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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风的眼只要望出去,最少就可以望到两把刀。
他已放下手,伸一个懒腰,忽然道:“睡眠足够,精力充沛,这个时候最好就活动一下筋骨。”
四个官差中的一个立时道:“我们一定好好的让你活动一下。”
王风的目光应声在四把刀上掠过,道:“但动到刀子我就恕不奉陪,那些东西向来就有碍健康。”
另一个官差冷笑一声,道:“只可惜由不得你。”
语声一落,他的人就冲上。
其它的三个官差亦同时发动。
雪亮的刀锋闪着的目的光芒,这四个官差使的竞是同一样的刀法。
两刀砍向王风的双肩,两刀砍向王风的双腿,他们并没有下杀手。
因为常笑还要留下王风的一条命,还要问王风的口供。
但这四刀砍中,王风就得变做王八,虽然保得注性命,也只能在地上爬了。
王风虽然不想奉陪,更不想变做王八。
在他的后面就是那副棺材,棺材的后面却是墙壁,他不能再躲进棺材,身后亦已没有退路。
他只好想办法应付砍来的四把刀。一个人要应付四把刀并不容易,好在那四张刀用的都是伤人的刀法,不是要命的刀法。
伤人的刀法,总比要命的刀法,容易应付。
他一声暴喝,一摔,突然一起身,迎向左面挥刀砍来的那个官差。
这一跃,砍向他双脚的两刀就落空,那一摔,右边砍向他肩膀的一刀亦落空。
一下子闪开了三把刀,不能说他没本领的了,只可惜三把刀之外还有一刀。
这张刀本来只砍向他的肩膀,但他这一摔,就变成砍向他的胸膛。
肩膀不是致命的地方,胸膛却是致命的地方。
他避开了三把刀,竟闯入了一条死路。
以他这么精明,临敌经验这么丰富的人,实在没有理由犯上这种致命的错误。
莫非他突然想起自己只能再活五十一天,等得不耐烦,索性就乘这个机会,拼掉这条命算了?
他虽然敢拚命,不要命,那个官差却不敢要他的命。
常笑并没有命令他杀王风,他绝不敢杀王风。
因为那往往就要赌上他自己的一条命。
所以一发觉王风的胸膛撞向自己手上的刀锋,他已就哧了一跳。
好在,他在刀上已留有分寸,连忙将刀带开。
他只当王风是被其它的三把刀逼入了这一条死路,万想不到王风是自己闯入来,看似在拚命,身形那一摔之后还有一个变化,刀即使没有带开,亦未必能够砍上王风的胸膛。
那一个变化的目的当然在闪避砍向胸的那一刀,现在刀已带开,就变了多余。
所以王风并没有施那一个变化。
好象他这等高手,又怎会做这种多余的事情?
他施另一个变化。
刀仓猝带开,那个官差的面前便有了空隙,他抢入这个空隙,挥拳痛击那个官差的脸。
“咚”一声,那个官差最少飞出了一丈,虽然还没有倒下,左半脸却忆肿了。王风一拳打出,整个身子亦冲前了半丈,左右脚一转,斜踩了午马,右拳正收回,耳边就已听见哧的一声异响,眼角同时瞥见一道剑光凌空飞来。
剑光迅急,剑势毒辣。常笑的毒剑终于出手。
三尺青锋闪电一样击擎王风的胸膛要害。听他方才的说话,本是要那些官差生擒王风,再重刑迫供,可是看他这下的出手,分明挥剑就想将王风击杀。他并不是一个三心两意的人,只不过他已看出击杀王风比生擒王风更简单。
一个难以生擒的犯人,要逃走的话也一定很容易,这种经验他已经有过一次。只是一次。一次在他来说已足够,那一次之后,对于难以生擒的犯人,他就开始实行那种简单而有效的方法。不怕杀错好人,他只怕走脱了犯人。杀错好人对他并没有影响,走脱了犯人却又要他再伤一次脑筋,再费一番气力。
他不同铁恨。铁恨宁可再伤一次脑筋,再费一番气力,也不肯枉杀一个好人。他却是宁枉毋纵。所以他如果杀掉一千人,枉死的就算没有九百,也有八百的了。这十年之间,他杀掉的人岂止一千。再枉杀一个王风,在他又算得什么?
