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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情绪也没什么不对。这是有关你的我所不了解的事情。”
“那是一种构筑,”我说,叹了口气,把手从她肩上抽回来。这是老式的对话题不感兴趣时的表示。“一种具有个性的构筑,是客体主导的一种模拟现实环境,在规定范围内由机器作决策。”
“听起来挺复杂。”
“为此我花了七年的时间,可以说是多年心血的结晶,即使花上十年我也要做。我是在一种三菱神经传感机上完成的。”
丽莎站起身,我也随着她进了屋。
“它的个性是什么?”她边穿衣服边问,此刻我在给自己倒咖啡。
咖啡的苦香飘了出来。
“怀疑。”我呷了一口咖啡回答道,“我只能把它设计成怀疑型,只有计算机总是怀疑一切,那个客体主导的模拟世界才能易于修改。”
丽莎已经穿好衣服,褪了色的牛仔裤配印广告标识的T恤衫。她抓起夹克衫和提包催我赶快穿戴好。
“快点,我们要晚了。”
“别担心,会按时到的。”我不慌不忙地答道。
“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了,先生。”第二天一早,卡洛斯叫醒我。游荡在血液里的Cuervo和幻觉剂像鲨鱼般撕咬着神经末梢。
透过窗户射进的强光,像魔爪撕扯着沉重的眼皮,灼痛难忍。
“图灵给我三天时间,如果我不亲自把你找回来,你就得长期面对那个人。”
“妈的,什么人?”我一骨碌从床上坐起,发干的嘴里有股苦涩的棉花味。
“是丽莎,”卡洛斯坐在床边,边给我套上脏衬衣边说,“她回到线上后非常生气。公司想叫你回来,图灵也通缉你这个蠢才。”
“图灵?这跟图灵有什么关系?”我站起来穿好裤子不解地问。
“你在受指控,生产危险的人工智能;未经允许把绝对机密数据泄露给充满敌意的病毒程序;在微机上进行谍报和电子暴力活动。”
这一系列指控犹如一连串炮弹在我头脑里轰鸣作响。这些指控后果是很严重的。我从没估算到图灵也卷了进来。
图灵IRA,是图灵智能控制局的缩写,他们掌管国际人工智能游戏中所有的入场券。
你若想参与游戏,那么来自图灵董事会的一份证明书就是你的入场券。要是你搞破坏,图灵绝对不会放过你。
以前我为自己预支了一小笔薪水,因为想要躲避公司对我的处罚,我曾逃到了巴西。
但是图灵根本没把巴西放在眼里。他们背后是由全副武装的北约组织和联合国支持的,拥有国际管辖权。
现在他们需要我,可我甚至一点也不知道其中的奥秘。
“什么交易?”
“让丽莎退出网络。”
我和卡洛斯坐在客房下层的酒吧里喝着浓浓的巴西咖啡。
“那不是我的责任,我告诉过你们这些家伙毁了那东西。”
“是的,可丽莎并没有发出那些令人作呕的电子信件。”
卡洛斯的笑声充满拉美调,除了他的肤色这笑声是惟一能确定他是中美洲人的依据。随着咯咯的笑声,大而圆的脸上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庞大的身躯也禁不住晃动起来。
“你说什么?”我忙啜了口咖啡问道。
丽莎从不愿想到死,我是说,如果做一次民意测验,我相信任何人都不怕随时死去,但丽莎不同,恐惧时常亲绕在脑际。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新闻提到了死,比如摇滚明星或熟知的喜剧演员之死,她都会为之动容,调换频道。
“我不会死。”她曾开玩笑说。
她整晚变得面无表情,神态黯然。过去我常常告诉她,她很怕死,以致忘掉了生存,但是她听不进去。
“这还不够,有头脑,就要为生存而战斗,能思考,就要向死神抗争。”
我跟她讲,那只是种直觉,没有逻辑性。死亡是我们大家都要面对的不可避免的一环。因此为之担心忧愁只能是浪费时间。
她并不理这一套,反而在后来的会诊治疗过程中,对死亡的惧怕变得越来越强烈。
“你保证是她?”在去往机场的途中我问。
