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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忠啊,你说有没有这个可能,”掂量着手中的这把锈疙瘩,老刘头贼眉鼠眼地看了看张国忠,“洞里那东西怕的不是剑煞,这把破剑本也无煞,我怀疑那东西怕的是这把剑本身。”
“怕这把剑?为什么?”张国忠不解。
“难道你没听过杨福畏竹的事?”老刘头一撇嘴看了看张国忠。
“杨福畏竹?”张国忠一愣。
杨福,是北魏最著名的江洋大盗,心狠手辣,生性凶残,武功高强,绝对的杀富不济贫,因率二百铁骑劫掠官银三百五十万两而震憾朝野四方,北魏孝文帝拓跋宏先后四次张贴皇榜悬黄金三万五千两想要这杨福的项上人头,却始终没能成功。结果没想到,这位接连三次挫败朝廷万人大军的围剿、无数次躲过绿林同行求赏行刺的一代枭雄,竟然在过黄河的时候被一位老船夫用撑船的竹竿子活活戳死了。杨福死后,其尸身被葬于洛州(今河南省洛阳市东北)东北三十五里的虎牢坡。
公元553年七月,黄河大水冲开了位于虎牢坡的杨福墓,导致其魂魄祸害乡里长达数月,当地官府聘请了远近闻名的数位高人作法均无甚效果,直至后来一位叫陈现尊的游方道士在打听过杨福的死罪后,将一根竹竿深埋其坟冢方止住鬼患,以至于后来在当志流传的每年七用初一到十五,各家各户在门前挂竹竿的风俗,其渊源亦在于此。
在道门圈子里,这个典故被称为杨福畏竹,其理论所指便是不论多难缠的恶鬼冤孽,只要是被利器所害,十有八九都会害怕害死自己的凶器。
“你是说那个赵金舟的死,与这把剑有关?”张国忠眉头紧皱,把脑袋摇得像拔浪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赵金舟死于大明洪武年间,而这把长情剑是朱棣差人铸的,中间差了两代皇帝,赵金舟的死不可能与它有关!”
“你怎么就那么肯定,那个洞一定就是寒骨洞?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洞里那东西一定就是赵金舟?”老刘头一皱眉,“你怎么就那么肯定,这把锈铁疙瘩,就一定是你说的那把长情剑?”
“这……这都是明摆着的啊!”被老刘头这么一问,张国忠也有点没词儿,“否则怎么可能有那么多巧合?”
“嗯,国忠啊,这件事咱们得从长计议。还有,咱也别盲目乐观,洞里那东西怕的是不是这个锈疙瘩,还……”正说着半截,老刘头猛地一皱眉,“国忠啊,你用它砍什么来着?”
“我就是砍了一下那个雕像啊,”张国忠一愣,“怎么了?”
“你看这儿!”老刘头从兜里掏出了放大镜,端着长情剑来到了写字台前,打开了专门研究古货用的碘钨灯,屋里的光线顿时增加了数倍。
“怎么了?”张国忠赶忙凑到了跟前,不知道老刘头能从这个破铁疙瘩上发现什么新大陆。
“你看这里。”老刘头用手指了指剑刃上的一处凹痕。
“这是砍雕像的时候崩掉的,怎么了?”张国忠一愣。
“你看这里面。”老刘头打开抽屉,取出一把小刀,啪嗒一下便顺着凹痕撬下了一整块约莫指甲盖大小、一分钱钢镚薄厚的铁锈。
“这……”张国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老刘头撬下一层铁锈之后,铁锈下面竟然露出了平整的金属纹理,“莫非里面还有一层?”说实话,张国忠从来没听说过铸剑还有这么铸的,里外两层,外面一层已经锈糟了,而里面一层虽然也有些许锈迹,但至少在视觉上是完好的。
“来,跟我来!”老刘头抄起宝剑走到厕所,从绳子上摘了条手巾,之后开门出屋,把手巾缠在剑尖上倒握宝剑,照着门口平时打牌下棋用的汉白玉八仙凳,铆足了力气哐哐哐就是一通狠砍,霎时间火星四射,寸把长宽的铁锈皮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
“师兄,差不多了吧!”说白了,虽说是把貌似锈透了的铁疙瘩,毕竟也是历史上有名有号的长情剑,看着老刘头这么没死赖活地用它“砸”汉白玉,张国忠还真有点心疼。石头不同于金属,韧性和延展性基本没有,就是一个字——硬,尤其是类似大理石汉白玉这类质地坚硬的石料,即便是巨阙、七星这类的高级货,像这样砍上几剑,刃口基本也就废了。
“嗯。”老刘头端起宝剑,看了看,只见这长情剑比刚才足足细了一圈。
“国忠,你去前边拐弯的小卖店,给我买瓶橘子汁。”老刘头用手指了指楼侧的小卖部。
“橘子汁?”张国忠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橘子汁、橘子汽水都行!”老刘头头也不抬,一个劲地用手指头抠剑刃上的残余铁锈。
“哦。”张国忠快步到小卖部买了两瓶橘子汽水,只见老刘头接过汽水一滴不剩地都倒在了宝剑上,之后用手巾从头到尾一捋,只见这柄宝剑在路灯下竟然闪出了丝丝的寒光,虽说还有一点锈斑,但光泽度甚至已经超越巨阙、七星这些上了年头的古货了。
“这他娘的,不可思议!”从老刘对手里接过寒光闪闪的宝剑,张国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师兄,你看这是什么?”刚准备耍两下,张国忠猛然间注意到了剑身上隐约刻着一行篆字,字刻得比较浅,剑刃两面皆有,周围还绕着一圈花纹,因为路灯的光线比较暗,且刻字的纹理中还残留着些许铁锈,一时间也不知道这些字空间是装饰还是刻意刻上去的。
“哦?”老刘头接过宝剑,也是一愣,从兜里把老花镜掏了出来,“这边太暗,来,进屋!”
