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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子豪点头。
常笑道:“那样的一颗珠子,你可知什么价值?”
安子豪道:“价值连城。”
常笑道:“是不是足以引人犯罪?”
安子豪微喟道:“我那个手下为人的确有些贪心。”
常笑道:“一个人作贼不免心虚,如果胆子本来就已不很大,不要说僵尸,一个人突然从棺村里站起来,已足以将他吓死。”
安子豪结结巴巴地道:“可是……棺村里卧着的是铁恨,铁恨已经死了七八天,已钉在棺村里七八天。”
即使是活人,给钉在棺村里七八天,就不闷死也饿死的了。
死人是不是还能复活?
这就是问谁,谁也会摇头。
但故老相传,死人是有可能变成僵尸。
这传说是否真实?却没有人敢肯定。
世间本就有很多令人无法相信,但又无法解释的事情。
这件事常笑是不是就可以解释?
常笑没有解释,冷笑道:“谁知道铁恨那七八天是否一直都钉在棺材里?”
安子豪道:“最低限度还有个人知道。”
常笑道:“你是说王风?”
安子豪道:“他一定知道,问题只是他肯不肯说老实话。”
常笑道:“在我的面前,没有人敢不说老实话。”
这是不是太夸口?太自信?
他补充道:“据我知道,在他的面前就只有一条路,没有人想走那条路。”
那一条也就是死路。
安子豪又不作声。
对于常笑的话,他不愿置仪,也不敢置议。
常笑接问道:“他是不是还在鹦鹉楼?”
安子豪道:“今早,我找他问话的时候还在。”
王风现在并不在。
鹦鹉楼中就只有一个血奴。
五丈宽的照壁散发着白粉的气味,聚会在奇浓嘉嘉普的十万妖魔,妖魔膜拜的魔王,十万把魔刀下的十万滴魔血,魔血化成的鹦鹉,还有血鹦鹉的十三个臣子一十三只血奴都已消失在这白粉的后面。
照壁已被粉饰得雪白,没有了魔画,只是幅普通的照壁。
在魔画的衬托下,这地方简直像个地狱。
美丽的地狱,一夜之间就毁在王风手下。
没有了魔画,这地方也只是个普通地方。
所以常笑并不像王风,第一眼并没有落在照壁之下。
他的第一眼落在血奴的身上。
这地方现在还有什么比血奴惹人注目?
血奴已换过了整套的衣衫,左半身已不像初生的婴儿,整个人已不像鹦鹉的臣子。
但她还是叫做血奴,她也依然美丽。
美丽的女孩子本就已惹人注目。
常笑的目光却并没有被她吸引,很快就转开。
硬底的皮靴,带刺的长鞭,三丈宽的大床,床顶上挂着的钩子,刚粉刷过的照壁,常笑的目光一一从上面掠过,才又转回血奴面上。
“你就是血奴?”他带着笑问。
“嗯。”血奴笑着应。
妩媚的声音,甜美的笑容,她好象很欢迎常笑的降临。
常笑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遍,道:“听讲你向来只穿一半衣服?”
血奴笑道:“这是事实。”
常笑道:“现在你穿得很整齐。”
血奴道:“因为我怕着凉。”
常笑道:“这几天都差不多,并不冷。”
血奴道:“昨夜出现了僵尸之后,这地方不知怎的就变得阴阴森森。”
一说到僵尸,她的语声就不很稳定。
常笑道:“你也怕僵尸?”
血奴道:“我只是一个女孩子。”
女孩子的胆子普遍来说都不大。
常笑道:“那干吗你不离开,还留在这里?”
“我没有地方好去。”血奴的眼圈似乎红了。
一个女孩子如果还有地方去,亦不会留在妓院。
常笑道:“李大娘那里不好?”血奴的面色马上变了,冷冷道:“如果好我根本就不会来这里。”
李大娘是血奴的母亲,做母亲的如果是个好母亲,做女儿的也根本就不会做妓女。
常笑点点头,目光转向放在那边墙下的棺材,道:“最低限度你也得搬走那副倌材,难道你不知道那副棺材就是僵尸的窝,僵尸随时都可能走回他的窝休息?”
血奴的脸不由白了,吃吃道:“这副棺材并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能私自将它搬走。”
常笑道:“王风不肯将这副棺材搬走?”
