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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也望我笑笑,一脸心愿得偿的踌躇满志。
END
路休:
三天前公子还坐在这里给我讲哪咤的故事。现在他却死了。
真的死了,虽然这屋里仿佛还留存他的气息,仿佛他依旧坐在暗处的椅上,仿佛窗外的绿荫还有他的目光长久停驻。
可我晓得他已不在。
早在那日清晨他临去前向我的回首一瞥。短短一个注视,他扭头踏出门外,融入清晨的雾霭,风吹起他几缕头发。
他微仰起头,仿佛醉心于门外空气的清新,又仿佛有稍许的紧张。这个景象,深刻在我脑海之中。那时我就该知道他即将离去。
其实在见过安信公之后,他就有些异常,但是这些改变如此细微,难以觉察,除了我无人看到,而我却解析不透。
公子的容颜多了种让人心悸的宁静,漫不经心的动作有种奇异的优雅。我却不知为什么皇上看不出来。是什么蒙住他的眼睛?他告诉公子即将为汾王祈福,还命令公子去观礼。
“千峦山。”他惜字如金,用神情补充所有的冷酷讥刺。
公子笑着点头,眼睛甚至没有离开天边那抹血似的晚霞。
对公子的防范比以前更严,没有武功的公子除了服从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谁都这么想。没人会料到公子会纵身一跃,千缠万绕,顷刻成空。
叶闻风:
正如三个月前我料不到三弟会不顾一切跳入陷阱,如今我也料不到他会不顾一切跃下千峦山。
他的身影映着碧空如洗,衣袂翻飞,黑发狂舞,可是脸上的笑容那样轻松自在,好像盼望已久。那一刻我迷迷惘惘,站在悬崖边往下看,若不是旁边有人扯住我,也许我也掉下去了。
转头我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张大的嘴,扭曲的脸。——这就是你要的结果?
路休:
我点上公子最喜欢的炉香,摆好公子最喜欢的茶盏,沏上他最喜欢的茶,放在他最常坐的那把棋子旁边。
还有棋盘。我正要去找,却忽然发现它已经摆好,黑子白子仿佛和平常摆得不太一样。
然后我转身看见二公子。
他站在门口,游目看这间小屋,看了很久,也很仔细。
然后他端起一杯茶,当着我的面倒进一些粉末,对我说:“给你。”
虽然早知道会有这一天,不过我接过的时候还是有些手抖,我看着颤动的茶水,忽然想,人生也不过如此。
路休: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竟然仍然在小园的屋里,窗外的蝉声也仍未止歇,我甚至看到二公子站在棋盘前的背影。
难道我没死么?
二公子听到声响转过头来。
“坐下吧。”他淡淡说,摆了摆宽大的袍袖。
我不由自主遵照他的吩咐,忽然觉得他现在的样子和三公子实在相象,只是三公子令人亲近,他却让人敬畏。
“为什么留下来?子声没为你计划出路么?”沉默片刻后他问,神情和以往不同,但他好像忘了我是哑巴。
我伸手指指嘴巴。
他笑一声,眼里却毫无笑意:“你可以讲话了,你已经服过解药。”
我震惊瞧他,不敢相信,“公子,……”我试着开口,声音嘶哑难听,可是毕竟可以发音。
他冷冷睨我,无动于衷。
我立刻压下心里狂潮,试着说出完整答话:“三公子提过,我不想离开。”
“你家里有年迈双亲。”
我摇头不知如何回答。
“其实,三弟要你离开的时候,已经开始计划这一切了,他什么也没告诉你,你受他之累,难道不恨他么?”
他望住我的眼神少见的专注,好像我的答案至关重要,可我仍不知怎么回答。
“只要他觉得好,我就觉得好。”最后我呐呐说,“我很想……很想看到他有一天能够真心的笑,就是没有命看到,只要想到有这么一天,我也满足。我觉得很好。”
“路休,”二公子打断我,轻声问,“难道,你喜欢子声?”