第三十七章 庆泰剑
回到屋里,老刘头用皮尺将这长情剑重新量了一遍。铁锈被去除后,宝剑剑长102厘米,刃长71厘米,宽仅2。9厘米,尺寸上足足比刚才的锈疙瘩苗条了一圈,分量上也比刚才轻了一些,毕竟砸了一层的铁锈下去。
碘钨灯的强光下,张国忠拿着用放大镜辩认了足足两个小时,才将刻在剑刃上的篆字大体上看明白,原来这些字果真不是什么装饰,而是引剑的真实身世。在剑柄处,张国忠还找到了两个被祥龙花纹包围的篆字——庆泰,似乎是这把剑的真实名字。剑身所刻篆字内容如下:
太祖洪武十一年夏,吾以大洪山逍遥洞仙露萃神剑献圣上,圣悦,封孺人,赐金三百,银两千,赐名“断念“,概佩于御史冯佑林,斩龚学由于兖州。
永乐二年秋,圣上遣御史袁占忠授吾铸剑之职,须以太子承驾之用。夫自古造刃者,介以圣命为大耀,吾知此责之重,会当逍遥洞仙露萃剑以报圣恩。
然,逍遥洞仙露实乃天赐,集之月不不满斛,萃一剑须仙露廿斛,吾当三年铸一剑之念以报圣恩。永乐三年秋,吾感体痛,索太医切之,医曰:不复载矣。吾大恸,非悲死也,悲夫纵死而圣恩不达,欲寻冯佑林复圣实情以求圣宽,吾妻杨孟氏闻之曰:不如铸幼刃于其中,后补其寸面圣何如?遂以仙露十五斛萃幼剑以为基,后以补之。见此文者,及会吾之缘,是以知己也!
大概意思是说:
明太祖洪武二十一年(公元1378年)夏天,我用大洪山逍遥洞内的露水淬了一把神剑献给皇上,皇上很高兴,封了我一个(七品)官位,并赐给我三百两黄金和两千两白银,并给这把剑赐名“断念“,御史冯佑林拿着(断念剑),在兖州斩了(贪官)龚学由。
永乐二年(公元1404年)秋天,皇上派御史袁占忠找到我,派给我铸剑的差事,(这把剑)将用于太子登基。古往今来,铸剑的匠人都视皇帝的委托为最高荣耀,我知道这件事责任重大,便准备再以逍遥洞的露水淬剑以报答皇上(的信任)。
可是,逍遥洞的露水是上天所赐,一个月都收集不满一斛,而淬一把剑需要二十斛的水,所以我做好了耗费三年时间铸剑的准备,以报答皇上的恩德。永乐三年秋天,我感到身体疼痛,找了一名太医(为我)诊脉,太医说,活不过一年了。(听到这个消息后)我大哭了一场,不是怕死,而是怕不能完成皇上的托付,想找到御史冯佑林,把实际情况告诉皇上,以求皇上的宽恕,我妻子杨孟氏(听完我的想法)说,不如铸造一把小尺寸的(剑)为基础,等你死后(由我)为你将尺寸补齐,怎么样?此后,我(趁还在世)以十五斛露水淬了一把(尺寸稍小的)剑。见到这篇(刻文)的人,一定是与我有缘的人,必定是我的知己!
