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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之夜-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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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推测时刻为前一晚的九点左右。受害人在八点钟接到可能是凶手的电话后出去,从横住家到现场需时四十五分钟,想像是刚到达游乐场不久就遇害。 

尸体的上衣口袋里找到一百万圆的钞票,放在信封里。凭此可以想像犯罪动机不在金钱。关于一百万的事,受害人之妻横住广江表示毫不知情。她原本坚持昨晚八点打给丈夫的电话一概不知,后来听说女婿石津纯一于昨晚八点多迁出大阪的酒店,其后行踪不明时,态度突然改变,闪动着红肿的眼睛说出一切。 

所谓一切,也不过是有关前天傍晚凶手打来的电话内容,三天前院长和内科部长关在书房交谈的片断而已,然而警方已能捉住事件的轮廓了。凶手认为妻子的死因在于横住和石津,想要报仇雪恨。横住想用一百万的钱来处置,凶手却不在乎钱的问题,终归因怨恨而杀害横住。 

「你先生带了两件白袍出门,多半是凶手的命令……」 

承办案子的是警视厅搜査一课的堀部警部。受害人的妻子听了他的话,沉默地点点头。 

关于白袍尚有两点疑问。一是从白袍没破的这点来看,可以想像凶手在杀人后替尸首穿上去的。问题是故意这样做的理由何在?还有一个疑问是另一件白袍的去向。 

凶手故意替尸首穿白袍,是否意图通知警方,杀害的横住是医生?堀部警部这般推测。是否想要投诉,妻子的死,责任在横住医生身上?况且不光是凶手的妄想。若是支付一百万给凶手,意味着横住等人确实觉得凶手之妻的死是自己的责任造成。凶手怀恨的理由在此。 

警方担心的还有另一件白袍的去向。肯定是凶手从现场带走的,而白袍的去向则与石津纯一有所关连。 

在大阪府警的协助下得悉,昨晚八点五分时,有男声打电话到酒店找石津,五分钟后,石津慌里慌张的迁出酒店。在柜台付帐之际,石津问现在能否赶得及搭最后一班新干线去东京,工作人员回答说没问题,然后他就在酒店门口搭计程车走了。看来凶手于八点钟打电话去横住家后,立刻打去大阪的酒店,指示石津回东京的样子。然后杀了横住,另在指定地点跟回到东京的石津碰头。 

就此推测,凶手杀了横住后,利用横住的车子行动。因在现场附近没发现到受害人开出家门的轿车。凶手会不会用车载石津到其他地方加以杀害?假设事件的轮廊正确,石津也被杀的话,他的尸体也跟横住一样穿白袍了…… 

上午十一点,前往代田的横住医院査访的刑警有联络进来。他们负责调査最近医院有无发生可疑的死亡纪录。 

「还不知道可疑点。院方否定任何一宗死亡是医院的责任。不过,从有丈夫的女病人跟院长或内科部长有关的条件来说,共有三人死亡。除了一名七十岁的女病人之外,其余两名是白血病的山下治代,二十六岁,以及患脑肿瘤的津村民子,三十二岁。山下治代用半年时间接受横住和石津的治疗,十天前死亡。津村民子从去年底开始接受二人治疗,一个月前死亡。他们二人都是这方面的权威,然而病入膏肓,似乎不该由院方负起责任的……」 

「总之,你去査一査那两位女性的丈夫吧!」 

「是——还有,本周内似乎像凶手的男人打电话找过院长三次。毎次院长都叫石津过去商量。石津也在三天前值班的晚上十点左右,接到男人的电话,其后石津马上外出。」 

大概其后直接去院长家,在书房里决定付一百万给凶手吧。堀部警部叹一口气,放下话筒。 


石津洋子坐在娘家客厅的沙发上,楞楞地发呆。 

父亲的遗体尙未从警局领回,一堆亲戚围着泣不成声的母亲。洋子也听到安慰声:「没事的。纯一一定活着。」但不知道是谁说的。对于父亲的死和丈夫的失踪,她还不能产生实感。警察问到她丈夫最近有无古怪的地方时,洋子只是怔怔地摇头而已。 

事实上她对丈夫的事一无所知。不是有爱情的婚姻。自己只是服从父亲的命令成婚,丈夫则是觊觎院长的椅子而已。看在院长椅子的份上,他对自己和孩子都算温厚,其余就如假面具一般无感情。 