血奴道:“我没有问他,今天早上一时间又醒不起。”
常笑诧声道:“他不在这里?”
血奴道:“早上一早就出去,到现在还未回来。”常笑说道:“整整的一天,他去了什么地方?”
血奴道:“不知道。”
“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他曾说过去找他朋友的尸体。”
“铁恨的僵尸?”
血奴点头道:“僵尸在日间据讲只是一具尸体,听他说,他是想尽快将尸体找到。”
常笑道:“为什么?”
血奴道:“只要找到尸体,他说也许就有办法制止铁恨再变僵尸,他似乎很不想他的朋友再变僵尸害人。”
常笑冷冷笑道:“他是个巫师?也懂得降魔捉鬼?”
血奴答不出。
常笑随又道:“如果已找到僵尸,他势必会搬回来,再放入棺材钉好,现在已是僵尸出现的时候,还不回来,难道他找不到尸体,索性找僵尸去了?”
安子豪插口道:“说不定他现在已找上僵尸,被僵尸扼住咽喉,再不会回来的了。”
这些话出口,他自己已先打了几个冷颤。
血奴的脸庞更加白了
常笑却全无反应,一样的面色,一样的笑容,目光落在棺材之上,道:“棺材的钉口之上,也一样可以看出棺盖这七八天之间是否都钉稳。”
不用他再行吩咐,方才解剖尸体的两个宫差已自越身而出。
仵作这一行出身的人,对棺材这种东丁本来就很有研究。
常笑也没有再行吩咐,转顾安子豪:“万通剩下的那一滩浓血,那一只黑手,在什么地方?”
安子豪道:“在楼下,楼梯后面的小屋子里。”
常笑目光又一转,道:“唐老大,唐老二,你们两个随他走一趟,董昌,你也去。”
唐氏兄弟应声走向安子豪,正向棺材走去的那两个官差中的一个应声亦停下了脚步。
常笑随即又道:“检验那棺材一个人已足够。”
董昌连声应是,改向安子豪走去。
安子豪慌忙退出楼外,在前面引路。
常笑看着他们四人离开,喃喃自语道:“浓血,黑手,这如果不是真的僵尸在作祟,相信就是毒药所做成的结果。”
这如果只是毒药所做成的结果,以唐氏兄弟对毒药的认识,再加上一个仵作出身的董昌,一定会水落石出的了。
事情是不是这样简单?
灯光虽明亮,到了那边的墙壁,已变得暗淡。
棺材在暗淡的灯光之下,更觉得恐怖。那官差因此将旁边的一盏灯也拿过去。他只是为了方便自己工作。做他这种工作,即使经验丰富,环境不够光亮,亦很容易判断错误。多了那盏汀,棺材使有了光采,虽然始终是死亡的象征,看起来总算已没有那么恐怖。
棺盖已先后两次打开,第二次打开之后,就没有钉上,因为尸体己不在里面。尸体已变做僵尸跑掉。在未找到僵尸,未寻回尸体之前,棺盖钉上岂非就很多余。
王风甚至没有将棺盖盖好,只是随随便便的搁在棺材上面,盖不住棺头,露出了两三寸的一道空隙。所以要打开这副棺材实在不是一件难事。
那官差将灯放在旁边的一张儿子上放下,走前去,偏身一伸手,就将那棺盖捧开。棺盖一打开,飒的一个人就从棺村里直挺挺地弹了起来。僵尸!棺材是死人的东西。从棺材里出来的难道还会是一个活人?死人之中,据讲就只有一种僵尸还可以跳动。
──那副棺材就是僵尸的窝,僵尸随时都可能走回他的窝休息。想到自己说过的这些话,常笑不由就机懔懔的打了个冷颤。
其它的官差却吓惨了。血奴更就像踩了尾巴的母猫,尖声惊叫了起来。吓得最惨的当然是那个捧开棺盖的官差。他虽然仵作出身,这还是第一次遇上尸变,看见僵尸。惨白色的衣衫在惨白色的灯光下,就像是一团雾。僵尸双掌齐眉,双袖掩脸,只一跳就跳出了棺材,跳落在那个官差身旁。
他的身上仿佛透着泛骨的寒气,一动寒气就变成了阴风,吹灭了几上的灯光。没有了那惨白的灯光,那官差的面庞也一样发白,他的眼已睁大,眼中充满了惊惧,强烈的惊惧他想走,但双脚完全不受指挥,就像给钉子钉死在地上。他想叫,口腔的水份却都似已被阴风吹成了寒冰,封住了咽喉。
