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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那个队长手里拿着一个木头熊,眼睛瞪得大大的,以近乎哀求的语调说,“这些就是啊!我们为你们做的这些东西跟我们祖先为他们自己做的是一样的啊!”
“寄生虫!”我尖声喊道,“你竟敢说这些废物是美丽的东西?”我把那个雕像狠狠地往墙上扔去,把它摔得粉碎。我从腰带上取出我的人类奴隶最近为我制造的产品。“这个!”我把它举得高高的,大声说,“这才是我想要的!”
我把锋利的尖端猛地插入那个哆嗦着的蠢材的喉咙里。
“这才是美丽的东西!”我咆哮着,把滴血的匕首仍在山洞的中央。我的声音使整个山洞都震动起来。
匕首的光滑刀面和锋利的刀口在火光的照映下闪着红光。我们熊类所能制造的粗糙的石头制品根本无法跟这种精致的人类产品媲美。
那也是我向理事会请求不要消灭地球上为数不多的人类的原因。如果我的计划出现了问题,那只能归咎于我的试验方法不当。我相信,只要是科学家都会明白这个道理。一次错误的试验并不能推翻整个假说。我的假说是合理的,所以不应该被忽视。我们必须寻找能够制造美丽事物的人类,把他们保存下来,训练他们去为我们生产美丽的东西。这些美丽的东西应该像那把闪亮的可爱的匕首一样,又轻便又锋利,杀人不用力——甚至,是比匕首更厉害的产品。
《美食》作者:大卫·赫尔
王荣生 译
暮色柔和,玛蒂达躺在旧床上。凝视着窗外,心不在焉地揉着大肚子,随后,她向我转过身来,忽然莞尔一笑,脸上的毛孔皱成一团,满口肉瘤烂黄牙。在朦胧的微光中,她显得玉手纤纤,难以分辨出手指间多硬结的肉蹼和血管。顿时我暗自想,孩子会不会象她那样皮肤起疙瘩,硬如石块;或象我一样,手臂细长,腿如鸟腿又细又长,从膝盖处往后弯?从内心讲,我希望孩子象玛蒂达,因为在我眼中,楚动人,不过,我知道很可能我俩的孩子哪个也不象。
“我饿了,”她说,“我敢肯定他也饿了。”
“你知道人想吃什么吗,玛蒂达?”
她在玩游戏。我也想逗她开心,使我们俩都忘记上顿美餐以来到底多久没有沾东西了,大概有好几周吧。于是,我假戏真做,回忆起她经常在我们从城里垃圾堆里中捡起的破杂志指出的花花绿绿的糖果,说:
“鲜猕猴桃?”
“不今晚不吃这个,我不喜欢。”
“奶油槟榔油炸牛肉干呢?”
“太一般了,你说呢?”
我笑了,她也笑了。随即,玛蒂达坐起来,将灰色破枕头塞在背后。“我们先吃蜗牛醮勃艮第葡萄酒,喝一杯冻肉汁,再来一大块熏肉夹肉条、猪肚、鲜笋、土豆吧。”对那些陌生词语的发音,她咯咯地笑,起来念那些上一世纪的词的音节,舌头不听使唤。“点心嘛,我要美味羊奶酪,一杯柠檬汁,一杯黑咖啡,一杯拿破仑白兰地。这份菜单怎么样,希拉里,告诉我。”
我假装接下她的菜单,模仿我想象中的招待鞠了一躬,动作也是从上一世纪遗留下来的发黄的废杂志上学来的。玛蒂达给逗乐了,“您还要些什么?”
“不要了,谢谢。就这些,先生。”
我们俩开怀大笑。这时候,夜风荡漾,驱走了月亮周围的云团。从窗外飘进泥土、野草、树脂、水泥和砖石的气味。
“希拉里。”玛蒂达喘着气说。
她双手朝肚子伸去,我在她身边躺下,在她腹部紧绷绷的皮肤下面感到胎儿在蠕动。
“快了。”她说。
已经5个月了,但愿她准了,因为我带着做父亲的心愿,企盼孩子早早出世。可是,我却无法知道她的女性直觉是否准确无误。要知道,现在已不复存在共同的术语来表达人类的妊娠期了。
夜色愈浓,她躺在那里,我亲吻她的乳房,回味着我们在交欢时被她的肉体磨擦的感觉。真奇怪,她的肉体石头般粗糙,却还是那样甜美。
胎儿安静下来,玛蒂达的身体也松弛了。
阴影浓黑,微风飘香,我饥肠辘辘,时候不早,该上街去猎取食物了。我走到床头柜边,取出手枪和六发宝贵的子弹,给枪上生锈的金属部位上了润滑油,小心翼翼地装上子弹。这六发子弹口径合适,完好无损,不知怎么搞的,它们被遗弃在一家体育用品,商店的地板上,多少年来都没人注意,还是8个月前我捡到的。真是天赐良机,今后再也难遇上了。
“嗯,那么,我们吃些什么呢?”玛蒂达还在玩游戏,我也同样兴致勃勃地回答:“也许是美味越桔蘑茹鹿肉。”
“还有呢?”