她对年长十岁的丈夫漠不关心。半年前开始有人忠吿她说纯一跟年轻的护士不是普通关系,却不怎么使她情绪动摇。 

谣言大概是真的。那位护士比自己漂亮得多。可是护士也在半个月前意外死亡,关系结束了。况且丈夫好像不是真心爱她。他不会舍得抛弃院长的椅子。「听说那位护士车祸失事死了?」她这样问,丈夫的脸色保持不变。他死的时候也会这样木无表情的死去……丈夫近来的说话声音和面孔,不管怎么想都回不到洋子的脑海。 

玄关的电话响起,伯母去接,叫洋子的名字。孩子交给女佣照顾留在家里,她想,多半是女佣有事找她吧。 

拿起话筒,传来低沉听不清楚的男声:「你是石津洋子吧!你丈夫是杀人犯。为了替我妻子报仇,我杀了他。尸体在晴海码头的仓库里。」说完这些就收线。放下话筒后,洋子模模糊糊的知道是凶手打来的电话。 

洋子步伐缓慢地回到客厅。 

众人一同回头。洋子漫无意义地对大家笑一笑,像鹦鹉学舌般重复凶手的话,然后不知怎地头部往下一垂,晕了过去。 


我慢慢放下话筒。 

我的手还留下昨晚用铁线勒住石津脖子的麻痹感。我忘了最后石津是怎样的脸孔。不仅石津,还有横住的脸,以及那名护士也是。 

那名护士很简单的相信我的话。「好像撞到一只猫。」她从前座下车,蹲在柏油路上窥望车底。我慢慢后退,然后猛力踩油门。突然侵袭的光线使她惊慌站立。她和车子相撞的刹那,不知是怎样的表情? 

她真是单纯,不然就不会受石津那种男人的骗了。石津也是笨蛋,我的一个电话就把他叫回东京,「跟我去晴海码头,那是我和妻子定情的所在。你在那里向我谢罪,我就饶恕你。」我那样胡诌的话,他很简单的相信,坐上车子。「横住把钱和这部车子送了给我。」这样撒谎,他也信以为真。 

从我握着手术刀攻击他到最后的瞬间,他一点都不懐疑我的话。 

那时的石津是怎样的表情?我只记得他的身体在我面前崩溃。无意中望见冬夜的港湾对面,东京的霓虹灯灿烂得彷如另一个世界。忘了也好。我要回忆的只是那时的信子。嘴唇微张,向我求救的信子…… 

我走出电话亭。 

冬日午后的阳光照亮新宿车站前面的广场。形形色色的人在马路上熙来攘往,碰碰撞撞地往各人的人生方向散去。 

我也混入人群中,朝着属于我自己的方向走去。我再度变成一只老鼠,潜伏在没有人发觉的隐身之处,等候下一次机会——杀死那家伙的机会…… 


正如凶手所言,石津纯一的尸体在晴海码头的仓库被人发现。 

跟横住一样,心脏被手术刀之类的凶器刺了三刀,颈部被铁线捆了两圈,不出堀部所料的,尸体穿上白袍。后来解剖结果显示,死亡推定时刻是午夜零时至一时。想像得到的是,石津搭最后一班新干线回东京,立刻被凶手带到现场杀害。 

横住和石津都是受害人。可是如果凶手的话有根据的话,他们在白袍底下隐藏着加害人的脸。凶手确实表示过为妻子报复。到底横住和石津杀死什么人?谁的死要归咎于两位医生的责任? 

堀部从现场回到警局时,同时接到两个重要联络电话。 

一个是留在医院的刑警打来的。据说半个月前,在内科做事的年轻单身护士,在住家附近被车撞死。撞人后逃跑的犯人还没逮到。 

「谣传那个名叫田原京子的护士,从几年前开始跟石津内科部长有特别关系。撞车事件与横住或石津无关,由于二人同时刻都在医院,有确实的不在现场证明。问题是田原京子好像接过凶手的电话。七点钟接到电话,之后她说有急事,向同事交代一下就离开医院,三小时后被人发现她的尸体躺在高圆寺的路上。」 

出现另一名可能被凶手复仇的魔手所杀的人物。堀部吩咐部下详细调査该名护士的身边情况。刚挂断电话,铃声又响了。 

负责调査山下治代和津村民子遗族的刑警打来的联络。 

「患白血病的山下治代没有特别可疑之处。她丈夫有昨晚的不在现场证明。问题是津村民子。她住在驹沢的小公寓里,丈夫津村庄一在丧礼结束十天后,离开住所,已经半个月没回来……」 