蓬的一声,他捧着的棺盖脱手堕地,他的整个身子亦瘫软了下去。
僵尸却没有再动,凄冷的目光从双袖缝中射出,瞪着那个官差瘫软在地上,枪般挺直的身子突然一弯,坐倒在棺材缘,一双袖子亦随着垂下,然后他就张开嘴巴,放声大笑起来。好得意的笑声,好可怕的笑声。在这种环境下听来更可怕。
这笑声一起,最少有一半的官差给笑得失魂落魄。僵尸是不是也能笑,这笑声是不是已能笑散生人的魂魄?女孩子胆子通常都比较小,这一次却是例外。
血奴本已吓得随时都可能昏倒,但僵尸的袖子一袖下,僵尸的笑声一响起,她混身竟好象有了气力,苍白的脸庞亦泛起了红晕。她居然睁眼瞪着那个僵尸。
看她的表情,简直就要冲过去打那个僵尸一拳,咬那个僵尸一口。她竟然真的冲过去。一冲过去她的拳头就落下。虽然并没有咬那个僵尸一口,她最少打了那个僵尸十拳。
好大的胆子。莫非她又已着了魔,昨夜消失在墙壁上的那第十三只怪鸟,那第十三只血奴已附在她的身上。血奴是血鹦鹉的奴才,也是奇浓嘉嘉普魔域中的一种妖魔。
妖魔打僵尸,这岂非就是鬼打鬼?常笑的胆子更大。开始的时候,他也很惊讶,但现在,他的面上只有冷酷的笑容。僵尸的笑声一人耳,他的手就已握住了剑柄。剑现在仍在鞘内,杀气却已蕴斥于整间小楼。
这杀气竟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他的一双眼亦是杀机毕露,迫视着那具僵尸。虽然,他还未有所行动,人剑已经呼之欲出。人未出,剑未出。说话反倒先出了:“住手。”
一声断喝霹雳一。样击下,满楼鬼气顿被击散。
常笑的嗓门实在够大。
一个做了十多年大官,打了十多年官腔的人,嗓门不大才怪。
何况他还练了十多二十年的气功?
血奴已经住手,那双手却不是给常笑喝住,而是给那只僵尸硬拉住的。
要拉住她那双手实在不容易,她凶起来简直就像真的有魔神附体,气力大得吓人。
僵尸几乎是用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她拉住。
总算他已有、两次经验,这一次已没有前两次那么狼狈。
这具僵尸当然就是王风。
血奴好容易才放弃挣扎,喘息着在棺缘,在王风身旁坐下。
袖子才放下一半,她就已认出那不是铁恨的僵尸,也不是其它孤魂野鬼,是王风。
她给吓惨了,王风却笑得那么开心。
那就算是王风真的己变了僵尸,她也要冲过去,揍他一顿的了。
她喘着气,瞪着王风,突然问道:“你什么时候变做僵尸的?”
王风勉强收住了笑声,道:“今天早上你在换衣服的时候我已卧在棺村里面。”
血奴一张脸上立时发红,道:“你都看到了?”
王风道:“那时候我还没有睡着。”
他的目光已变得朦胧。
是不是他又想起了血奴那一身缎子一样光滑的肌肤?
那一对轻柔在胸膛上的手?那满面如痴如醉的神情?
他虽然没有说出来,血奴已肯定他一切那已看在眼内,她绝不相信这个人当时会老老实实的卧在棺村里面。
她叫了起来:“打死你,打死你──”她口里说的虽凶,心中当然并不是真的想打死王风。
王风也根本就没有放开她的手。
两人立时又扭作一团,简直就旁若无人。
那些官差不由得目瞪口呆,一个个都好象已变成了僵尸。
常笑却气得面都青了。
他又一声大喝:“住手!”
这一声更响亮,给他这一喝,整个屋子部几乎起了震动。
就算是死人,只怕也会给他这一喝便喝的跳起来。
血奴就给喝的跳起来。
王风虽然没有跳起,拉住血奴的那双手不觉已松开。
他的面上居然还有笑意,笑望着常笑,忽然问道:“你好象是个做官的?”
常笑铁青着脸,冷声道:“十年前我就已做官。”
王风道:“怪不得你的嗓门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