“鲜菜南瓜清炖野兔。”
“好了,菜够了。但鹿肉要生菜调味,不然干脆不要。不用说,葡萄酒里多加点丁香。来,亲亲我再走吧,希拉里,来吧。”
我亲吻她的前额、脸颊,又在她的嘴唇上一阵长吻。月亮升起来了,几乎是一轮满月,光线亮度足以读书,我便给玛蒂达准备了几本杂志,我走后好让她排遣时光。我将毯子拉上来围住她,让她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我又一次拥抱她。不知为什么,我走到门口却犹豫了,转身回到她的身边,可她已经沉浸在破旧的杂志里了。我默默无声,不知道说啥才好。
我锁上房门,门是厚钢板做的,这是我选中这座住宅的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这栋楼没有太平梯。出于习惯,我爬上楼梯,检查了上房顶的通道,发觉很安全。然后下了四层楼,穿过狭窄的门厅,走出大门。大门是沉重的铁栅栏门,我用铁链和连环锁锁紧。在战后的世界里,如此严密的防范措施谁也难以逾越,但为玛蒂达的缘故,一定要万无一失,因为我太爱她了。我打丹东教我的早已消亡的宗教手势,又划了一个十字。
从一些残存的废墟来看,我们住在河边大道的街角,这里从前显然是豪华的住宅区。战后百年中,附近一座公园逐渐伸展到城市的混凝土、砖块和沥青地上。现在,路面已经皱凸不平,我费力穿过灌木丛、黑蘑茹,绕过一堆堆从前是小汽车的圆丘,朝西区走去。我猫着身子,行进悄然无声,始终保持隐蔽。不知什么原因,最近几周来,猎物罕见。我决心使出全身解数,给玛蒂达和我的孩子弄到吃的。
地面上,月光如水,泛起点点鳞光,这是人行道上的云母或者玻璃碎片反光。
前面城里传来恍若芦笛声,尖厉怪异,我不由得停下来倾听,是出没在附近的一群类人猿的叫声。这些凶猛的野兽,我有枪也难对付。于是,我转身朝百老汇方向,往86号大街那口池塘走去,池塘是从前被什么东西炸成的。
通常,那儿是个理想的狩猎地。我决定去试一试运气。
我生性不好沉思冥想,可是,此时此刻我迎着夜同,躬着腰,蹑手蹑脚地沿临街大楼往高高的野草丛奔去,却不禁回忆起和玛蒂达朝夕相处的日子。我渴望使她过上好日子,渴望在战后这片荒漠中我们不至于忍饥挨饿,渴望文明再现,但那和文明我只是从令玛蒂达销魂的杂志里读到的,从我们儿时暴风雨夜丹东老人安慰我们的天方夜谭里听来的。
这倒不是丹东的话我全都相信,即使在孩提时代,我也怀疑他在神侃。
也许是我天生愚钝,我出生的年代与丹东说的世界大战相隔一个世纪,这个世纪犹如一条巨大的鸿沟,我的相象力无法跨越。我不同于玛蒂达。我只熟悉枪啦、实际干啦这些简单的东西,压根儿相象不出科技遗迹究竟是啥样,也想象不出曾经存在过与我们的四肢、器官相类似的众多人类,还有哑巴似的动物。在我看来,这些不过是一个糊涂老人的胡思乱想。从小时候起,我就倾向于关注日常生活现实。
不过,恰恰在日常生活丹东是坦诚无欺的。我还只是被不知名的父母遗弃于荒野的六个月的婴儿时,就给老人捡来了。从此,他便用自己的生活训练我和玛蒂达。每当老人忘记唠叨历史和哲学时,他便是一个出色的师傅,他的技艺至令我们望尘莫及。尽管由于玛蒂达怀孕我与他之间产生敌意,我依然承认并羡慕他的本领,也知道自己欠他的情。
例如,当我们幼小无助而他又饥饿难忍时,他并没有吃掉我们。直到最近我才明白其中的奥秘。如果我处在他的位置,我准会感激上帝恩赐如此丰美的礼物,毫不犹豫地将我们两个弃婴吞吃了。只有当我用手感觉到玛蒂达腹中的胎儿的生命在轻微地颤动时,我才隐约意识到丹东干吗要收养我们,将我们视为亲人。
突然,一阵猫叫春似的尖叫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倏地躲在一簇藤蔓荆棘后面,往灌木丛里钻。太紧张了,我的脉搏加快,心里扑通扑通地跳,我放眼向城望去,手一挥,将手枪端平。