卡洛斯替我们在“地层班机”订了机票。闪闪发亮的梭形机在火箭的推动下,腾空而起,直冲云霄。梭形机穿过高空,然后随着地球引力下降,运行时间很短后返回地面,降落在目的地附近。
从洛杉矶到日本要40分钟,从里奥到旧金山要45分钟。
我不喜欢那些东西,所以只拿3个巴比外壳。冰凉的巴比酸盐(一种让人镇静、催眠的强烈药剂)涌进我的血液,放松了腕部的肌肉。
“是的,我保证。上周一个技术人员企图进入中心数据网,但他得到的只是空白屏幕。检查中心磁盘后发现,所有的共同数据、雇员记录、调查数据、金融储备、税收报告,一切一切全都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只有四个字‘找到杰克’。反反复复都是‘找到杰克,找到杰克’,真是古怪离奇得很。”
出租车驶进了飞机场,卡洛斯用信用卡付了账。现实世界已经开始进入里奥了。两年前他一定不会接受这个现实。
里奥机场。游客们从一个终点站移向另一个,记下航班号,尖声地责备不安静的孩子,一切形成了熙熙攘攘的热闹场面。
到处充满着巴西商业的特殊气息,匆忙中留下的变了味的香气。地摊上和简易桌案上摆满了低廉的手饰和纪念品,摊主大声吆喝的样子让人联想到好莱坞大街上引人上当的那些人。
就在那时,渴望回家的念头涌进心中。我渴望看到好莱坞的街道,那个我曾逃离的“下水道”。也并不是十分想回到那里,只是不想再见到她。我想走出丽莎的世界,远离她。
本以为在里奥可以摆脱她,可是现在图灵又来找我。我曾多么地爱她,珍惜着我们共同走过的那一年,现在我又同样地恨她,确切地说,恨那个自称是她的东西,那个会说话的墓碑。
“杰克!抱紧我,我不要死!我不愿放弃!”苦涩的泪水滴挂她滚烫的面颊上,这是一种绝望,一种乞求。第三次检验的结果再次得以证实时,她的嗓音因恐慌变得沙哑。
中枢神经癌。在综合症之前,人类还从未明白这么一桩事。
在人类只能应付正在蔓延着的癌细胞时,时间就是生命。癌症和爱滋病都是降临在我们头上的自然灾祸。
但是当这两种病最终得到治愈时,大自然也会发怒。因为再也没有细菌感染和能够切除或用射线杀死的肉瘤存在了。
不,大自然想要我们偿付治疗综合症花费的一切,从医用废品到街上粪便,所有一切。
它用它独特的充满嘲讽的方式迫使我们付账。它说是一种综合症。
CNC——中枢神经癌。据说它始于上个世纪后期的酸性试验。他们还说LSD(一种麻醉药物)是中枢神经综合症的首用药。
接着,幻觉剂,刺激性药剂和延缓性药剂纷至沓来。它们同开门神LSD一样强大有力,只是作用效果不同。
丽莎在大学期间出租她的图灵证明时,曾一直使用与麦角类似的刺激性药剂,以皮下注射方式,一周一次用于保持清醒,然后一下子变成二天一次。
这些药剂蚕食着她,进而改变了她中枢神经系统的基因结构,形成癌症。
在病房里我守着她哭了七天。她的父亲来看望她,双手战栗,双眼流露出因女儿即将永远离去而产生的无限悲痛之情。
她宁愿用一年时间来忍受即将死去念头的折磨,也不忍心看到她父亲那个样子。
在她父亲最后探望她的那一周,我们透过窗户观月,紧紧相拥,仿佛这样她就会得到些许安慰。那一刻,她首次提出并开始着手进行个性思维产物工程。
“那么上一次她跟你说了什么,先生。”
卡洛斯旧金山的公寓里。一小堆碎物和薄薄的一层尘埃覆盖着一切。
卡洛斯是位技术人员,丽莎称他为“技术专家”。他就像电子实验线路板或是回路控制板上的发光体。有时,他一连工作几个小时,从不休息,甚至连目光也未曾从工作台上转移开一次。
尤其是到了思维产物工程第一阶段的最后部分。
一块冰冷的焊合铁块搁在一个紧挨着空线路检验器的线架上,屋子墙角里,一个微型Waldo放在黑乎乎的钢块上。雾气腾腾的蒸汽从炉子的热传感器顶部装有沸水的壶中冒出来。卡洛斯在准备饭菜。
紧靠破旧小床的桌子上有半包香烟,我抽出一支,慌忙点燃,坐在他发皱的毯子上。
“我不明白,”他边说边走过来让我喝汤,“为什么她要找到你?”
