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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莎主张把杰克的尸首放进重组器,用他身体的物质增加再造凯瑞用的原子成分。这做法相当危险,但夏娃还是同意了。重组需要花费七天的时间。
当他们所做的事情被领地其他人发现时,引起了一些争论,但大家还是同意让重组程序继续进行。
到第七天的时候,排掉支持纳米器的溶液,脱胎出一个完美的复制凯瑞。凯瑞抖抖身子,轻咳了两声,在大家帮助下出了重组器。
他的记忆丢失了六个月,只能回想起妈妈刚刚扫描完他身体的事情。要让他接受真正的事实,可费了好大一阵工夫。他认为自己就是真正的凯瑞,不是复制品。就所有实际的功能来讲,他也的确和真正的凯瑞没有两样。
后来,当人们忙着给他找合身的调压服,准备好回家时,他问罗莎道,“杰克在哪儿?”
七、落叶松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诺娜·索比齐建立亲戚群落的初衷,就是要解放像罗莎这样女孩们的思想,她们不用仰仗父亲或男友而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恰巧这样也同样可以解放像凯瑞这样男孩们的思想,他们不用以拥有女孩的多少为荣。女孩子们仍然有彷徨无措的年代,仍然会坠人爱河,仍然受男性的影响,同时也受女性的影响。但是,罗莎和夏娃最终站到了一起,把杰克,甚至凯瑞都排除在外。
落叶松的幼苗在夜光下婆娑低语。空气中饱含着松脂的怡人的清香。依稀却很明亮的星光下,罗莎能辨别得出松树下盛开的各种花草:蓝花耧斗,薄荷甜味草,金色千里光等等。她坐在斜坡上,从衣袋里掏出凯瑞的戒指。戒指的样式是两条交错盘结的网环,环没有开头也没有结束,而且永远没有交接点。
罗莎把戒指握在手心里,拿不准自己是否还是应该把它扔掉,因为她知道无论是把它还给凯瑞,还是保守自己父亲的身份及死因的秘密,都是不可能的。
《妈妈和纳米人的故事》作者:'美' 雷·伍克维奇
朱娅珍 译
妈妈养的德国牧羊犬托比是不会理解的,所以我们把它拴在艾达皮卡车后面粗大的翻车保护杆上。妈妈的手被反绑在身后,而且脚脖子也被绑在了一起,所以我们费了不少劲,才把她从车里弄到桥上。
姐姐艾达把妈妈的身子翻过去检查绳结,我觉得她有点粗暴。我对那些绳结很有信心,艾达是亚利桑那州的农场工人,是绑东西的好手。我检查了一下,确认妈妈的毛衣扣子都扣好了。我杷她绿底白花的家居服掀到她苍白的膝盖上方,看到靴子确实紧紧地套好了。
沿着峡谷往下吹的风,让她的灰色卷发在前额上抖动着。风好像也让铁桥晃了晃。但那可能只是我的想像。即使是在高高的桥上,我也能闻到河水的气息,能听到它沙哑的低语。黑色的山鸟在我们头上明澈的蓝天盘旋哀鸣。
在寒冷稀薄的高山空气里,太阳是一个炽热的光点。托比在车厢里前前后后地走着,呜呜叫着,拽着皮带,紧紧盯着我们。
“眼镜怎么办?巴里?”艾达用一个指甲盖轻轻敲着妈妈那易碎的金属边眼镜。
“请不要这么做,孩子们。”
“闭嘴,杰西卡。”艾达说,她不是在对我们的妈妈说话,而是在对妈妈的纳米人界面说话。当荷莉·凯楚博士,我们的妈妈,把一群纳米人安放到她自己的身体内时,很多人认为那是全新的大胆的一步。毕竟,以前从没有在能自如控制纳米技术的条件下做过这事。纳米科技有这样的前景——长久的寿命以及良好的健康,事实上就是某种永生。
那么,这样的前景是怎么实现的呢?有没有一个词能把它全部说明白?
