见,院子里、大堂内,这么多人看着呢!能来这地方花费的,非富即贵。就是想压下去,也没那么容易不是?
偏偏载澄年少没经验,抱着块纱布,挡得了下边,挡不了上边。还有那不怕死的躲在官兵枪口下趁机望望,借机吃便宜豆腐。看的载澄恼羞成怒,当众大吼:“看什么看,皇妃都偷人生孩子了,不许爷逛窑子了还?”
“哎呦喂!”此时此刻,晋祺恨不得从来就没当过九门提督。万岁爷喂,这句话,奴才能当没听见吗?
关键时刻,还得靠小五爷奕誴。只见他大步上前,一把抱住侄子,嘴里大吵大嚷,“儿啊,你受委屈了。早知道这地方这么难缠,伯父说什么也不让你深入虎穴,引敌人上钩哇!”说着,对晋祺使个眼色,“九门提督还愣着干什么?快到后院搜,可别让那私藏大烟的贼首跑了!”
众嫖客一听,“哦?原来是间谍便衣呀!”
唯独跟随奕誴来抄窑子的一队兵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是说查暗娼子的?怎么又改成查大烟了?”
赛貂蝉到底年轻,扭打中占了上风,一把拽住赛西施头发,扯到晋祺跟前,“大人,奴家知道后院哪里有大烟。还关着十来个被拐卖的小姑娘,奴家带你们去!”
奕誴、晋祺互相看一眼,“呵!这误打误撞,还真抓住条大鱼?”
处置怡红院事件,自然有九门提督府与京城地方官接手。奕誴顶着宗人府宗令头衔,不得不带着九弟与侄子、儿子,进宫告罪。对外说查暗娼、大烟,那是糊弄人的。在场那么多人,总不能都给糊弄了,要知道,里头还有好几个三品大员呢!趁着他们还都关在九门提督府,赶紧地上皇兄跟前说明白。免得日后再有人因为这事报复,稀里糊涂得了罪名。
载漪老老实实跟在自家阿玛身后,耷拉着脑袋不说话。皇伯父那边好过,怕就怕,回家后,亲爹再抓起扫帚暴打。抖抖肩膀,载漪暗暗琢磨:要不——干脆去嫡母屋里躲几天?反正阿玛从来都不去嫡母房里。嘿嘿!
九爷奕譓骑着马,落在后头,慢吞吞挪步。不一会儿,跟载澄并肩而行。瞅瞅侄子包在披风里,低头不说话,知道他心里也害怕,故意凑近了小声说:“载澄啊,宗人府大牢九叔还没去过呢。你说——在那里头呆几个月,该是啥滋味儿啊?”
载澄瞥奕譓一眼,依旧低头不语。
奕譓见了也不恼,“唉,反正爷这辈子,混个懒散亲王顶天儿了。就是进了宗人府,也不过是少拿几年亲王俸禄。一年才一万两银子,说句实话,还没下头孝敬的多。大侄子啊,混到你九叔这样,还真不在乎了就!”
“你不在乎爷在乎!”载澄嘴上不说,心里其实很是计较。你能跟爷比吗?爷是储君嫡长子,不出意外,下下一任皇帝。听说过哪个皇帝年轻时候进过宗人府大牢的?呜呜,这不可着劲儿地撺掇爷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