好像有一记闷棍落在我头上,打得我头晕目眩,可是又象醍醐灌顶。
“喜欢。”我低声答,喝醉酒一样晕晕迷迷,却又从未有过的清醒肯定,“可他不知道,到死都不知道,这样也好。他走得太狠心,不过,我真的很佩服他。”
“路休,他没死,他活着。”我觉得有人抓住我的手臂拖我过去,我看到面前一盘黑白分明,正是三公子成日默对的棋盘。
“你看这棋局,是棋谱上的死局,我曾用这个逼得三弟投子认输。可是现在,三弟已经把它盘活。”
“什么意思?”我迟钝的问他,屏息等待他的回答。
“子声要告诉我他没有输,我想他一定还活着。”
我怔怔望着眼前的二公子泪如雨下,紧紧抓住我的手忘记松开。
叶闻风:
看到子声跃下悬崖的时候,我没有哭,虽然心里抓痛得喘不过气。可是对着这个一脸懵懂的路休,重述我心里反复千百次的信念——子声未死,我竟禁不住泪流满面。
我抓住他,急于倾诉我的判断,根据和祈愿。这一刻我前所未有的唠叨和脆弱。
“你知道么?子声跃崖,不是为了求死,而是为了求生。”
“可他没有武功,悬崖又那么……”路休质疑,好像成心抬杠。
“是。”我不耐烦的打断他,“可是他还有敏捷的反应,还有求生之心。而且,他可能还有帮手……”我喘口气,满意看路休不能置信的睁大眼睛,继续海阔天空的联想,我一定疯了。
“汾王自杀前,有两个属下失踪了,这两人一个跟随他多年,一个不过半载,都武功极好,忠心不二。我们一直防范他们接触子声,可是我看到悬崖的时候才想到,既然子声能死里求生,他们也未必不能铤而走险,那个悬崖是祭天前唯一没被仔细搜查的地方,如果他们也隐身在崖下……”
我住了嘴,看见路休不相信的神情,我知道我太过想象,那个悬崖深不可测、陡峭无比,没人能藏身那里,也没人敢。可是不知为什么我真的感到那绝境里的生机。
“二公子,”路休终于开口,眼里竟带着几分怜悯,“不管死活,对三公子来说也许都是解脱。”
我反手给他一记耳光。
路休:
二公子忽然间变了。
刚才那种炙人的疯狂的坚持的烈焰全部消失,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幽微洞烛,静若深潭,抓住我的手同时松开。
“也许吧。”他同意,“也许子声真的死了,不过也许有万一的希望他仍活着。如果他活着,我不容第二个人知道这个消息,如果他死了,我希望你去陪他。”
我凝神去看他的眼睛。
“为什么?”我问。
“有个人陪着说说话真好。”他微笑笑,恢复了春风般的容止,“这么久以来,你是继子声后唯一和我说说真心话的人。”
他笑得如我刚见他时一样温柔迷人,可是多了种不动声色的沉着,不容违抗的坚决。我知道我的命运已定。
“为什么帮他?为什么害他?”我固执追问。
他笑:“害他,因为他是我弟弟,帮他,也因为他是我弟弟。”
我追寻他眼里不定的光芒,似乎明白又似乎糊涂。
“这杯酒,饮了吧。”他说。
我看着他递过酒的手,比三公子的纤细白净,也没有腕上惊心的疤痕。
“有一次我问三公子,为什么总是划伤自己。他说,他不是为了自杀,他只是想知道他是否活着。我想,现在,他已不必再靠这个判断吧。”
二公子站在那里,仿佛和暮影一起暗沉下去,可当他抬眼的时候,我竟发现他的眼睛幽深如昔,却更加清亮。
“他欠我的,早已还清,我欠他的,也一定会还。”
我点头,不知为何相信他的许诺。毒酒味最美,我终不悔。
叶闻风:
如果你知道我又杀人,你一定不会高兴,可是三弟,我不后悔。
路休一直追问我为什么帮你。他不明白。
我解了他的毒哑,可他好像太唠叨,不象和你,即使不发一语,也可以谈尽所有的事。
你要告诉我的,我都已经明白,就在那夜,当我站在你的窗外,看到你额上的冷汗,忍痛的神情和温柔怀念的目光。
为了多年前我曾受过的痛苦,你质问他,触怒他,不惜重历我经受的噩梦。那时候,我知道我错了,我亦知道,你从没有真正怪过我。
长久束缚的绳索断掉,失去的一切复归,我重新感受悲喜的滋味,仿佛复活。
没有什么不能得到救赎,我知道。
路休:
我看到二公子的身影渐渐模糊,我看到白发父母,别着黄花的小妹,然后我看到三公子。
他坐在椅子上仰天大笑,雪白的脸,寒星一样的眼睛,漆一般的头发。
他坐在小园里,略仰起头安详晒太阳,面容有几分朦胧。
他回首,眼里有多少没说出的话,好像在向我告别,又好像在向我道歉。
我释然的笑,想告诉他,他从不欠我什么。
然后一切隐去,黑暗模糊了意识。
突然间燃起冲天大火,照亮一切,一只斑斓的大鸟浴火而出,连火焰都黯然失色。
好美的凤凰,我最后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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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城杨柳弄春柔,动离忧,泪难收。犹记多情曾为系归舟。碧野朱桥当日事,人不见,水空流。韶华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