剑一闪即至。快、准、毒!峨帽剑派夺命十二剑任何的一剑在他用来都无不名副其实。要闪避这样的一剑是不容易,但以王风的身手,应该也没有困境。他却没有闪避,反而迎上去。那剎那之间,他的手中已多了一支短剑。短剑刺向常笑的胸膛。
长剑三尺,短剑只得尺六,虽然短上了许多,在常笑的长剑刺入他的胸膛要害之际,他的短剑势必亦可以刺入常笑的胸膛要害。
他有这种自信。他更敢拚命,一剑刺出,不求自保,只在杀敌。这一剑之后,也没有变化。常笑的毒剑击杀之下,他看出,任何的变化都是一种结果。──只有使自己的处境更恶劣。他并不喜欢这结果,何况常笑这个人已值得他拼命。
常笑也看出王风在拚命,更看出王风实在有跟自己拚命的本领。一阵是烈的惊悸立时袭上他的心头。他并没有打算跟王风拚命。他虽然喜欢杀人,却绝不喜欢自己同时被杀,就算负伤也不喜欢。总算他那一剑之上还未尽全力,仍有余力避免跟王风拚命。他连人带剑飞快倒翻了开去。人在半空,哧哧哧的反手便是三剑。
他的人就像是刺胃,混身都布满了尖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可以抗拒外来的伤害。王风却没有追在他身后,那一剑落空,便收住势子。常笑翻身落地,又是面向王风,他盯着王风,忽然道:“我看你,并不像疯子。”
王风道:“本来就不像。”
常笑道:“那你就应该知道,方才那一来会有什么结果?”
王风道:“你我都变成死人。”
常笑道:“以你的武功,要招架我那一剑,相信并不难,”王风道:“也不易。”
常笑道:“招架都可以,要闪避当然就更容易的了。”
常笑又道:“你那为什么还要跟我拚命?”
王风反问道:“方才你那一剑是不是存心杀我?”
常笑点头承认。
王风道:“你既然存心杀我,不跟你拚命怎成?”
常笑一怔道:“你喜欢跟人拚命?”
王风道:“要看什么人。”
常笑道:“哦?”
王风道:“有种人明知打他不过,我就会赶紧脚底抹油,可是有种人,就算必死无疑,我也要去跟他拚命。”
常笑道:“你所说的一种人,到底是哪一种人?”
王风冷冷地瞪着常笑,道:“恶人。”
常笑又一怔,面上忽然又有了笑容,道:“我好象不是恶人。”
玉风冷笑道:“我看就像了。”
常笑笑道:“无论如何,我都不想再跟你拚命的了。”
王风道:“你不是说过要将我拿下来,用重刑迫供?”
常笑道:“现在已不必,一个人胆敢拚命,又怎会说谎?”他大笑收剑,又道:“你既然没有说谎,我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
王风道:“最低限度,你总该将我扣押起来。”
王风道:“因为我已经犯法。”
常笑目光一扫那几个官差,道:“打官差虽然犯法,这件事,却不能归就于你。”王风奇怪地睁大眼睛。
常笑竟然也讲道理,不单止王风奇怪,那些官差也同样奇怪。
常笑接着道:“何况要杀你都难,要将你扣押,岂非就更伤脑筋?”
这才是常笑的真心话。
这个人也懂得看风使舵,他实在也有些意外。
常笑还有话说,接道:“更何况今后很多事说不定我都要借助于你。”
王风冷冷道:“我还没有意思跟你混在一起。”
常笑忽然问道:“你可知道我现在在调查什么?”
王风试探着问道:“可是关于血鹦鹉那件案于?”
常笑点头道:“也就是七年前太平王府库藏珠宝一夜之间完全神秘失踪的那件案子。”
王风道:“那件案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常笑道:“跟你没有关系,跟你的朋友铁恨却有很大的关系。”
王风道:“铁恨已死了。”
常笑道:“死因是什么?”
王风目光忽变得很远,道:“你可曾听过十万神魔为了庆贺魔王的寿诞,聚会‘奇浓嘉嘉普’,以十万滴魔血化成一只血鹦鹉,作为他们的贺札这件事?”常笑道:“最少已听过十次。”
王风道:“血鹦鹉每隔七年便会降临人间一次,带来三个愿望,只要你看见他,你就能得到那三个愿望,无论什么愿望都可实现。”
他轻欢接道:“现在距离它上次降临人间,已又有七年。”
常笑道:“你也相信这种事?”王风笑道:“我本来不信,现在却不能不信。”
常笑道:“你看到它了?”