“按这上面说的,这把长情剑,不,应该是庆泰剑,的确是一里一外两把剑,里边这把,才是杨古云铸剑的真实水平!“张国忠端起宝剑点了点头,俨然一副占了大便宜的表情,这可好,白落了把宝剑,还跟古代的铸剑宗师成了知己了。
“看来这杨古云对他媳妇的水平也挺有信心啊!”老刘头关上碘钨灯,一个劲地捋自己那两撇八字胡,“国忠啊,按剑上刻的,这杨古云还铸过一把叫断念的剑,而且还有御史用这把剑杀过贪官?”
“是啊!”此时的张国忠,对这把剑显然有点爱不释手。
“你说洞里那东西,会不会是被断念剑斩了的那个龚学由?”老刘头眼珠滴溜溜乱转,“因为这两把剑都是杨古云所铸,所以会怕屋及乌,连这把剑也一块怕了?”
“这不大可能吧”,张国忠一皱眉,“师兄,你自己动脑子想想有这种可能吗?”
“是不大可能。”老刘头自己也乐了,天底下貌似还没有这么识货的冤孽。
“我明天打电话问问这把剑的来历吧。”张国忠用手指抚摸着剑柄“庆泰”两个篆字雕纹,“在八仙镇妖的传说里,赵金舟最终是被八仙阵镇住的,如果洞里的东西真是赵金舟的话,那这把剑八成与赵金舟有关。”
“有道理!”老刘头点了点头,没想到事件事的线索竟然集中到了一把剑上,“国忠啊,这把剑你先放在我这儿,我给你配个把。”
一夜的时间转瞬即逝,第二天,张国忠起床第一件事便是把电话打到了复真观,得知宝剑剑中有剑的消息后,晨光老道也是吃惊不已。按晨光道长的回忆,这把剑好像的确也不是师父自己弄来的,而是从师爷那辈传下来的,理论上讲这并不符合武当山一直以来的规矩,但作为弟子是没权利更没必要向师父打听这种事的,没准是师父心疼徒弟没像样的家伙,破例相传呢,所以谁都没把这种事放在心上。电话最后,晨光道长答应尽力云打听关于此宝剑在武当山的渊源,并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一定要看一看宝剑去掉铁锈以后的样子。看来这晨光老道一时激动把宝剑送给张国忠,此时也是后了大悔了。
挂掉电话,张国忠开车到了老刘头家,一进门就吃了一惊,只见正堂正在摆弄庆泰剑的不是老刘头,而是秦戈。站在秦戈背后的,竟然是多日不见的大手刘,比起当年甘肃那个采药山民的形象,此刻大手刘竟然留起了油亮的小偏分,乍一看就像个一夜暴富的土老板一样。
“秦先生?刘大哥?”张国忠眼珠子都瞪出眼眶了。
“孙亭安排他来给我们帮忙。”秦戈指了指大手刘,“昨天我们刚好在北京下飞机,本来想在北京住一宿的,接到刘先生的电话说这边发现了至关重要的线索,就连夜赶过来了。”说着话,秦戈抬眼斜了斜正在一边用砂纸打磨剑把的老刘头,俨然一副识破骗局的表情。
“我可没让他来。”老刘头拿着刚做好的剑把一个劲的端详,“把剑拿过来!是你的么你就瞎鼓捣!”说着话,老刘头起身一把把宝剑从秦戈手里扯了过来,把刚做好的剑把装在了剑柄上,“国忠,看看合适不合适?”
用手握了握配上剑把的宝剑,手感果然不同凡响,没想到自己这个宝贝师兄还有这么一手,仅一夜的工夫,还真给这把重生的宝剑做了一个木制剑柄,也不知道这老小子大半夜的从哪儿弄来的上等黄花梨木料。
“张掌教,我听说这是朱允炆的佩剑?”秦戈抬眼盯着张国忠。
“这……你听谁说的?”张国忠一皱眉。
“还能有谁?”秦戈面无表情的瞅了瞅老刘头。
“我可没说,我就说可能!”老刘头一瞪眼满脸的理直气壮,“可能,懂不?Maybe!”
“其实,是这样的,这件事也不能用说没有可能,”张国忠想打打圆场,“我去武当山拜访晨光道长,听说了武当山一个八仙镇妖的典故……”
“这些刘先生都跟我说了,”秦戈打断了张国忠,站起身用手捶了捶后腰,“虽说刘先生是在开玩笑,但我觉得这玩笑开得不无道理。”
“谁跟你开玩笑了?”老刘头一脸的满不在乎,“我那叫分析!”
“呵呵,好,好,分析,分析,不知张掌教愿不愿意听听我的分析?”
“愿听秦先生高见!”
“茅山术认为,人死后的怨气,是因为生前有一些愿望没有达成,是不是这样?”张国忠点头,看来秦戈自从与张国忠和老刘对共事以后倒没少研究茅山术。
“按这把剑上刻的内容,你认为杨古云的最大愿望是什么?”秦戈问道。
“当然是让这把剑成为皇室用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