这个嘛,表示惊讶的“哎哟”可能是个比较好的选择。
问题在于,几代以后——也就是说,在几小时后——纳米人开始确信,他们的世界不应该去冒任何不必要的险。对于纳米人来说,让他们的世界发生危害自身的事情是毫无意义的。杰西卡宣称,就个体而言,纳米人和任何别的人一样富有冒险精神。
“但是你设身处地替我们想想,巴里,“有一回她这么告诉我,“如果你生活在我们的世界里,你会让她脚上套着滑雪板,以每小时60英里的速度在雪山上飞速下滑?或者和鲨鱼一起游泳?理智一点吧。”
这些天妈妈看起来就像电视上的老祖母——红润的两颊丰满鼓起,白色的皮肤呈半透明状。她的纳米人原本可以很轻松地纠正她的视力,但他们觉得,在大多数情况下。眼镜会让她更加小心。他们原本可以让她保留正常48岁的外貌,甚至让她看起来更年轻,但他们选择了这种拖着脚步的老奶奶形象,目的是不让别人对她产生爱慕之情,那种关系可能会给他们带来危险。他们本来可以不管她的思想,然而,他们让她变傻了。一个行动迟缓、愚蠢的世界是一个不会冒任何危险的世界。
杰西卡被创造出来,本来是为了对妈妈解释各种事情的,她其实是一个纳米人组成的网络,他们轮班工作,才产生了这个自称杰西卡的形象。纳米人——看不到的、有知觉的、可以自我复制的纳米科技的机器人——就是比大个子的人想得更快。如果妈妈正在努力想说出一个多音节的词,可能会让运行杰西卡界面的纳米人轮班不停地工作一个星期。实际上,单个的纳米人也能出世、长大、受训、觅偶、写诗、生儿育女、飞黄腾达、愤世嫉俗,然后在带着妈妈去做一炉核桃巧克力饼时死去。
我想,真正的恐怖是,单个的纳米人可能来来去去。但作为一个社会,他们想让妈妈差不多永久地活着,却很愚蠢。
我从她脸上撸下眼镜:“我为你保管着,杰西卡,也许你会再需要它们。”我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并给了她一点时间考虑我的话,然后我扶着妈妈坐起来,让她靠在桥栏杆上。“还有谈判的时间,杰西卡。”我说。
“我确实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巴里。”杰西卡正在模仿妈妈的腔调,纳米人以为那就是妈妈的声音。
我没上当。妈妈从不哭哭啼啼,反正以前的妈妈不是这样的。至少在过去这些天,我们吸引了纳米人的注意力。最初,杰西卡根本懒得注意我们的存在。而当我们开始把妈妈推到水里即将没顶时,杰西卡决定和我们谈谈。
我把粗大的橡皮带绑到妈妈的靴子上。
“这个词叫蹦极,杰西卡。”艾达说。
我姐姐正变成一个可怕的姑娘,我想,瞧瞧她身上马的文身,头上的西部牛仔帽,嘴角总是叼着的那根牙签。看起来她似乎觉得这事挺好玩的呢。或者她只是一个更好的演员罢了。我记得,那天晚上她从俄勒岗的研究生院打电话让我回家时,是如何在电话里泣不成声的,如何不停地说妈妈什么都不记得了,除了饼干——饼干、蛋糕,和那些中间有着红色甜味渣子的小薄片——以及,我需要你的帮助,巴里;我没办法一个人干,巴里。我物理系的指导老师口头准了我的假,第二天我就火烧火燎地赶到了图森市。
我到家时,妈妈给我做了个馅饼。
我从妈妈腋下抱住她,艾达则抓住她的两腿。我们像晃一大包衣服那样晃着她,数到三时,把她扔到了桥外。牧羊犬托比发疯似的,狂吠着。
在艾达的车后扯着绳子。
我们把手撑在桥栏上,看妈妈拖着长长的蹦极绳往河里落啊落,听着她的尖叫声——或是某个人的尖叫声。杰西卡是一种挫败和恐惧的嚎啕;但妈妈则是一种兴高采烈的大叫!或许这些都是我想像出来的。或许我不像艾达那样,坚信这个计划能把纳米人赶出妈妈身体。
我们看着妈妈像一个溜溜球那样在蹦极绳的末端弹跳,她的家居服朝下盖住了头。我们决定让她晃一会儿。艾达打开我们带来的中饭,坐在桥上开始吃起来。
当我们起劲嚼着喝着时,我听到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叫“救命,救命”,但我决心不理会它。
“那么,艾达,”我说,“为什么妈妈身上的那些纳米人不把她变成一个可以爬上那根橡皮绳的东西?比如,一只巨大的蜘蛛。”
“我把答案叫作我的金刚理论(金刚是一头巨猿,以它为主角的电影《金刚》是好莱坞最著名的怪兽电影之一——译注)。”艾达说,“我打赌,纳米人能在蚂妈的记忆中看到这样的画面,金刚站在帝国大厦的楼顶,所有的飞机嗡嗡地围着它开枪。或者别的类似这样的画面。这些家伙们的准则是‘安全第一,永远第一’。”
那遥远的救命声影响了我,我斜瞥了一眼艾达。我不想让自己的大姐姐以为我软弱无能。“那,我们要把她拉上来吗?”我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听起来很随意。
“我想要的。”艾达又咬了一口手里的三明治,然后把它丢到篮子里。
我们把妈妈拉了上来。
“杰西卡,”艾达说,“你想照样再来一次吗?”