王风点点头。
常笑一笑,冷笑。
王风道:“你不信?”
常笑没有否认。
王风道:“铁恨也不信,所以他才表示如果看到血鹦鹉,第一个愿望便要它让他死。”
常笑道:“结果他真的遇上血鹦鹉,血鹦鹉真的就让他如愿以偿?”
王风苦笑道:“天下间的事情有时就是这样子凑巧。”
常笑笑了笑,问道:“这件事你听哪一个说的?”
王风道:“当时我正坐在他的对面。”
常笑嘎声问道:“你是说目睹着这件事发生?”
王风道:“第一个看见血鹦鹉的还是我,当时我已呼叫他不要回望,甚至扑过去要抱住他的头,但都已太晚。”
常笑没有作声,面上的笑容亦己僵硬。
他看得出王风并不是说谎。
王风的语声更弱,按又迫:“回头只一瞥,他就在血鹦鹉的笑声中倒下去。”
常笑吃惊道:“像人一样的笑,笑声中,充满了一种难言的妖异邪恶,就像他说话的语声一样。”“他还会说话?”王风颔首,突然打了两个寒颤。常笑忍不住追问道:“他说了什么?”
王风回忆的颤声道:“你们是同时看见我的,现在他的愿望已实现了,还有两个愿望我会留给你,你等着……”
血鹦鹉的说话就像已烙上他的心头,脱口而出,竞连一个字也没有遗漏。
他的语声也透着某种邪恶妖异的讥诮,仿佛他亦已变成了血鹦鹉的奴才。
那本已死灰的脸庞也就更诡异更难看了。
常笑的面上哪里还有笑容,追问道:“那只血鹦鹉后来又怎样?”
王风道:“飞走了。”
常笑道:“你有没有追上去?”
王风叹了一口气,道:“我倒也想追下去,只可惜我并没有长着翅膀。”
常笑转问道:“当时你们在什么地方?”
王风道:“墓地。”
“墓地?”
“我们是因为追着血奴追到那里。”
常笑的目光立时落在那边的血奴面上。
血奴并没有反应,痴痴地望着王风。
令她着迷的却一定不是王风,只是王风的说话。
她的眼中充满了羡慕之色,她羡慕什么?
王风看到了血鹦鹉?血鹦鹉还有的两个愿望都已留给王风?
王风的眼睛顺着常笑的目光一转,摇头道:“我们当时追的血奴不是她,是只怪鸟。”
常笑哦一声,又问道:“墓地上当时可有其它人?”
常笑道:“以你的武功,如果有人躲藏在附近,一定瞒不过你的耳目,何况还说话?”
王风道:“你不信那番话是出自血鹦鹉的口中?”
常笑微叹道:“鹦鹉无疑是一种非常灵巧的鸟儿,甚至还会说人话,所以据我所知,秦淮河畔那间宝香斋所养的一只鹦鹉更会念唐诗,可是说到底,不外乎长时间训练的结果,那只血鹦鹉跟你说的,却分明不是那种出自训练的话。”
王风道:“那番话无疑应该是由人说的,但事实上是发自鸟口。”
“我相信你所说的是事实,只是这种事,又的确难以令人置信。”常笑大大的吹了一口气。
王风苦笑道:“你这种心情我很明白,要不是身临其境,我想必也是这个意思。”
常笑又吹了一口气,道:“看来这件事就只有两种解释,若非那只鹦鹉通灵,我们便得要接受十万神魔十万滴魔血这个传说。”他摇摇头,又道:“连血鹦鹉这种事都可能是事实,僵尸的存在岂非更就大有可能?”
没有人作声。
这一静,小搂仿佛就阴森起来。
楼外更阴森,夜色已浓如泼墨。
常笑朝门外膘了一眼,忽又道:“这时候僵尸应已出动了。”
这句话出口,就连他自己,也打了一个寒噤。
其它人也就只有一个王风例外,他居然还笑得出来,道:“他的窝仍留在这里,我想他迟早总会回窝来休息一下。”
常笑道:“你不怕?”
王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