在微弱的蓝色灯光里烟雾使其更加模糊,昏暗的房间里有股尘土的味道。
“一言难尽啊。”
我舀了一小勺面条勉强咽下,毫无味道可言。
“我们有时间,此外我也想知道。”
“我一直都在问你那件事,”我放下汤,慢慢掐灭了雪茄说道,“你是怎么卷进来的?在哪方面你有超长之处?”
“什么意思?”他惊异地说,“我制成了她,我给她缠线。图灵没有追踪我的原因就是她向我毫无要求。”
“那不是我的本意,我的意思是为什么公司派你来?”
“因为你不可能同别人来。”
这是事实,我不在乎丽莎,那是她思维的产物,也不在乎公司或别的任何东西。我所关心的就是忘却,但卡洛斯阻止我忘却,眼前的事物让我在意。
我,卡洛斯和丽莎,三人曾在一起工作数月(丽莎生命中的最后几个月),制成了那个思维产物。丽莎知道如果自己服从于试验,她有可能失去生命中最后的十个星期,但她不在乎,一心想制成那个思维产物。
这是个有独创性的想法。尽管脑海闪过的东西并非都是对的,但我不能在丽莎刚躺上病床提出它时就告诉你们一切。
我不想让丽莎死去,这是根本动机也是丽莎本人所期望的。我想的是,如果此想法实现了,那么死去的只是她的躯体,她的思想犹在。
我知道她最终会死去,思维的产物只不过是个程序,是个电子新发明。但是在我也接受这种想法后,丽莎和将要被摄入思维产物的丽莎之间的差别,在我和真正丽莎头脑中变得越来越模糊。
随着工程顺利进行,丽莎的病情更加恶化,记忆力明显减退,同时伴有幻觉,她开始真正相信那部机器就是她,她将被再次赋予生命。
这个想法本身就是天才思想的闪现。
思维产物将建在一系列神经网上。旋转的集成电路块设计成用来模仿人类大脑细胞I/O工作。卡洛斯昼夜奋战,不断地按丽莎精细的指示和他自己的想法,重新改制高速集成电路。
神经网与普通计算机不同。普通计算机有为它特制的逻辑功能及与其密不可分的运行程序。计算机可以辅助学习,做电子游戏,完成高难度的任务,但它始终是一个自动装置,而神经网就像人一样,不必教它。它通过试验,勘误,做精细的估算,奖励系统的控制论版本学习。对于网提出的每一个问题,若“教”给它,它会给出答案,接着会因好的回答得到奖励,差的回答受到惩罚,直到它学会所有该知道的。
过程是缓慢的,但劳有所值。神经网比最高级的AI程序更具有认知能力,它还有行动和决断的能力,就像一个受到良好训练的大脑。
上个世纪末,科学家们懂得了同样用来教授这些同某些技能和知识的方法,并且认知过程能用于给出普通的人物。然而,这种思想并没有起太大作用,因为这个过程是单调乏味的。
以上这些是丽莎思维产物的形成过程。
我们使用我的图灵AI作为老师,它每天要问丽莎上干个单调冗长的心理问题。对丽莎而言,这的确是耗费精力和体力的工作。许多问题是纯个人的,而且带有骚扰性,但我们必须问她。
我的程序按照她制作后,自己设计了一套反应环境,相信它就是丽莎性格特点的真实翻版。从这时起,它推断出了应付超百万个问题的答案。它顺着模式,探查出连丽莎自己都不知道的恐惧及她身上不为人知的怨恨癖好。
换句话说,它完全分析了她的心理结构,现在要做的就是教网成为丽莎。
在卡洛斯完成他的建造,教会了网一些生活的基本常识(算术物理原理等)后,我们把网装上了我的图灵AI。经过一个月,即丽莎生命中的最后一个月,那个程序教会了网络有关丽莎的所有事项。它把原始的,孩子似的低智能思维产物抚育成一个成熟的产物。
如今,丽莎的思维完全嫁接给了思维产物。就在我们火化丽莎遗体的同一周,她再次获得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