“不要!”
“那么,让我们谈谈。”
杰西卡让妈妈的下巴耷拉到胸口,安静了一两分钟。然后她抬起妈妈的头:“你想要什么?我们要怎样才能让你不这样做?”
“从妈妈身体里面滚出来!”我喊道。
艾达狠狠地看了我一眼。我毫无外交天分。
“是的,杰西卡。”艾达说,“我们要讨论一下驱逐你的条件。”
“这主意太荒唐了。”杰西卡说,“我们每个人的生活,每一点一滴都和你的生活一样重要而有意义,艾达。只不过你比我们动作更慢、个头更大,这些通通不重要。你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吗?荷莉是我们的世界。这是我们的人民知道的惟一世界。你想我们还能去哪里?”
“对于这点,我们有主意。”艾选给我使了个眼色。
我起身走到卡车那里,解开托比的皮带。它高兴地跳了一大步,跃出了车厢。它摇着尾巴。嗅嗅地面,嗅嗅空气,就这样把我拉回妈妈和艾达身边。我劝服它坐在妈妈前面,它充分利用妈妈被绑住的机会,舔着她的脸。我经常好奇地想,这狗是否知道这就是妈妈。它看上去喜欢这个邋里邋遢的小个子女人,不过这些天来,这个人一直在它身边。而且在我看来,不知何故,它现在对她的是热情,与以往一向对妈妈的崇拜之情比起来,要低一挡次。也许它只是习惯了杰西卡。
“我们想让你们移居托比身上。”艾达说。
听到自己的名字,托比的耳朵竖了起来,并抬头看着艾达。
杰西卡有一会儿没说话,然后她让妈妈柔和的老祖母的嘴唇抿成一条严厉的直线:“你想让我们移居狗里面?”她听上去难以相信。
“你没听错。”艾达说。
“你想要一个完整的文明,要我们的数十亿人,每个人都有明确的思想、希望和梦想,就这样被随随便便塞到另一个世界里去?你以为一代代的传统和深入人心的宗教和哲学,能被弃而不顾?你想我们会居住在狗里面?”
“我想她明白了。”艾达说。
“我们不会那样做的。”杰西卡说,“而且我们不会再进一步讨论了。”她闭起了妈妈的嘴巴,紧紧地合上妈妈的眼睛。
“喂,等一等!”我喊着。
“没关系,巴里。”艾达抓住妈妈的脚,狠狠地看了我一眼。
我明白了。我抱住妈妈的上身,我们再一次把她翻过桥栏。有好一会儿,托比只是坐在那里,好像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然后它跳了起来,把前爪搭在桥栏上,看着妈妈弹跳。
这回我们把她拉上来,让她靠着桥栏杆时,我密切注视着她睁得大大的眼睛,希望能看到一点点妈妈的东西。一点也没有。很明显,我们最后彻底激怒了她的纳米人们。妈妈体内发生了大事。她的脸扭曲成可怕的怪相,她的两颊肿起来,她的双眼凸出来。她突然朝我们吐了一大股绿色的玩意儿。我们跳着躲开了。
“她是我的。”这个声音是深沉的男声,一种可怕的魔鬼的声音,“你不能拥有她。”
“啊,杰西卡,”艾达说着,摘下她的牛仔帽,用它用力打着妈妈脑袋的一侧,“我们也看过那些电影。
如果你不正经一点,我们就把你再扔下去。”
“你不知道你都做了什么,”杰西卡用她平常的声音说,“自从我们刚才谈过后,这里就有起义了。有人死了。听我说,艾达,巴里,有人死了。是每点每滴都和你们一样真实的人。是好人。你们怎么还能接着这样做?”
“但你正在毁掉我们的妈妈!”
我说道。
“一个人,换来数十亿人的幸福!而且,她并没有被毁掉。”
“这一个人是我们的母亲,”艾达说,“而且是你的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