津村庄一,三十四岁。两年前住进驹沢的朝日庄公寓,在附近的洗粉工厂做临时工,性格沉静,工厂和公寓的人只知道他从前服务的公司倒闭,所以改变职业,此外对于他的事没有人知道。 

津村的妻子民子是个笑容开朗亲切的女性,关于自己的生活她也很少提及,予人印象是对生活保守认真的夫妇。 

几乎没什么人参加丧礼,有位朋友取代津村照顾打点一切。丧礼之后向公寓的住户致意的也是那位朋友。 

「管理员给了我名片。他的朋友叫伊原贞夫,T报社会部的记者。现在我要去看看那位朋友。」 

堀部警部挂断电话,立刻传呼横住医院的刑警,吩咐他详细调査那里的病人津村民子的一事。 

四十分钟后答覆来了。 

津村民子从去年底住进横住医院,石津和院长亲自治疗。一个月前的一月十七日死亡。 

当晚九点左右,护士田原京子听见电铃赶到病房,民子非常辛苦。她马上通知石津,石津却在半小时前接到院长家里的电话,听说院长晕倒而赶去院长家了。由于内科只剩下两名年轻无经验的实习医师,于是田原京子打电话到院长家找石津,石津表示「现在走不开」,改叫値班的医生听电话,听了民子的症状后,简单的吿诉他治疗法。 

年轻医生依照他的办法尝试,四十分钟后病人死亡。据说再过二十分钟后,石津才从院长家回到医院。 

「这些事情,病人的丈夫知不知道?」 

「知道。石津是在病人丈夫到达之后才回到医院之故。他没针对石津说什么,过后却责备田原京子,为何院长或石津先生不替他妻子做诊断?当时负责治疗的实习医生野上在旁听到一切,田原京子将院长或石津不能赶来的理由全盘吿诉病人的丈夫。他也对田原京子说了一番谴责的话,怪她在电话里没有尽力说服石津医生。」 

「他认为是石津的过失吧!」 

「不,院方表示,即使石津赶到也不可能救回她的命。病人在入院的阶段已经太迟的关系,竟然能够多延一个月命,据说是托院长和石津亲自治疗的福,恨他们是没道理的。」 

「明白了。」 

堀部挂断电话,再拨去院长家。问过院长夫人横住广江,证实她丈夫于一月十七日晚晕倒,把石津叫去。 

为了研究要在春季的研讨会发表的划期治疗法报吿,丈夫因持续的辛劳过度而病倒,据说在医院休息一天就回覆了。 

「那件事怎样了?」 

听到受害人的妻子不安的声音,警部恰当地回答后,放下话筒。 

一小时后,去找津村庄一的朋友问话的刑警来了联络。二月的夜晚很快就涂黑刑警办公室的窗子。 

津村和他的朋友伊原贞夫同是孤儿院长大的,出到社会后持续每年碰面两三次的交往。从小开始,津村就很阴沉和神经质,五年前跟民子结婚有家之后,变成另一个人似的开朗。两年前,他所服务的小型纤维公司破产倒闭,他仍露出笑脸说:「我有民子,不要紧。」津村再度变得神经质和眼神暗淡,是当去年底得悉妻子患了不治之症开始的。民子去世时,津村显得异常悲恸。 

伊原并非特别跟津村熟悉,可是负担津村妻子的丧礼和费用,据说由于介绍横住医院的是他,伊原觉得自己有责任,自责不该向津村介绍那间医院。 

「还有,听说津村民子死时,院长和石津不在医院,未能及时抢救什么的……」 

「这件事,刚才岸本来过电话,我已知道。津村有无对伊原表示过憎恨石津他们?」 

「有。伊原安慰他说,院长病倒了不能赶到也是无奈的事,可是津村坚持院长没病,肯定是假病,他们怕麻烦,不愿回去替将死的病人治疗云云……伊原一直规劝,最后津村终于回答明白了……」 

伊原贞夫知道的只有这些。津村从半个月前没有回家的事则第一次得悉,答说猜不到他的行踪。刑警请他一有津村的消息就报警时,他只是沉默地点点头。 

「不过,我有感觉,那个伊原还有什么隐瞒……」 

中年的刑警在收线前这样喃喃说道。外面风大,刑警的声音有点寒冷。 


刑警离开后,伊原文代怔怔地望着丈夫的右臂。伊原似乎想避开说话,整个脸埋在晚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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