那可怕叫声断断续续,令人不寒而栗,犹如疯狂的咆哮,我害怕了。尖叫又卒然消失,随即万籁俱寂。我反倒不能松驰,仍然继续从我隐藏的树丛里警惕地向城里望去。
再次响起了狂叫声,这次离我更近了,显然,是从一个街区远的黑压压一片橡树与樱树混杂林里传来的。树林从前是一座微型公园。这时候,月亮照上了一圈淡淡的光环,但月光依然明亮,我清晰地瞧见五个影子从树林里摇摇晃晃地钻出来,笨拙地跑进高高的草丛里,从它们的姿势、肤色以及它们散发出来的被微风飘到前面的膻腥味,我认出了是类人猿,先前,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笛声就是它们发出的。我的腰弓得更低了,希望能避开它们注意力,这些家伙又狡猾又凶残,四处骚扰。类人猿接近我的隐蔽处,从我附近穿过。它们形体面貌清晰可辨,而且连他们的惊恐谈话的细节我也听懂了大概。顿时,我意识到自己是虚惊一场。原来,类人猿给什么东西或什么事情吓坏了,拼命往市中心跑去,我还意识到,它们发疯似地逃命,必将松懈警惕,这正好给玛蒂达和我可乘之机。于是,我从灌木丛里爬出来,若既若离地跟踪它们。
我腹中的饥饿火燎一般,嘴巴是湿的,却难以湿润嘴唇。我真不敢想象玛蒂达怎么忍受体内两个胃口。
我尾随类人猿一街区远。当它们到达附近那口池塘时,我便紧紧地尾随其后,果然不出所料,它们完全丧失了警惕,四只类人猿沿着月光鳞鳞的水边一条路跑去,另一只踏上右边那条路。
机会到了。我将手枪插腰包里,解下猎刀,大步流星,迅速地追到那位孤独的逃跑者身后,挥刀向类人猿刺去,这时,它才注意到我,惊叫一声,笨拙地扭转身体,胸部躲过了利刃,但肩部却挨了一刀。
我从类人猿身上拔出了猎刀。我必须几刀将它杀死,于是我又举起历经一个多世纪依然寒光闪闪的利刀,刺进它的身体。那家伙挨了两刀,但还没有咽气。只见它向我转过身,身体猛然一抖,挣脱仍然陷在肉体里的猎刀,随即又死死地抓住我。
我拼命将一只手伸到类人猿背后摸刀,另一手险挡它的利爪抓我的喉部。我们搏斗时,它居然对我说话了。我惊恐失色,浑身起鸡皮疙瘩。
类人猿的口鼻畸形,牙齿很长,发音含混不清,而且同其它动物一样,缺乏语法概念。尽管如此,我还是听懂了大意。
“死了人人杀死杀死兄弟杀死。兄弟。”
“闭嘴,闭上你的嘴。”
“兄弟死了死了人刀杀死的。”
我的手指终于摸到露在类人猿背部的刀柄,拔出刀来,再次刺进去。它猛然喵的一声,吐了一大口气,喷了我满脸鲜血。我感觉到它的肌肉泄完了元气,正如水从碗里流走一样。它呻吟了几声,便无刀地卷缩在我的怀里。我将尸体放倒在草地上,环顾四周。其它类人猿早已沿着大街远去,显然,这场短暂的搏斗没有引起它们的注意。尽管四周静悄悄的,我还是感到不安,忍不住纳闷,究竟是什么危险驱使类人猿没命地往市中心逃窜。
我将温暖松软的尸体搭在肩上,跑进邻近一条背街。但由于路上灌木浓密,荆棘从生,遍布灿烂的黄玫瑰,我不得不放慢速度,折腾了好一阵才到达附近的大街。街角落矗立着一座建筑物,是两层楼的灰石头结构住宅,顿时,一种安全感油然而生。我一步三梯冲上前门已经凹陷的台阶,穿过一条从前是门的沟,进入幽暗的客厅,悄然无声,眼睛适应一下昏暗,同时尖起耳朵探听哪怕是最细微的声音。
我终于踏实了,呆在房子里安然无恙。
我把尸体轻轻地放在大理石地板上。太紧张了,好一阵我从房门口沿着我来的路望去,但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我最终决定收拾我的猎物,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